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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恕我直言,”孤光轻轻放下茶杯,瓷质相碰,清脆的“叮”声响起,“萧忆情这病连迦若那家伙都是只能缓和而不能根治,你现在一开口便是要痊愈,恐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迦若的确是这百年来的拜月教一脉最强的祭祀,若是连他都办不到的事……恐怕是无人能及了。
“无药可医?”阿靖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答案,并没有看他,便兀自端起茶杯轻啜。
“无药可医。”孤光未带犹豫地便开口。
“无力可治?”
“无力可治。”
“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若是以命换命也无力回天?”阿靖突然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地看着孤光。
“无力……”孤光下意识地便想接口,却在回味过她话中的意思后猛地顿住。
他抬头,正对上对面绯衣女子清冷的目光。
于是冲口而出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喉头。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的眼神,他却下意识地觉得,若是他不答应她,她也许会做出什么更加激进的事也说不定。
“……或许可以一试。”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2]
所谓“换命”的咒术很简单,简单地出乎她的意料。
只要双方饮下对方鲜血便可。
孤光在茶碗里施下咒术,舒靖容拔剑出鞘,伴随着“噌”地一声轻响,屋中顿时漾起潋滟的绯光。
孤光只觉得被这刺目的红色刺得略有些眩晕,便想都不想地伸手抓住绯衣女子纤细的手腕,荡漾的绯光顿时停住。
“……”他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要想清楚。”良久,终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于是她轻轻笑了,映衬着绯色的剑光,竟是美艳绝伦。
手起剑落,原本清澈的茶水终是被染成了艳丽的红色,水杯中倒映着的是绯衣女子依旧平淡无波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孤光突然想将桌上的茶杯掀翻。
[3]
萧忆情见到她的时候,她手上端着那碗茶盏。
“孤光新找来的方子,趁热喝了吧。”她面无表情地将茶盏往前一递。
萧忆情的脸上浮现出那种可以被称之为“笑”的表情,接过茶盏,触手是一片温润之感。
“莫要再费心了,我这病自己最清楚,你现在把孤光都找了过来,有些太过于兴师动众了罢。”轻轻晃掉杯中的一些热气,萧忆情就着杯口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却在闻到些微的腥气后皱起了眉。
阿靖亦是一顿,却立时想起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想要遮蔽之时已是遮掩不及,一阵白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待到她看清人影之时受伤的左手已被握住。
“怎么回事?”萧忆情看着她指上细微的伤口,紧皱的双眉并未舒缓。
“不小心伤着的。”阿靖亦是皱起了眉,她不习惯如此这般的碰触,微微用力挣开,将伤口在袖下笼住。
萧忆情看着她,突然又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倒是不知,能在你手上划出如此这般一针见血的伤口,除了血薇和夕影,竟是普通物器也能办到。”
[4]
“他喝下了?”孤光眼神瞟过阿靖手指上的伤口。
阿靖点头。
“那这个,”伸手指住那细小的伤口,孤光问道,“你怎么跟他解释的?”
听雪楼楼主萧忆情,若是连这么个细节之处都发现不了,那么他还是早早给他下个鬼降送他一程比较好。
“他弄的。”阿靖言简意赅地答道。
孤光顿了一下,随即了然。
“也是,他发病起来昏迷的时候六亲不认,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他伤着。”孤光点头,他有几次想趁萧忆情昏迷的时候去放点血,结果差点把命交代在那里。现在回想起那轻薄迷离的青色刀光都觉得脑后森冷。
再次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绯衣女子。
能跟那人打成平手的人绝对不是正常人,孤光突然想扶额,正常人怎能想到以命换命这种做法。
走在前方的绯衣女子身形几不可见地顿住。
——她突然很想说,萧忆情从来不曾在昏迷的时候伤害过她。
[5]
萧忆情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对着院子里那片蔷薇花丛发呆,伸出的手顿在□□之上,将折未折。
“在想什么?”不知怎么,他便想折下那朵被她笼在掌心的话,于是他便伸手。
阿靖感觉到手上温润的触感,登时条件反射地甩开手,萧忆情被甩地猝不及防,用力失控便失手挥下了那朵花。
空气中顿时静的连蔷薇花落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到了二人耳中。
——许是连萧忆情都未曾察觉,方才舒靖容对着蔷薇所流露而出的眼神,竟是与他出奇地相像。
——那是将死之人的眼神。
——只是舒靖容的眼神之中,夹杂着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甚明了的
——留恋。
[6]
“那花……有什么用么?”孤光瞟了一眼地上依旧鲜红的蔷薇,随口问道。
“或许……可以做衣服。”阿靖盯着地上的那抹绯色良久,终于开口道。
“哈?”这是什么脱线的回答?“做什么衣服?”
阿靖却没有再说什么,绕过那朵蔷薇,起身离去。
看着那抹绯色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孤光的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只有萧忆情才能清楚她那奇怪的想法。
却没看到身后万红丛中的那抹白色一闪而过。
——阿靖,待我病好之后……
[7]
“虽然有点多余,”孤光捏紧了手中染血的蓝色手巾,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但是我还是想再问一遍,你想清楚了没有?”
他盯紧她脸部每一个细节表情。
他想,如果她有一点犹豫,就算只是一点迟疑,他也会拼着和听雪楼闹僵关系的结果,出手将咒术毁掉。
——人中龙凤,若是缺之其一……
阿靖端着茶杯,脸上的神色并无任何波动。
“我走之后,将这个交给他。”许久,寂静的屋中终于响起那女子独特的语调。
阿靖仰头饮下杯中被染红的咒茶,突然便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这样,算不算相濡以沫了?
[8]
“我那时一直以为,等我的病痊愈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一直到很多年后,孤光都记得那时萧忆情说过的话。
那些一直不曾说出口的话。
他一直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挥霍。
[9]
孤光推开那扇绯红色的木雕红门,看到了坐在桌前的他。
“你来了。”也仅仅是愣了一下而已,孤光很快便回过神来。
“她走的时候……怎么样?”甚是平淡的语调,如若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孤光甚至便会觉得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统统不存在。
“不清楚,”孤光看着他那副模样,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咒术完成后她便失踪了,我们甚至连她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是么。”依旧是平淡的语气,不辨悲喜,萧忆情只是默然地倒了一杯茶,饮尽。
“我走了。”沉默着喝完茶,萧忆情起身。
“等一等。”孤光突然叫住了他。
“这个。”挥袖之间,一抹绯红色的流线便从孤光袖间飞出,却在还没有触碰到萧忆情之际被一道碧绿色的光影弹了回来,孤光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再次定睛之际哪还有萧忆情的身影。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回身,那声惊呼便被这样地卡在喉口。
——绯红色的嫁衣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柜子之上,胸襟处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血蔷薇花。
[10]
——我一直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一直不明白的。
——或许可以做衣服。
原来这世上真的只有你们才是最懂彼此的人。
——做什么衣服?
——嫁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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