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堕落了

　　后妈也没什么不好，有点不方便，好象家里来了个长期食客，可是后妈会做饭收拾屋子，虽然她声称我十岁就已经足够大，可以自己开动洗衣机给自己洗衣以及用手洗自己的内衣。凭良心说，她菜做得不错，家里也干净多了，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我爸爸喜欢她，何况我对她谈不上不喜欢，我只是没有喜欢而矣，我觉得这就够了，这是最完美的关系了，大家都舒服。
　　所以，上大学我也没想家。我只是住不惯八个人一屋，真可怕，斗大的地方住八个人，我一个人住惯了，看着一屋子八个人面对面地洗脸刷牙洗脚甚至……我不得不回家苦苦哀求：“我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好不好？”
　　爸爸不同意，我就在宿舍挺着一夜没睡，周日然后回家“咚”地一声倒在床上，就睡死了，睡到他们惊恐，我说：“宿舍里有人打劓，我睡不着，我已经一周没睡过好觉了。”
　　爸爸还不出声，我后妈赵小雅已经火了：“你一个月缺那三五百元啊？”爸爸道：“你知道什么？不是你女儿你不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住，同学老师怎么想？”我后妈叉着腰：“管他们怎么想，当钱用啊？什么叫不是我女儿？你什么意思？”爸爸怕了，我每月多了三百元，爸爸说：“找个女生合住，听见没有？别给老爸惹事。”我后妈的儿子说：“我也要在外面租房子。”赵小雅说：“行，你先考上大学再说。”
　　我就这样，租到一间两室一厨，打出广告来找人合租，有人打手机找我，我一接：“喂。”那边一个男的：“谁要找合租人？”
　　我说：“我。”
　　那人说：“靠，女的。”关了。我大笑。同同学说，她们也笑。
　　下午那男的又打电话：“喂，女的也行！”
　　我说：“呸，你想什么呢！”
　　他笑了，关了。这个有趣的人。
　　我男朋友老实也说：“要不，我去同你住吧。”
　　我说：“我不如答应刚才那个男的，他还可能是个正人君子。”
　　老实说：“我呢？”
　　我说：“你已被证实不是正人君子。”
　　结果住我上铺的姐妹安玫跑来同我说：“你打广告要找人合租？打什么广告，不先同我们说一声，我同你住。”
　　按俺们东北人的说法是：“妥。”

　　如果安玫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发生，但是安玫是个刺玫，我受不了她。一开始她怒吼：“老实总赖在这儿，又不交水电煤气，他又吃我们喝我们的！”我说：“好好好，水电煤气，我们交三分之二。”
　　安玫又说：“老实，你天天呆到夜里十点钟，不怕宿舍关门啊？”
　　老实老实地回答：“有一天被关到门外，敲了好长时间呢，看门老头还骂我。”
　　安玫说：“你天天早上七点半就来，晚上十点钟才走，除了你们宿舍的人知道你回去睡，谁信你啊？你不要连累我的清白名声好不好？”
　　老实吓得第二天不敢来。
　　后来有一天安玫没回来过夜，我一个人吓得，不知该不该报警找她，等了一夜，第二天，她没人事似的去上课，我揪住她：“死安玫，你跑哪去了？吓死我。”
　　安玫瞪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又威胁：“你别乱讲话啊！”
　　我怒了：“死安玫，我要被你吓疯了，一宿没睡你知道吗？”
　　安玫道：“你要在这里告诉所有人我夜不归宿？”
　　我灭火了。安玫小声地：“你叫什么啊，我没回去，当然是有地方睡了。笨人！”
　　我只好同安玫说：“租期到了，房主不肯再租我们。”
　　我同安玫回宿舍住了两天，各自分头各租了一室一厨的房子，周三的下午没课，我收拾行李，她也收拾行李，我先收拾完了，站在床下看她，她也收拾完了，坐在床上看我，我们笑了。手机一齐响起来，我同安玫接了电话齐声说：“收拾完了，上来搬行李吧。”不禁大笑，然后我们交换住址，老实同一个英俊的男生一起进门，安玫介绍：“我是我男友，英俊。”老实说：“我是老实。”
　　英俊大惊：“不是真的吧？你大号叫老实？”
　　老实说：“老子的老，实在的实。”
　　英俊说：“英雄的英，俊杰的俊。”
　　大家一笑，交换住址电话，说：“幸会幸会。”

　　一个女人要独立是不容易的，从我一个人住一间屋，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了。
　　夜里风声，呜呜呜地吹也就算了，窗外的树枝居然会“嗒嗒嗒”地敲窗子，我一个人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热得满头大汗不敢把头露出来，后来，我只好开着灯睡觉。你一定笑，认为我是在夸张，其实我就这么胆小。这件事很奇怪，我敢做许多别人认为危险的事，比如做攀岩、蹦极、跳水，可是不敢夜里自己睡，每次睡都会想起午夜凶铃及其他。每次有人问我信不信有鬼，我就会支吾，不敢说不信鬼，我敢说不信神却不敢说不信鬼，大约是认为神比较大方，君子可欺之以方，但不敢得罪鬼。
　　所以那天，我就同老实说：“老实，我做噩梦。”
　　老实问：“什么噩梦？”
　　：“我梦见我一个人在屋里，好害怕好害怕，总觉得有人会来害我，我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敢睡，等你，你也不来。”
　　老实张大下巴：“这是梦还是真事？”
　　我叫起来：“梦啊！！！所以才说是噩梦！我小时，我妹妹安慰我‘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不怕了’，可是现在我做梦都在怕！！！”
　　老实怜悯地望着我，可是怜悯的目光是没有用的。
　　我哀求：“老实，救我！”
　　老实握着我的手：“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我说：“不用，来陪我住吧。”
　　老实说：“但是我不能与你同居！”
　　我做了那个著名的不雅的手势：“你、去、死！”

　　后来，我用无限哀婉的眼神勾了老实几次，老实倒底不是金刚不坏之躯，他说：“我是男人，我怕谁，难道你还能□□我不成？”

　　当日老实搬到我处，一卷臭被子扔到我的香闺的单人床上，被我一脚踢到地上去。老实怒：“干嘛？”
　　我说：“你干嘛？”
　　老实说：“我没干嘛！”
　　我说：“你发花痴！把被子拿到沙发上去！”
　　老实不干了：“你求我来陪你住，让我睡沙发？老子不干了，老子走了。”他去卷他的铺盖，我只得扑下地去抱住他：“亲爱的，我爱你，你对我最好了，你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了！”
　　老实一副骨头酥倒的样子，揪住我的头发，一个恶狠狠的长吻之后，将被子铺到了沙发上。
　　结果，当夜我失眠了，不是因为屋里多了个男人，而是因为这男人居然打劓，人算不如天算，我怎么没想到老实会打劓，好在还没结婚，不然退货都不能。第二天，我同老实把沙发搬到厨房去。老实叹气：“住校二年了，从没人说我打劓，宝，你一定是故意的！”
　　我昏头昏脑地将你是个大好人什么的那一套又背了一遍。老实叹息：“让人家知道会把我笑死。”

　　我们同居了。
　　我，一个品质良好，道德学问不俗的好女人居然跟男人同居了。
　　我说实话，我当时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同居。

　　后来安玫同我挤眉弄眼地：“喂，看不出来，还以为你满清纯呢！”
　　我呆头呆脑地：“我是很清纯啊！”
　　安玫道：“你当我不知道你跟老实同居了！”
　　我张口结舌。
　　安玫道：“干嘛干嘛，装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早同英俊住一起了。”
　　我半天才道：“我与老实，那是合租！”
　　安玫看了我半天：“区别在？”
　　我说：“在、在、在……”
　　安玫问：“通常应该在于你还是不是处女，及你是不是处女同老实有没有关系！”
　　我急不可待地：“我是我是我是！”
　　安玫倒吸一口气，然后：“谁会信？”
　　我急了：“我同你去医院检查！”
　　安玫再次倒吸一口气，然后说：“你真是怪物！”
　　我？我是怪物？

　　我后妈的儿子小石头奉命来给我送一箱子旧书，四处参观的结果是发现：“厨房放了沙发，厨房放沙发干什么？”
　　我说：“哼哼，啊，这个，关你屁事！”
　　小石头说：“给我拿水来，那箱子书累死我了。”
　　然后坐到老实的枕头上，小石头惊讶：“枕头？有人睡在这儿？”
　　然后说：“谁肯睡在这儿？除了你那个老实男朋友，谁肯睡在这儿？”
　　我说：“喂，不干你事！闭上你的嘴！”
　　小石头教训我：“女人没脑子才会与男人同居，能得便宜吗？哪有钩鱼之前先把鱼喂饱了的？蠢女！”
　　我叫起来：“轮不到你说，小朋友，你胡子还没长出来呢！”
　　小石头受到侮辱，终于不出声了。

　　晚上赵小雅就给我来电话了：“宝儿，你一个人住凡事当心。”
　　我支吾。小石头可真是妈妈的儿子。
　　赵小雅说：“千万不要跟男人住一间屋子，分床睡也不行。”
　　我哑口无言，我说过，我同赵小雅并不亲厚，突然间被她教训，隔着电话我也不禁面红耳赤。
　　好在赵小雅也不好多说，她转了话题，我喘了口气。

　　晚上老实磨蹭着不愿去厨房，拥抱我并试图往床上倒，我坐到床上，摸起枕头下的剪子，剪去他头上一撮毛。老实惊叫松开手，我咔嚓咔嚓地威胁：“小心啊，小心你的狗命！”
　　老实狂笑起来：“你枕头下一直放着剪子？”
　　我可不笑。
　　老实笑：“你真的会拿剪子要我的命？”
　　我说：“那当然！”
　　老实笑着点点头，然后说：“傻孩子！”然后去厨房睡了。
　　我抱着剪子坐在床上想起安玫的话：“谁信啊？”
　　然后又想起小石头的话：“别先喂鱼啊！”

　　安玫拎个小箱子敲我门，我同老实急忙打扮得道貌岸然地去开门，安玫把箱子往厨房拎：“我失恋了，宝儿，收留我住几天，我住厨房就行。”到了厨房，安玫站住，看了一会儿那个沙发，转过头看老实，然后开始大笑起来。
　　笑得我同老实都面无人色，才停下来：“宝儿宝儿，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又说：“老实老实，你直是老实。”
　　老实同我说：“你看，我早说，别人会笑死我的。”
　　我说：“但是我爱你，我最爱你，我永远爱你。”
　　安玫摆着手，笑，然后问：“那我在你屋打地铺还是在老实这屋打地铺？”
　　老实同我都回答：“我屋！”
　　我揍了老实一顿。

　　安玫在我耳边说：“你真忍得住！你是不是女人啊？”
　　我说：“我是好女人。”
　　安玫说：“你是好女孩儿！”
　　我说：“我要睡了。”
　　安玫说：“喂，为什么守身如玉？给我个理由先！”
　　我说：“我要把第一次给我丈夫！”
　　安玫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需要理由吗？我认为不需要理由，但安玫要我提供个理由，我想了半天：“也许我丈夫不是老实，他又希望我是处女。”
　　安玫道：“那他得证明他是处男。”
　　我说：“那怎么可能证明。”
　　安玫道：“那你为什么要提供证明呢？再说，实在不行，可以做修复手术嘛。”
　　我哑住。
　　安玫小声问：“喂，你真的没欲望？你真的没感觉？”
　　有有有，从十五岁发育成熟后，就有有有，该有的都有。
　　安玫道：“等了快十年了吧？是不是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我说：“闭嘴安玫，你好象在游说娜拉出走！”
　　安玫道：“我是啊！”
　　我说：“娜拉能走到哪去？下场不会好的。”
　　安玫说：“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社会宽容多了。”
　　我说：“怀孕呢？”
　　安玫说：“你不会采取措施吗？”

　　安玫找到房子搬走，走前对老实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老实绅士地说：“我是个尊重女人的男人。”
　　安玫走了，老实说：“他妈的，我也怀疑我是不是男人啊！”

　　第二年，我过生日的那天，我与老实真正地同居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时间太长了，我没守住那道线。其间，发生许多缓和的心理变迁，写出来会又臭又长，所以不写了。
　　但是我可能是特别倒霉，我们一直采取安全措施，我却怀孕了。
　　我后来才从书上发现，所有避孕措施都不是百分百好使，最多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这对一般人来已经够安全的了。可是对我来说！彩票的中奖率多低，月月都有中大奖的。我与老实中了大奖，而且是特等奖。
　　如果我早知道是怀孕了，一定偷偷去打胎，也就没事了，可是，我不知道。
　　结果我在学校摔了一跤，摔出血来，肚子痛得受不了，去医院，医生说是流产。
　　学校要开除我。
　　系主任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茫然地：“是谁？”
　　主任怒：“问你啊！”
　　我说：“告诉你，你不开除我？”
　　主任怒：“你想什么呢！”
　　我说：“那我干嘛告诉你？”
　　主任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谁不知道老实跟你同居！”
　　我说：“原来，你早知道你不管。”
　　主任涨红脸：“你别拉扯别的，你与老实都得开除！”
　　我说：“我可没说孩子是老实的，你要是有证据，你就开除老实好了。”

　　我回家，我爸和赵小雅都不在，小石头过来给我一记耳光，我瞪着他，他说：“昨天晚上，你爸就这么打我妈的！”
　　哦，我后妈为了我挨打了。我摸着脸：“他们哪去了？”
　　小石头说：“他们为你的事找人去了。”
　　赵小雅同我爸回来，我爸看见我，叹口气，回屋去了。赵小雅坐下来同我说：“我们决定告你的学校，他们没权利开除你。”

　　不，我这里写的不是那个著名的怀孕女生告学校的故事，我们没有那么勇敢，我们觉得告学校也许对社会发展很有好处，但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还要活下呢，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没有告，我决定重考大学，因为我还要活下去，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只是一点小挫折，不能打倒我，不能改变我的生活，它顶多只能让我多念两年书。
　　后来，我重考了一所外地大学，可怜的老实还要在那所学校里背着骂名读完以后的两年。安玫还是不住地换男友，而且同居，但是从没出过事。小石头也考上了大学，赵小雅同我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大家都很好。

　　（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