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天上飞来飞去

　　下晚自习的时候，被拥挤的人潮推着往前走。楼梯狭小昏暗，数不清的层层级级。闭上眼酸涩的眼睛，混在人群中下楼。
　　光线很暗的地方，就会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直到眼前骤然一亮，走到了有路灯的地方。
　　路上还是挨挨挤挤，凌冽的寒风顶不住的嘈杂。学生们被憋了一个晚上的言语像管不住的鸽子，呼啦啦往外飞。

　　“喂，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我听见声音，往旁边看。去往宿舍的大道旁，是一条护校河。那条美人鱼浮在水面上，修长的尾巴拍了一下水面，有些不耐烦。
　　我心里不开心，不想搭理她，急匆匆往前走。她扭着身体顺着河流追上我，在旁边大声喊：“喂！你干嘛不跟我说话？又不是我惹你的，是那些试卷，那些分数，你对我生气做什么？”
　　周围嘈杂依旧，没有人能听见美人鱼的声音。有人还在谈论今年校园十佳歌手第一名唱的歌，好像就是林俊杰的《美人鱼》什么什么。
　　我心中更加烦，小跑着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时候已经回来了，小A端着热水，嘴里讲着笑话，小B在卫生间哈哈大笑。我沉默地坐在床上。CC从外面进来，冷得直哆嗦，她钻进被窝里，哆哆嗦嗦脱下打底裤。
　　"你们看到了吗？好多鱼在天上飞！“
　　宿舍里立刻安静下来，仿佛菜市场忽然被调到静音一样尴尬。
　　”小D，你说什么？“小A像看傻瓜一样看了我一眼。
　　”你们看不到吗？”我跑到卫生间，一把推开窗户，“你们看啊！”
　　小A尖叫一声：”你发什么疯，快把窗子关上！“小B一头长发被窗口灌进来的吹得狂花乱坠，她把头伸出窗外，两行鼻涕冻在了脸上：”你骗我！天上哪有鱼？“
　　小A赤着脚跑过来，一把推开小B，骂道：”她疯你也疯？！“”嘭——“地一声把窗子拉上了，我感觉墙壁都抖了一下，心中有些害怕，嗫嚅道：”就是有鱼在天上飞。“

　　小A重新把脚泡进热水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扬声道：”鱼？蓝的紫的？“
　　”你也看得到对吧！好多好多蓝的，也有紫蓝的，青的，透明的，长尾巴，在天上飞！“
　　小A看傻逼一样又看了我一眼，道：”透明的你怎么看得到。“说着把水端到卫生间，哗啦——全倒了，我眼睁睁看着一条宝石蓝的小鱼被气流卷着裹进了下水道。

　　”有风被你们关在里面出不去了。“我把门打开，一股风呼地冲了进去，蚊帐全被掀了起来，床底下的尘土飞了起来。
　　”冷死了！别发疯了好吗？！“CC发怒了，一巴掌把她的打底裤扔在了我头上。

　　我站了起来，像她们一样打水洗脸，洗脚，装成和她们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我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小D，小D，你快出来，外面好多鱼在天上飞，它们要走啊！“

　　我忍了好久，我什么都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听不到！！
　　但是那道呼声越来越急，我知道是那条烦人的美人鱼。
　　”你再不出来，它们就都走了啊！“
　　我一脚踩出了热水，奔了出去，隐约听到背后有人骂“傻逼！”

　　天上的鱼队往西边飞，没有尽头，小美人鱼在楼下的河流里大声喊：”你快看！它们要走啦，你真不跟着？！“
　　真是烦人的小妖精，我站在楼上对她大喊一声：“看到啦！你管我！”
　　楼下的情侣被我吓了一跳，一个个抬起头来看我，怨我坏了某些好事。
　　“你说它们要去哪里啊？”小美人鱼锲而不舍地喊话。
　　神经病！我怎么知道。没有理会她，我抬头痴痴地看着，最后一只鱼坠在队伍尾巴上，缓缓前行，它们像一条条的雏鱼，摇曳着薄纱一样五彩的尾巴，双目无神地往前飞。天上变成一个无限的溶洞，把我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住了，真美啊！

　　“喂，它们要去哪里？！”
　　“你烦死啦！”我站在阳台上，对小美人鱼喊道。楼下的昏暗的灯光中，有些人睁大了眼睛仿佛在喊什么，因为我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眼白和嗓子里的小舌头。

　　“傻鱼，我去问一下！”我追了上去。
　　楼下一片惊呼“别跳！！”
　　鱼群被我打散了队伍，无数的鱼在天上飞来飞去。

　　后来呢？
　　你看见过天上有鱼吗？
　　我再也没见过。
　　天上不会再有鱼队，河里不会有说话的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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