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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每年劳动节长假前,高中都有一个篝火晚会,照例下午会放半天假给大家来筹划活动.大家兵分两路,有去采购的,有去K歌的,有去上网的,最爱上体活的课那些家伙一下子都从世界上蒸发了踪影.我当时的心境已然如同到前线打仗的盖茨比一样,对哪个都乐衷不来,忽然间有种"not going any where"的感觉.然而我必须找到一个立足之地,我需要那样一个地点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于是我决定独自去爬山,与其说是一时诞生的念头,倒不如说是一直潜伏的愿望.出发前,我带上从来不带的表,穿上厚实的毛线外衣,口袋里揣着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准备在山顶将我一直在脑海中酝酿的那个童话完成.
我向磨盘山徒步行进,四,五站的路程虽说有点长,但倘若乘车前往,依我当时的心情,难免会被遗憾缠绕.不断靠近的过程中,山逐渐失却了它的轮廓.走着走着,我发现我已遗忘了儿时登山的路线.磨盘山似乎对我抿唇一笑,封闭起它的入口.对于上山的困难我早有预料,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我明白黑夜不会成熟在每个季节,所谓的幸运亦不是无时无刻都会存在.我记起从于飞家阳台望见的磨盘山副峰,我决心从那里突破.
以科学的角度定义,磨盘山只是一个丘陵,不该对前来探询者没有防备.我在心中默默鼓舞自己.
我走至鸽子盘旋的于飞家对岸,在空旷的山坡上,果然寻到了一条山路.视野中有几个妇人俯下身子采摘野菜,山路左边有一家农户,右边有一幢正在建筑的楼房的施工现场.我不假思索,顺着山路向上登去,晓得再过不久眼前呈现的将不再是这样的风景.
沿着山路行进了五分钟左右,迎面碰见了一个下山的老奶奶,她提着一篮子山菜.我问她这路是否通向磨盘山的山顶,她也不甚了了,只是说翻过几个山头大概就能到达.我谢过她,回首向来时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树木将曲折的小路遮掩起来,那家农户还有那个工地干净利落地从视野中消失,水平视线只有一座大厦还散发着文明的气息,我想数一数它有没有三十层,转念间又觉得即使数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便按原路继续前进.
不知是坠落了多少年的红褐松针在泥土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我感慨这些树木表面常青的底下原来有着如此繁多的红褐代价.不时能见到清新艳丽的花朵,往往开在岩石旁边.正当我浅浅思考着那个童话时,一只山雀从枯草丛中骤然窜出,明明生着麻雀的形象,个头却足有两只喜鹊那么大。想仔细瞧时,那山雀已然飞远得渺无踪影.我一边平缓突来的心悸,一边仔细地观察周遭的环境,只怕这山中还蛰伏着老虎那样大的猫.镇定下来后,感觉有些路段十分狭窄,需要拨开带刺的灌木才能通过.大型动物定然无法活跃在这样的山中,这结论倒是能让人放轻松.
沿途的景致千篇一律然而又略有差异,因为我十分确信自己一直在上坡,所以当我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石堆时,我能够肯定那只是与我方才经过的相似的另一堆石头.再次回望,那高楼已然渺小得可怜,更远方的景色映入眼帘,亲密的小丘陵们绵延不绝.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听见种种陌生的鸟虫鸣声萦回在四周的山林,如同追忆似水年华的叹息,将山林连同我的心衬托得仿佛永眠不醒的梦一般幽寂.
我唱起"反方向的钟"里头那段快节奏忧伤的歌词,将一切沉重抛在脑后的山下,再次向我那轻盈的童话起程.
因为人际罕至,两边的带刺灌木将枝条延伸到了路的中央,有时候我弯下腰从缝隙中钻过去,有时候直截拨开它们走过去,总是有些不依饶的小刺在我的毛衣外套上面刮起线头.在一个岔路前,我感觉有必要作一下标记,于是撕下笔记本上的一页纸别在路旁显眼的树枝上.
在随后的前进途中,凡是碰到难以判断的线路我都留下标记.第一处标记与第二处标记间是一端段相对平缓宽敞的两百米左右的山路,我走到了面对大海的山的背脊,方才还看得见的高楼已然失却了影踪,留下来陪伴我的是那些簇拥起这座城市喧嚣烟火的那些丘陵.再这晚春的下午,它们终于得以坦诚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二处标记以上的道路愈发艰难.是谁将这路开辟出来的呢?意义又在何处呢?我想象那人不断挥动斧子斩下前方的荆棘,我也要不断舞动笔墨描绘心中的童话.我们之间有着共通的心情,觉察到这点无须面对面的交流.
第三处标记是我上山时作的最后一处标记,离山顶大概还有五十多米,能辩识出来的路已不复存在.而磨盘山就在这山头的后边,我不能停下脚步.此时我成为了一个开拓者.感谢时光,让我变得越来越勇敢,可能别人察觉不到,但我自己明白.
可我只成为了一个二十米的开拓者,然后被茂密的树木拒绝.呵一口惆怅,我返还第三处标记,从另一个角度向这副峰的山顶发起冲击.走出十来米,标记已模糊在杂草丛中,前方是一块十余米高的石头,有大概60度的倾斜,我用手指把住石坡的缝隙,沿石头往上爬.爬过山坡,我又被密布的植物拦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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