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羊花 只如初见

　　谷之岚发誓自己长这么大没见过比祁进还别扭的人。
　　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比一个姑娘毛病还多。
　　祁进眼睛中了毒雾，暂时不能视物，而右手由于肩膀重伤，亦拿不稳东西，谷之岚理所当然的表示最近你吃饭的事儿包我身上了。
　　祁进哑着嗓子抗议道：“我左手也是能吃饭的。”
　　吃你个大头鬼。谷之岚趁着祁进眼上还敷着药，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
　　于是两个人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谷之岚败下阵来，她有点认命的扶祁进到桌边，将菜夹到碗里一些，然后把碗筷往他手里一塞：“喏，给你咯。”
　　祁进接过碗筷，慢慢的吃着，尽管十分小心，还是难免有东西沾到嘴边和鼻尖。谷之岚在一旁憋笑憋出八块腹肌，就差没截图发个告示。
　　一盏茶之后。
　　“师妹，你就把手帕给我罢。”祁进的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
　　“现在知道认怂啦，刚才打死都要自力更生不假手于人的气概呢？”谷之岚揪着自己的小辫子笑意满满的说，“你的手帕就在这房间里啊，这么有本事，自己去找啰。”
　　祁进此刻脑内飞过无数弹幕，高度总结为一句话就是：这世间不过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如果于师姐知道自己被一个小辈欺负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一定能足足笑上一年。
　　谷之岚也知道祁进性子十分高傲，看到他脸红到脖子根，十二分委屈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终究还是忍不住掏出手帕，一边给他擦嘴一边柔声道：“你呀，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我知你平时厉害的很，但是受伤了被人照顾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啊。”
　　“……”
　　“我可是万花谷药王首徒的外甥女，多少人想挂我这专家号还要排队呢。”谷之岚颇为满意的给祁进擦完嘴，补充道，“在你眼睛没好利索之前呢，就不要指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种事了，好好听话养伤，懂吗？”
　　“……”
　　“喂喂。”谷之岚眼见祁进又一副延迟很高反应迟钝的样子，顺手就往他的脸颊上那么一戳。
　　祁进条件反射般的向后一退，沉默良久，才回答谷之岚说：“好。”
　　忽然祁进仿佛想到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有些迟疑的望向谷之岚的方向，声音隐隐带着颤抖的问：“那我昏迷的时候，谁给我换的衣服？”
　　“我呀。”谷之岚未觉任何不妥，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口气道，“五毒教刚平定战乱事多得很，一大堆受伤的弟子自顾不暇，只有我这种闲人才有空来管你。”
　　谷之岚又带有几分赞叹的语调说道：“没看出来师兄你的身体比例与结构都不错，肌肉也十分匀称，真是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祁进的脸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吃完晚饭还要等一个时辰才能服药，谷之岚怕祁进无聊，便没话找话的给他讲故事。
　　祁进的嗓子余毒未清，仍尽量的回着谷之岚。谷之岚讲到第四个故事，看到祁进还是面无表情却十分配合的追问着之后的剧情，顿时觉得这道长真是十分够意思，自己都快讲睡了的东西他还能专注的听到现在。
　　“师兄，要不你说说你想听点什么？”谷之岚询问道。
　　祁进怔了一下，说：“师妹愿意讲讲你的事情吗？”
　　要不要这么耿直。
　　谷之岚的一下就没了声。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一片死寂。祁进自知失言，慌张道歉说：“师妹，对不起……”
　　“没、没。”谷之岚抬眼望向外面的万家灯火，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只是一下想起了很多很幸福的事，不知道先说哪件好了。”
　　“我是谷家的小女儿，自小家人就十分疼爱我。其实说来我长这么大，未曾受过一点委屈，向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的。”谷之岚拿起一个小杯子，在桌子上转来转去的，说，“记得曲师姐来万花时，见我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大扇子，便当众为我跳了一支舞，真真美得不可方物。”
　　“万花的每个人待我都极好。我刚到万花的时候，因为受惊过度整整三年不会开口说话，孙爷爷经常把我抱在膝盖上逗我，一抱就是一下午。我舅舅知道我怕黑，就夜里每隔一段时间来给我挑灯。后来万花谷来了很多同门，也从未把我当做异类，还想尽办法要治好我的白发之症。”
　　谷之岚轻笑一声道：“我的人生顺利的好像，那场灭门惨案只是梦中发生的一般。有时候我也会骗自己，说那不过是个幻象，谷家的所有人还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快乐的生活着。”
　　祁进的左手不自觉的握成拳状。
　　“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额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谷之岚附到祁进耳边小声说道，“其实小时候受到惊吓以后，不只是嗓子无法发声，我的味觉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我灵芸散配了这么久并不是悟性问题哦。”
　　谷之岚想到此事不禁十二分得意，哼了一声道：“配出灵芸散可就不怕舅舅说我了。”
　　“那你恨……那些人吗？”祁进抬起头来，呆呆望向谷之岚的方向问道。
　　“恨。”谷之岚斩钉截铁的说，“但这世上生老病死谁又能控制，正因为我切身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才想要行医救人，有空去憎恨那些不能改变的过去，不如去做些有用的事情。”
　　此时一个五毒的小萝莉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一根烟火棒，奶声奶气的说：“谷姐姐，送给你。”
　　谷之岚认出是之前自己给包扎过的小姑娘，笑眯眯的蹲下，亲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对她说：“谢谢小妹妹。”
　　新年便在这爆竹声中一点一点的走近了。
　　“师兄，这人世间多么美好。”谷之岚充满生气的说。
　　“美好？”祁进黯哑的声音淹没在周遭热闹的气氛中，仿若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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