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安排

　　林嫣倒是表现紧张，低埋下头，语气听起来，竟也是内疚，“陈默，对不起，我，我…对不起”。
　　我还是笑，却无端的冷漠了许多，她还真是会演，我会来这里，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妄想让自己看起来是平静的，是不在乎的，却在开口的那一瞬，还是输给了自己。我紧盯着他，不受控制的质问道：“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我可以容忍张丽颖的存在，也可以容忍他们之间的纠葛不断，更可以容忍他跟世上的任何女人暧昧不清，但是她，不可以，也唯独是她，绝对不可以。
　　“很重要吗？”他皱眉，还是无关痛痒的解释：“我们碰巧遇见，然后就如你所见，一起吃了这顿便饭”。
　　然后，一旁坐着的林嫣还不忘配合着用力点头，语带乞求：“陈默，请你相信我们”。
　　可是，我该怎么劝服自己去相信？林嫣，我不傻。我看过去，眼中有恨，恨她的虚伪，恨她的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还有这个男人，我也一并恨着，恨他的眼中无物，恨他的轻描淡写，更恨他的，一次次欺瞒。
　　“你不是跟我说过，来这里，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吗？”
　　他听罢，眉眼一沉，显然是听出我的不信任，冷声道：“这是我的私人生活，你应该无权过问”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私人生活，我无权过问。我听得清楚，字字刺耳。原来，他还是不愿过多的解释，因为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原来，是我自己不知轻重了。
　　最后，我竟还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些自嘲，有些无力，我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然后叶豪的那双眼，一下淡漠得更厉害了。
　　也是，这个地方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来了，不过是更加清楚的认清自己的位置。而现在，一切终了，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也是在那一刻，我身后的世界像是瞬间轰然倒塌，我所坚持的许多东西，也将都荡然无存。我背转过身去，让自己的落魄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我突然想起了与叶豪结婚那日，母亲说过的那番话，此刻想来却异常的清晰，可是怎么办，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也是那一刻，我信了命，信了它的捉弄，信了自己的无奈。
　　一切又都好像退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我站在街角，一个人的漫无目的。
　　身后，那个人跟了出来，却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这一刻，我似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完全的胜利。
　　她上前，将我逼得退无可退，低声笑道：“喜欢我为你安排的一切吗？亲眼目睹自己的老公完全属于别人，却将自己当做垃圾般，唯恐躲避不及”。然后，眼中的神色更是得意，“这就是漂亮女人的优势，而你永远也不会懂。”
　　所以，她才可以这般有恃无恐。
　　然后，她逼得更近，挑高了眉，也是盛气凌人，“陈默，你输了，而且是输得一文不值，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属于你”。
　　是吗？是这样的吗？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可以这么的自信，对于喜欢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
　　可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突然，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攥了拳，让自己快要忍不住发抖的身体僵硬下来，然后咬牙道：“林嫣，你当真以为我会怕你？我受够了，也忍够了。你知不知道在我的眼中，你同样是一无是处。从今日起，不管你再玩多少把戏，我都将奉陪到底”。
　　而我，真的会奉陪到底，即便是两败俱伤，我也在所不惜。
　　她明显一怔，但随即掩嘴，像是听了一场笑话般，笑道：“那我就只能拭目以待了，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力可以跟我斗衡”。话毕，随即又浅笑出声，娇媚道，“你看我，怎么都给忘记了，叶豪还等着我共进晚餐呢。而你…”她嗤了一声，“就好好的在这里呆着”。
　　我记得那日，很冷，我能记得的，也是周身的寒冷。
　　那日的我，冷得瑟瑟发抖，睁大的一双眼，却一下模糊了许多的东西。
　　但我还是看清了她的背影，看着她推开了那扇门，猜想着她回到他的身边，然后有着怎样的温情。我滞在原地，心下空凉，却也不愿离开。我翻出叶豪的手机号码，手指僵硬的发了一条短信。
　　我说：我还在等你，吃好了就出来，我们一起回去。
　　然后，等了许久，我没有收到他的回复。最后等得累了，我就势蹲下，全身犹如虚脱。行人匆匆，却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停下。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日的他们早已从侧门离开了。而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
　　我不知道，那日的我究竟在坚持什么，天色昏暗，灯火渐明，而我，却也还是固执。直至那声叹息的到来，我才像找回了自己。
　　“冷吗？”这个声音，空灵而来。
　　我不动，却也感受到了这个声音的温暖。
　　“还真是傻”他半蹲下身，“无药可救”。
　　这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冷峻，却也淡漠。
　　“你，你怎么来了？”我惊讶道，动了动身体，却僵硬的难受。
　　他哼了一声，“你能来，我当然也能来，我不来，谁来可怜你”。
　　我怔了怔，想来也是，现在的我，当真是狼狈不堪，而他的出现，确实是让我快要冷掉的心莫名一暖。
　　但是，我也好奇，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也不否认直说：“我只需要知道叶豪在哪里就行了，在这个家里唯一能让你心神不宁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说到最后，他无端的笑了笑，却也让人看出了无奈，“而且，我也担心你”。
　　担心我？一时，我错愕不已。而他，明显是猜了什么，言语间，才会有所顾忌。
　　“对不起“他突然道，毫无预兆，眉眼一下认真，却也藏了太多的东西，“真的对不起，如果现在还可以选择，我绝对不会再坚持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
　　我一下愣了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说对不起，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对我说那三个字？
　　还有，他当初的那个决定是什么？难道，与我有关？
　　所有的一切都还没容我细想，叶文就已经敛回了心神，站起身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固执得摇了摇头，没有等到我要等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会回去。
　　他一下皱眉，语气低沉道：“别傻了，你是等不到他的”。
　　就是这句话，像是某种宣判，让我的心蓦地一沉。
　　“你怎么知道？”我问，心生愠怒，“我一直都在这里，他离开，我会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所以说你傻。”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答，只问：“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跟我走？”然后，时间像怔顿了下来，四目相视，却
　　各怀心事。也是突然，他眉目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无端笑道：“原来可以这样”。
　　我看他一脸古怪，却怎么也猜不出他的用意来。
　　只见他在身上摸索了几下，竟是掏出钱包来，想也不想的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突然爽快的往我眼前一甩，干脆说道：“赏你的，收下了，你就得马上跟我走”。
　　我不由瞠目结舌，怔顿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上青红一片。而他更是一脸兴味，眼中笑意肆蔓。
　　他，众目睽睽之下，是把我当成乞丐了吗？
　　而他，竟也不知收敛，将钱又递进一分，问：“怎么不接过？是嫌少了吗？”
　　我忍无可忍，恨恨的瞪过去，怒道：“叶文，你够了”。只觉得面色犹如火烧，一片大窘。在看四下，行人渐拢，分明是一脸的趣味。
　　而他，竟似不觉，只在眉眼处，显现些得意来。
　　我不由憋足了一口气，猛然起身，却因一个不稳，趔趄一下，险些跌倒。他倒是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便扶过我，眉目一紧，声音竟也透着紧张，“小心”。
　　我余怒未消，想要推开他，却一下惊觉出腿脚处因为久蹲的原因而一阵发麻，动了动，也好似不是自己的，难以用力。
　　他冷笑了声，吐出两个字：“活该”。
　　我瞪了瞪他，却也没有多说话。他说得没错，是我活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原来这个方法还真的管用”他突然笑了笑，眼中一片明媚。
　　我疑惑了一下，抬眼，却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原来他竟是用这种方法来逼我，只为了让我自己站起来。
　　原来，是他用心良苦了。
　　在看他，心中莫名有些感动。他皱了皱眉，竟也生出些不自在来，问：“那，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我却是犹豫，看向一处，内心竟也是五味杂陈。街道对面，灯火璀璨，而我一直等着的那个人，好像都在这一刻隐没在了那一片繁华中。
　　冷风一过，我像突然清醒。
　　那个人，是不会来了。如果会来，早该来了，如果要躲，也早已避开了。没想到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竟是他，在这么冷的一个季节里，还会出现，让我这颗已经绝望掉的心，居然捕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只是后来，在很久之后，我也在想，那日的我是不是太过懦弱了？是不是该冲上前，一把揪过林嫣的头发，狠狠的两下子，让她也知道我的狠毒？是不是也该对着叶豪嘶吼几声，来发泄我的愤恨？是不是也该一巴掌下去，来宣誓自己的存在？可是那一刻的我，却什么也做不到。即使是多年后的今日，我还是无法释怀那日叶豪眼中的漠然。那种会将我拒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我胆怯后，只能落荒而逃。
　　最后，我问叶文，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他点了点，没有否认。
　　我笑了笑，很是苦涩。而他的眼，就在下一秒，一下深邃。
　　陌生的街角，我与他，竟也一时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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