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

　　一

　　水都的天总是那么蓝，天和水之间常叫人分不清界限。长翅鸥飞舞，脚下摇晃着的波涛一直都让人心神荡漾。

　　这是个适合启程的日子。年轻人说。

　　这也是一个适合定下约定的日子。年轻人又说。

　　高大的航船已经就位，年轻人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上甲板。大嘴鸥划过长空，最后叼着一顶帽子落在年轻人肩上。

　　这是一顶象征着船长的帽子。

　　他是一位年轻的船长。

　　谢谢，大嘴鸥。年轻的船长笑着，戴上了帽子。

　　喧闹的人群在年轻人登上甲板后安静了下来，等待着什么。

　　左手的忠诚，留给自己。

　　年轻人大声地宣布着，在左手戴上一枚戒指，同时高高举起另一枚戒指。

　　右手的爱情，留给大海！

　　年轻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右手用力一挥，在人群突然爆发出的欢呼声中，戒指在太阳下闪着金色的光消失在大海的远处，再也不见了。

　　这是承诺以大海为妻，一生在海上追随自己梦想的誓言。而在水都，已经有将近六十年没有人向这广阔的大海立下这样的誓言了。

　　二

　　当我追随船长踏上航程时我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船长已经快要七十岁了。

　　船长在水都是一个尽人皆知的人物。他是水都第一个发誓以大海为妻的船长，同时也是唯一一个环游过这个世界的船长，甚至连水都的守护兽船长都见识过。

　　“水都的守护兽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么？”那时的我歪着头看着给我讲船长的故事的大副。

　　而大副不耐烦地弹了我的额头，连他的那只全身鲜红色的向尾猫也凶巴巴地咬了我的手，“既然有传说，那么它们就曾存在过。”

　　“哦……”我委屈地摸摸自己的额头，真是好奇怪的理论呢……

　　大副在船上一直是个神奇的存在，我看不出他几岁了，那张有着奇怪鬓角的脸介于20到60岁，他总是带着一只颜色鲜红的向尾猫在船上悠哉悠哉的晃，配着他深蓝色的头发显得格外有趣。

　　大副喜欢和我讲话，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便会带着向尾猫找我聊天，说些海上发生的故事。

　　奇怪的是，船上的水手们都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并不存在一样。

　　我听着大副的故事坐在瞭望台上，身下是晃动着的帆船，海风吹过，大嘴鸥带着长翅鸥在身边飞舞。

　　大海。

　　我一直都喜欢着海上的一切，我也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像船长那样为了梦想而航行下去。

　　我透过瞭望台看着船长站在船头的身影，夕阳下的船长白发上泛着金色的光，显得特别的年轻。

　　“看过去一点也不像年近七十的老人对吧。”大副也眯着眼睛和我一起看金色夕阳下的船长。

　　“嗯。”

　　“因为他有一定要达成的梦想。”大副勾起嘴角，“怀着梦想的人看上去是不会老的，就像是向着太阳行驶的航船，尽管饱经风雨，但在阳光的照射下总是闪着金色的光。”

　　三

　　最近他一直会梦见小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总是喜欢站在水都的高处远望着拉帝亚斯和拉蒂欧斯的雕像，暗自下定决心，若是长大一定要成为能够环游世界的船长，找寻传说中的奇迹。

　　如果有那一天，让我做你的大副吧。

　　梦里依稀有个人这样对他说。

　　他抬头，那人站在背光处，他看不清脸，只是隐约看到了鲜亮的蓝发和奇怪的鬓角。

　　然后他便醒了，立在他床头的大嘴鸥为他戴上那顶象征船长的帽子，耿鬼和鬼斯通亲热的向他凑过来。他引以为傲的队伍。

　　这里是在海上，他的船上。

　　大副吗……

　　以前似乎有过这么一个带着向尾猫的大副，但他年纪大了，记得不甚清楚了。

　　有一点是明确的，这艘船没有大副。

　　就像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水都奇迹一样，那是不存在的。

　　人们述说着他遇到守护兽的传奇，但他并没有遇到，又或是只在梦里遇到过罢了。

　　有多久了呢？他出海的时间。

　　他找寻着水都的奇迹，重复着从坚信到怀疑到不信再到重新相信的轮回。

　　已经够了吧。

　　他压下帽檐。

　　以寻找不存在的东西做为梦想的行为大概已经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的人了。

　　他走上甲板，看着朝阳将金光撒在船上，船上的各种伤痕近看时尤为明显。

　　陪伴他50年的航船，终究也老了。

　　四

　　海上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有的时候，单单是要活下去就必须倾尽全力。

　　尤其是在一艘相当破旧的老船上。

　　船上的水手相继离开，渐渐的船上只剩下了一个少年水手和一位老船长。

　　人们会本能的回避危险，即使是拥有一位水都最厉害的船长领导也不例外。

　　人们劝说着年迈的船长不要在远行了，他所做的已经够多了。曾见识过那样的传奇，为什么不去安度晚年呢？

　　最后船长妥协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船长摸着身边唯一愿意跟随到最后的少年的头向人们保证，然后登上了港口破旧的航船。

　　抬眼是满天的乌云，自己的耿鬼在身边嘿嘿的坏笑，仿佛嘲笑他的年迈和弱小。停在他肩上的大嘴鸥则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满眼是显而易见的担心。

　　“没事的，大嘴鸥，不过是个为时一天的航行罢了，我老了，船也老了。”

　　五

　　闪电划破夜空，随着巨响落在船最高的桅杆上，火光冲天，巨大的震动让我无法在船上站稳。

　　“船长！大副！”我惊慌失措的站起身，却到处没有他们的身影。

　　船被刚刚的闪电点燃了，火在突如其来的风暴中越烧越旺，而我们正在大海的中央，无处可逃的我望着火与水的地狱，觉得深深地绝望。

　　我还不想死，我还没见过水都的守护兽呢！

　　我咬着牙降下帆，在狂风暴雨中站稳身子，希望以微薄的努力赢得一点点希望。

　　“咯啦一一”桅杆发出断裂的声响，我抬头，看见的却是正朝我倒下的主桅杆。

　　来不及躲开......！

　　我俯身抱住头，却迟迟没有砸在身上的痛楚。

　　“......船长？”

　　颤抖着睁眼，眼前满是船长得银发，船长用身体生生挡住了倒下的桅杆，护住了我。

　　“你......喜欢大海的吧？”船长的身体微微颤抖，“那就别死在这种地方！”

　　就算是满身鲜血，船长的声音依旧充满威严，他拿下头上的帽子按在了我头上。

　　“活下去！去找水都的守护兽！和你的梦想一起活下去啊！”船长声嘶力竭的冲我吼，“代替我活下去！”

　　活下去！

　　我的脑子里只剩这一句话，在船长的吼声中弃船跳入海中，然后在海中失去知觉。

　　在我迷迷糊糊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一道火红的身影在我身边，温暖的手托住我的身体，那道火红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拉帝亚斯......

　　六

　　“在将近50年前你发下以海为妻的誓言之时，我便来到你的船上，只要你一直相信着我们的存在，你便会看到我们，以大副和他的向尾猫的形式。”风雨中，拉迪欧斯落在他的眼前。

　　“我最终还是找到你们了......”他笑着，笑容灿烂的像是当年许下诺言的年轻人，尽管他已是风烛残年并且一身鲜血。

　　“是啊，你找到我们了。”拉帝亚斯带着那个被他救了的孩子从海中飞起，来到他跟前与他碰了碰头。

　　“帮我带他和它们回去水都好吗？”他吃力的笑笑，“我可能要稍微休息一会，在确定下一个不可放弃一直追寻的梦想之前......”

　　那天的水都下了一场大雨，后来大家都说那是苍天为了悼念船长而下的。

　　还有人说在雨中看见拉迪欧斯和拉帝亚斯将一个孩子和一些神奇宝贝球留在了水都。

　　七

　　“拉帝亚斯和拉迪欧斯是确实存在的。”带着船长帽的年轻人站在码头，“我会把它们找出来的，船长。”

　　大嘴鸥从远处飞来，在年轻人头上盘旋，催促着他启程。耿鬼从他背后突然现身，冲他嘿嘿的坏笑。

　　年轻人看着不远处簇拥的人群和高大的航船，摸摸口袋里为了立下誓言准备的戒指，笑了。

　　“你要去找水都的守护兽吗？我来当你的大副吧！”有着奇怪鬓角的红发女孩拦住他，带着一只稀有的蓝色向尾猫朝他笑的灿烂。

　　左手的忠诚，留给自己......

　　右手的爱情，留给大海！

　　有东西在水都的天空一闪而过，落入水中，欢呼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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