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深深难择许

　　第二天一早，莫择南难得没有去公司。
　　“少爷，你尝尝这个粥，熬了很久。”
　　顾阿姨端着瓷碗，关切的看着莫择南。
　　唉。
　　莫择南的目光停顿在她发鬓处。银白色微微刺目。
　　他终究还是接过来，尝了一口。
　　还是记忆里的味道，糯糯的米粒，鲜味十足的香菇笋条……
　　可惜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顾阿姨感动的几乎落泪，她带大的少爷，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已经很久没尝过她亲手做的东西了。
　　她嘴唇颤抖的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对了，声声呢？”
　　“梁小姐还没起来。”
　　顾阿姨的脸色微妙的浮动，是一种很难掩饰的不屑。她极快的敛去神色，平淡的回答。
　　莫择南把一切尽收眼底，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了瓷勺。
　　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细细的声音。
　　“我去看看。”

　　他顺着旋转楼梯上去，一个佣人正从楼道口出来，吓了一跳。
　　“莫先生。”
　　“嗯。”他模糊的应了声，脚步不停。
　　佣人侧头，收起眼中所有神色，快步下楼。
　　二楼东边有一扇半人高的窗户，也许是佣人刚擦洗过，窗帘大敞着，阳光直直的照进来，地板上拉出一个颀长的影子。
　　莫择南抬手敲了敲门，等了几秒，里面没有动静。他犹豫了一下，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一把备用钥匙。
　　门应声而开，他出声喊她：“声声？”
　　被子微微隆起，只余下一缕黑发透在外面。
　　真是个小懒猪。
　　好笑的把梁声整个从被窝里挖出来，捏住她的鼻子微微一摇。
　　正想调笑，却发现触感不对。
　　梁声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头发汗湿凌乱，嘴唇发白。他搭上梁声的额头后一惊，居然是滚烫的。
　　梁声难受的哼哼，转着脑袋想甩开那只温厚的手掌。好热啊……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人给她灌了药和水，她无意识的吞咽着。
　　药力发作，稍有点清醒的意识终于又悄悄远去了，她并不反抗，沉沉进入梦乡。
　　也许她潜意识里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
　　好像置身在一片虚无之中，找不到着力感，眼前是一片毫无边际的茫白。
　　她走走停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阵亮光，她不适的抬手遮了遮，然后忍不住好奇，顺着光线走去。
　　这是在什么地方？
　　一切突然从苍白渐渐染上一层色彩，到最后跟跟真实世界无异了……
　　几个抱着书的女生从她身边穿过，裙摆带起一边的几团柳絮，面上带笑，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她刚想搭住女生的肩问问，手却毫无预警的穿过她的身体。
　　哦，对了，她是在做梦。
　　梁声往四周望了望，看见一个红色的亭子，周围还有几棵高高的柳树。这个地方好熟悉……她忍不住向那边走去。
　　果然，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廊边打电话。
　　越来越近了，轮廓渐渐清晰。
　　是莫择南。
　　两年前的莫择南比起现在，少了几分成熟，却多了一点人情味。
　　他的一条腿曲起，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
　　起先语调还算平和，渐渐的越来越快，透出一股不悦。
　　没过多久，一个女孩抱着英语书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走进凉亭。
　　还没睡醒的她根本没注意脚下的阶梯。一脚踩上去才大呼失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前冲，把毫无防备的莫择南撞了个正着。他眼疾手快的握住护栏，手机却控制不住的滑了出去。
　　扑通一声成功掉落池水，献身成为昂贵的鱼食。
　　尚不知大祸临头的梁某摸着摔疼的膝盖，大呼小叫的站起来恶人先告状：“喂，你看你把我的书都撞掉了。”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那个倒霉鬼是个大大的美男子，人家比她还惨，正捂着手肘疼的说不出话。
　　色女之心立刻占了上风，没想到摔个跤还能摔出个帅哥呀。
　　眼看着宿舍的几只名花有主，每天甜蜜，她就止不住的羡慕。
　　其实她要求不高，只要长相过得去，人品过得去就好啦，可是愣是没一个男人跟她联谊之后能发展出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
　　难道今天红鸾星动了？
　　她流着口水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呀，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然后殷勤的伸手去把他扶起来，继续追问，“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我看你伤的不轻，我送你回去吧。”
　　可惜呀，莫择南对这种女生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他皱了皱眉，冷漠的眼光从她身上略过，看的梁声一惊。
　　他瞟了眼已经平静的睡眠，绕过梁声离开。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被这个梁姓小贼就这么惦记上了。
　　那个梁姓小贼偷偷摸摸跟了他一路，等他包扎完离开之后，才蹿出来死磨硬泡的从校医口中探听他的消息，倒把不明所以的校医吓了一跳。
　　从而开始了她小尾巴一样的大学生活。
　　梁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记起了大学时候的囧事，直到现在也没搞懂当时为什么着了魔般跟着男人，明明这个男人除了眉眼清俊，全身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气息的强大气场呀。
　　正打算再看下去的梁声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抽搐。意识好像被拖进一个巨大的深渊，周围的景象慢慢变淡，最后消失无踪。
　　她忍不住抱住肚子，蜷缩起来。
　　被子被什么人掀开，冷风微微灌入，梁声不自觉的皱眉，可那人的手覆在她肚子上，熨帖的感觉啊……她喟叹出声。
　　但是没过多久，又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
　　啊，还是好疼，一抽抽的感觉好熟悉。
　　不会是……意识回转的梁声怔住了。
　　那手的主人估计也发现了，突然触电一般抽了回去，迅速用被子裹紧她，温暖撤离。
　　梁声尴尬的装睡了一会儿，确认人已经走远了才睁开眼睛慢慢爬起来。不用掀开被子，腿间的湿热就已经嚣张的宣告她随性而至的大姨妈来了。深色的被子还能遮挡一下，但浅色的睡衣上的痕迹却赤裸裸的昭示着发生了什么。
　　啊！！
　　梁声抓狂。
　　怎么老是在他面前出丑！还有讨厌的大姨妈，总是不按时，这次推迟了快一个月。天天盼着的时候不来，来了又这么出人意料！
　　等下见面可怎么说呀！她顶着滚烫通红的脸颊迅速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服，冲进厕所换上。
　　都弄好了，她又坐在马桶上不敢出去，偷偷摸摸的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门又被推开了。
　　他没在床上找到梁声，就把红糖水放在了床头柜上。
　　不声不响的离开。
　　又等了一会儿，厕所的门终于被拉开。
　　床头的红糖水还散发着滚烫的气息，她的脸慢慢红至耳根。她碰了碰杯壁，等它稍凉了之后一饮而尽。

　　从梁声房里出来，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他按下接听键，倚在窗口接听，时不时简单回应。不经意间，视线落到院子里的花坛上。
　　里面有一株跟周围植物格格不入的仙人掌，它已经从刚买来时的翠绿变成半边焦黄。这是梁声种的，当时她还心疼的不准别人碰，每天亲自浇水锄草。
　　想起根本不懂园艺的她把这无比好养的仙人掌都弄成这样，莫择南不免笑出声来。哦，对了，还有今天早上。要是再提起，恐怕她就要炸毛了。
　　“择南，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秦阳半天得不到回应，无奈提醒。
　　“嗯。”莫择南回神，“你继续说。”
　　“成氏早就在我们掌控之中，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它崩盘？”
　　“不急，再等等。”他顿了顿，“必要的时候你找人帮一把。”
　　当年他们做的事，他要一点点讨回来。
　　突然坠落云端当然可怕，但这样利落的死法未免太让他们痛快了。
　　就是要让他们心怀希望一次次碰壁一次次绝望，然后把成家十几年的阴私全抖出来。
　　什么才是身败名裂，相信成家人必然会亲身体验一番。
　　秦阳想了想也明白过来，这根本就是钝刀子杀人，要凌迟处死啊。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让莫择南这么想要他们死？成氏即使拆散了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狠吧。在他心中，莫择南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还有。”莫择南的声音徒然低沉阴狠，“你找人跟着魏娴，看看她跟什么人接触。”
　　“跟她干嘛？上次被你一吓，她可有段时间不能折腾了。”秦阳有些疑惑，魏娴虽然泼辣自私，但是也应该干不出什么大事情。他想不通莫择南怎么会突然忌惮起她了。
　　莫择南没有没有回答，走到书桌旁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随手翻了两页才继续说道：“成旧楠早年偷鸡摸狗混□□的时候不是还有个相好吗？你把那人也找出来，然后好好看好了。”
　　“听说那女人还是有背景的。”秦阳一惊提醒道，这是连□□的人都要插手了？这样会不会闹太大了。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送他们一家团聚罢了。
　　秦阳还想说点什么那头却把电话掐断了。他忍不住摇头，虽说自己名义上只是莫氏的律师，实际上却是什么事情都得干的超级特助呀。
　　他叹了口气，得向择南多要点工资，不然还真的成了廉价劳动力。一想起陈浩这家伙现在是抱着老婆热炕头，他却还要去跟□□抢人，不免悲从中来。
　　不过，破坏别人的好梦也是蛮有意思的。
　　毫无羞愧感的拨通电话，果然那头正亲亲我我的吃饭呢。
　　“陈浩，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语气十分正经严肃。
　　“呃……不会需要我马上过去吧？可是我……”有异性没人性的陈浩同学显然美色当前并不愿意离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声打断了。
　　电话处传来徐予的低喝和陈浩的讨饶声，秦阳等着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过去后才听见那头说话：“秦阳，我是徐予。这家伙马上过去，你稍等。”
　　电话很利落的被挂掉，秦阳挑了挑眉，徐予果然还是女中豪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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