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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不大一会儿,服务员领着人进来了,前头是一中年,后头跟一年轻的,一看就跟刘倍一样,跟班儿的.
范总起身跟他握手寒暄,那中年男有点儿微胖,头发梳的光光亮,刘倍也起身,范总给刘倍介绍到"这是某某局长",我一听才恍过来,我说怎么面善,敢情电视上常见,听说话也耳熟,一口官腔.范总介绍我和刘倍是他公司的,我心里倒乐了,我还真想去他公司,扫地也行啊.
上菜的时候他俩还在聊,桌上没人动筷,眼瞅着桌上的东西,心里那叫一个慌.好容易那局长举杯了,众人都附和着,我瞧见那酒,白的,我喝啤酒都两瓶倒,喝白的那不找死吗?
我没动,范总举杯间一个眼神飞过来,那叫一个凌厉,我心里一抽,忙跟着举杯,我心里盘算,你们谈生意关我啥事儿啊?你们就不能当我不存在吗?...酒入口的时候我才发现...甜的!原来是葡萄酒,原来葡萄酒也就白的,今儿算见识到了.
接下来,就听着两帮人你来我往的奉承着,那局长搁电视上看着就不顺眼,搁眼前这么看着,那是更加的不顺眼.那范总倒是不改作派,不卑不亢的应付着,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吧.听了半天,也没见他们谈什么生意,光是吃和喝,倒也其乐融融.我低头猛干,味道的却不错,那200多一只的蟹一会儿已经在我面前堆成小山了.
身旁的刘倍在谈笑间我见他已经是十几杯下肚了,正想询问他还行不行,听见那局长的声音在叫我名字:"小文啊,跟着你们范总,有前途,来来来,干一杯."
刘倍忙站起来:"X局长,小文他酒量差,一喝就倒,我替他干吧."说着就伸手过来抢我杯子.
那局长"哈哈哈"的大声笑,吓了我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喝到站了;"什么话,哪儿有年轻人不会喝酒的."刘倍还想替我挡,我看见范总已经拿余光瞄他了,他却没发觉,我忙把杯端过来,怨这刘倍也太不懂事儿了,领导敬酒你不喝,这不成心找过不去吗?虽然我一站柜台的,可这场面上的事我也懂,虽然我不在他们公司,可得罪了老板,刘倍往后也难免受牵连.
仰头干了那杯,酒下到肚子才越发觉得不该来,年初我奶奶死了,今儿被开了,骑车没气儿了,完了还来这儿找麻烦,也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过他妈活该,今儿踏进这地儿是自找的.喝吧,最好他妈能喝趴下了,也就啥都甭想了.
我又满上一杯,冲那局长道:"X局长,我也敬您一杯,以前常在电视上看您,今儿能跟您一起喝酒,那可真是我荣幸,我在这儿祝局长您步步高升."说完一仰头,干了那杯.眼角却看到那范总看着我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何意味.
那局长笑的爽朗,连夸我"年轻人,前途无限啊."
嘴角有一滴残酒顺着我脖子流下,"嗖"的就专进了领子里,心窝子里犯起一阵凉,张小文,你他妈的也太虚伪了,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啊?
啊...??
差不多饭毕的时候已经十点,我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饱了,还是喝饱了,起身送客的时候,步子有点飘了,刘倍赶紧扶住我:"这酒后劲儿大,你小心了啊."
跟着后头送那局长出去,刚跨出包间几步,心里又实在觉得可惜,我挂念着刚才那些吃剩下的蟹啊虾啊,转身回去,冲服务员喊:小姐,给我打包!
我提着菜屁颠儿颠儿的走出"金悦"的时候,那局长已经撤了,范总靠着那宾利,看样子完全没喝醉,刘倍巴巴的往里望,见我出来连忙上来扶着我:"干嘛去了啊,老半天不出来,当你迷路了呢?"
我晃晃手里的菜:"打包去了."
那范总笑的出声儿了,招呼刘倍开车,又冲我道:"送你回去吧."
我求之不得呢,小爷我还没坐过恁高级的车呢,一听他说赶紧往车里钻.刘倍坐前面说:"范总,我先送您回去吧,我跟小文同院儿,完了一起回."
范总望着窗外,也不扭头:"不用,先送他."冷冷的,几个字说的毫无辩驳的余地,我坐他身边儿只觉得背皮发麻,这人总是这样吗?真不知道他失态的时候会是啥样.这姓范的也挺能折腾人,刘倍先送我回,再送你回,完了自己还得回来,不存心害他跑冤枉路吗?
有钱人都他妈一个样,从不会为别人考虑考虑.
这车倒是挺舒服,里面全是棕色的木材,座位上绷的一层软软的皮,摸着贼舒服,空间很宽敞,不是一般出租车能比的,不过,除了这些,我也实在看不懂它到底贵在什么地方.
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刚才的酒果然够劲,开门差点没从车上直接摔出去,范总在我背后扶了一把,转过头的时候他依然一副正襟危坐的神态,果然是老总哈,够镇定.刘倍说送我上去,我说不用了,他送我上去,把他老总晾这儿破院子里等着?那他也忒不会做人了吧.
身后的车门"砰"的关上,我才想起,转身拍着车窗,范总摇下窗,探头问怎么了?
"忘说了,今天,谢谢啊!"
躺床上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拍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去开.刘倍一进门儿就骂:"灯也不开,人也没看清楚就乱开门,现在是凌晨1点,你也忒胆大了啊!"
他开了灯,我才发现,身上衣服还没换呢,回来以后倒床上就睡过去了.
"那么晚了来找我的除了你还会是谁啊?1点了啊?你怎么才回啊?"我打着哈欠.
"范总他家远,所以才回来,想过来看看你,你喝那么多没事儿吧?"边说着边从厕所拿了湿毛巾给我擦脸.冰冷的感冒一触上脸,立刻清醒不少,刘倍一手托着我后脑勺,一手拿毛巾在我脸上扒拉着,这动作怎么看怎么暧昧,我忙抢过毛巾自己动起手来.
他倒没在意,自顾自的说着:"你身上酒味儿真大,还是洗个澡再睡吧...我今晚睡这儿啊,那么晚了,回家怕吵醒爸妈."说完就进了厕所.
回屋的时候刘倍已经躺床上了,我脱了衣服摸上床,我俩都裸着上半身,胳膊碰着胳膊,肉贴着肉,想到周晓玲说刘倍喜欢我,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安心,想开口问他,又觉着未免太矫情,这种话怎么问的出口啊.
黑暗中刘倍问:"睡了吗?"
"没."
"想什么呢?"
"......我...被单位开了..."
声音陷进黑暗中没了回音,好半天才听到他:
"没事儿,换一家就是了,我帮你留意一下."
又重回黑暗...我突然觉得堵的慌,想说点儿什么,又开不了口,希望他能说点儿什么,却又怕他说了我不想听的.
"我爸妈说要搬家了."他起身在床边摸着烟.
"为什么啊?"
"我妈下岗那么多年了,我爸一直替人运货,反正住哪儿都一样,他们觉得城里住着不舒服,再说,这房子破的都快塌了,我奶奶死后在郊区空着房子,他们想把房子卖了,搬去郊区."他点燃了烟,用力的吸着,燃烧的烟头照出他一个侧面的轮廓,我看见他的眉头,上面似有一个深深的结,让我想伸手去抚平.
"那你也搬吗?"我凝望着他,他没有察觉.
"不知道,想留,但也许不一定留得住."他灭了烟,一切又重回黑暗.
我翻过身,额头不小心碰着他的肩膀,我却没再挪开,他动了动,停住了,我安静的听着他的呼吸,渐渐睡去,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日子,结结实实的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合计着存折上剩下的钱,心里有些慌,想赶紧找个工作,但实在是好久没这么闲着了,一人跟屋呆着的时候倒真是不想再动了.
刘倍隔三差五的来,来了就赖着不走,非在我家睡,我也随他,有他陪着,这屋里多点人气儿,心情都好很多了.他给我介绍了几个工作,不是跟以前一样卖盗版,就是卖些其他的杂七杂八的,合着他完全把我当一倒爷.不过也是,刘倍他能给我找到什么好工作?自己都高不成底不就的.我问他"你说啥工作能像我现在这样天天搁家躺着也能来钱啊?"
他想了老半天憋出一句"卖的!"我操.
我说:"刘倍,你瞧我能卖的掉吗?"
那孙子拿斜眼儿打量我半天说:"估计够呛."
我一枕头飞过去,他哈哈笑,扑上来想制我,跟他在床上打闹的时候,我听见他说:"卖不掉那就卖给我好了."
... ...
眼瞅着就入夏了,刘倍爸妈选了个好日子,搬郊区去了,这边儿房子交给刘倍"全权负责",告示也贴出去了,卖出去之前刘倍还搁那屋里赖着不肯走,这段日子他来的更勤了,常常在我家一呆就是三五天,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习惯了天天晚上跟他躺床上瞎侃还真不知道他要走了我会不会不自在?
周晓玲有天抽空上我家来,进屋的时候刘倍正冲沙发上躺着,衣服也没穿,周晓玲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知道她一定想多了,不过也懒得跟她解释,爱咋想咋想吧.
她来找我是为了我工作的事儿,说是他一朋友在酒吧调酒的,问我愿不愿意去当服务生,我琢磨了一会儿,答应了.周晓玲告我那酒吧很正经,我心想,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人...
一直到她离开,刘倍都没讲一句话,末了告诉我,夜了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儿.我又想,怎么你们个个都拿我当善类?我就不能是个歹徒?
过了几天周晓玲带我去上班,的却是个很大很正规的酒吧,装修很上档次,周晓玲的调酒师朋友叫"小强",害我心里笑了老半天.嘴里还是管他叫"强哥".酒吧的工作挺轻松,至少比以前那工作好多了,生意好的话一个月能挣1000多,晚上6点到半夜1点是正式营业时间.
上班的没多久,刘倍来了,说给我捧场,我说那你开瓶"XO"吧.1000多,我提的也多.他差点没跳起来.拿着酒单他就开始嘀咕:"操,怎么都那么贵?"
这不废话吗?这酒吧来的全是白领以上档次的,不是咱小老百姓消费的地方.我给他介绍了一杯鸡尾酒,上次强哥调给我喝的时候我就爱上了,刘倍小嘬了一口,直呼这酒挺猛.那是,里面有朗姆,金酒还有白兰地,是种很烈的调酒,名字叫"最后一吻".
舞台上有驻唱歌手开始唱歌,是陈升的老歌:
... ...
是不是可以,牵你的手呢
从来没有这样要求
怕你难过
转身就走
那就这样吧
我会了解的
... ...
忧伤的歌声里,黯淡的灯光把一切照的那么暧昧,透过杯中烈酒绚丽的色彩,刘倍的脸孔在眼中变的模糊,再模糊...
他离开的时候我对他说:"不想搬就别搬了,住我那儿吧,反正也就多个人."
他笑笑不答,又似是等待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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