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梦

　　翌日。
　　依旧是好天气。
　　或许是初到扬州又找到姑姑，太兴奋了，原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林觉生，不但起得早，还精神百倍地邀羿岩锋到他房里饮早茶。
　　思亲心切的婧娘也一大早就来找林觉生。
　　他已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羿岩锋见婧娘来了，觉得不便打扰：“婧娘，林兄，你们慢慢聊，我出去走走。”
　　昨晚婧娘就觉得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不勉强他留下。
　　林觉生送他到门口。

　　清早的扬州城是别有一番风味。
　　虽已有勤快的小贩在街旁摆起了摊子，但毕竟行人尚少。也算是难得的清静了。太阳还没有晒起来。走晨风中还有丝丝凉意。
　　羿岩锋无意识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阵琴声夹在风里迎面袭来。吹入耳中，也吹上心头。
　　那琴声凄楚，却不是闺怨，而是更辽远的忧愁。
　　说不清是什么，像是思亲，像是送别，像是壮志难酬，又像是感伤逝者无情。是多种情愫交织成的伤。
　　羿岩锋随琴声而走。
　　心中蓦地升起一个名字，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如果是她……
　　微微犹豫之后，他继续迈步。
　　如果是她，那正好。
　　穿过一条小巷，眼前豁然开朗。
　　碧色的垂柳将河岸边的白墙黑瓦点缀得更明艳。水面如镜，即使偶有清风掠过，也撩拨不起多大的涟漪。
　　这里离市集已有一段距离了。没有商贩，没有行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琴声随风飘散，那样轻柔，仿佛一点细微的打扰都足以将琴声震断。
　　羿岩锋一边走一边拨开当在眼前的柳枝，带着一种莫名的急切。
　　已可以看到一点人影了。浅绿色的身影很好地隐藏在草木中。
　　越走越近，脚步却越来越慢。
　　终于，已是最后一层柳枝。掀开，走过去。
　　眼前的女子并未察觉有人来，依旧俯首弄琴。
　　虽未见正面。但他已能肯定，不是无尘。不知为什么，心中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之前紧绷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曲罢。
　　女子满足地一笑，毫无防备地抬头，却正迎上羿岩锋专注的目光。
　　虽不及无尘的精致，但也是一张秀丽的脸。然而细看去，眉宇之间流转的神色，竟然像极了无尘！
　　羿岩锋一晃神，忘了收回目光。
　　而她显然是吓了一跳，按在琴上的纤指惊得一扣，震断了三根弦。
　　都怪我不听爹的教诲，一弹琴就什么都忘了，连面前站了这么大个人都没察觉到！幸好没出什么事……
　　羿岩锋也忽然惊醒。断了三根……看来这女子内力不错，难怪琴声会传那么远。
　　毕竟是自己先来打扰，羿岩锋微微鞠躬：“在下羿岩锋。是被姑娘的琴声吸引来的，绝无恶意。”
　　震惊转为愤怒，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急出了红润：“我管你是谁！这样不声不响地冒出来，想吓死人呀！”
　　羿岩锋面无表情，只轻颔首：“打扰了。”说完转身欲走。
　　“喂！”女子叫到：“这样就走了？也太没礼貌了吧你！”
　　羿岩锋顿了顿，但不想和她理论，于是头也没回，迈开步子。
　　“喂！喂！你……！”女子站起身大叫，“我记住你了！羿岩锋！”
　　附近的一间房子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心月，出什么事了？”
　　女子转头道：“爹，没事，你继续睡吧！女儿再给你弹一曲。”
　　再转回来，羿岩锋的身影已隐没于碧枝间。

　　穿过同一条小巷，羿岩锋回忆着来时的路。
　　只因当时寻声而来，没注意看路，竟不知走到了哪条街上。
　　“羿公子？”一个声音在背后叫。
　　是她！
　　他忽然不敢转身，只停在原地。
　　无尘跟了上来：“真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是啊，真巧。刚才那个不是你，多好，为什么偏偏还要在这里遇上你？
　　羿岩锋笑得有些不自然：“无尘姑娘怎么会在这？”
　　“我刚在附近的庙宇求了签，正要回沉梦楼。”无尘眼中藏不住的高兴，“是上上签呢。羿公子，你怎么也在这？”
　　“哦，我出来随便走走，”他觉得有些尴尬，却如实回答，“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
　　“这样啊，那公子不如随我去沉梦楼坐坐。”她的笑让人无法拒绝。
　　羿岩锋有点犹豫，但又想，反正是要从她那里打探消息，那就去去吧。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
　　无尘原想找点话说，可见他一直没有跟上前，便知他不愿多说话，也就只好沉默着加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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