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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陵渡
金栀子尽顾了怀中之人,见蛇凶猛,不由双臂加了几分力气。听得李莫寒高喝,恰恍神初醒,扶起欧阳澈疾步而逃。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了慌张寻来的初衷。
待到行至林子边缘,不借为何住了足步。回首翘望,漆黑的一片,连树枝都辨认不清。他一个人,在那里。
【金栀子,还不快扶本尊回去!】
身边少年用力勾住她的手臂,正了声色。那蛇如是凶猛,难保不会追上来。若是当真开战,只怕两人皆成了一顿美餐。
【大人,恕弟子不能从命。】言罢,抽出手来重向林中跑去。欧阳澈扬手欲拦,只觉胸口倏然一痛,呛咳出几点嫣红。青锋蛇果然名不虚传,竟摔得他伤了内里。望着女子逐渐模糊的背影,本痛苦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浮上一抹笑意。
李莫寒,但愿你命大,陪我下完这一局棋。
青锋蛇被拔了鳞片,方感觉到威胁的存在。蛇的本能让它更加警觉和灵敏,滴血的蛇信一伸一回,却是按兵不动,等对方先行出手。李莫寒由袖管滑出三枚铜镖,匿于掌心,左手看似托起伤臂,实则暗暗注力。正面的争斗他占不到半点便宜,唯有凭借暗器声东击西,才得以脱险。无路可退,只能孤注一掷。
后撤半步双腿交叉用力旋起,足踏右方树干,蓦然射出铜镖。一镖喉咙,一镖左目,一镖额头,皆正中。青锋蛇的身体剧烈的摇晃着,蛇头疯狂的撞击向地面,企图挣开铜镖。李莫寒伺机欲逃,转身间,却被一条长尾拦腰环住。锋利的鳞甲划破衣衫刺入皮肉,越是挣扎,越是收紧。僵持之际,忽闻耳畔风声一紧,蛇尾缓缓退回。
金栀子的珠钗不偏不倚打在蛇身最柔软的下皮,这一下应是竭尽全力,直教皮肉崩开,血柱横飞。少年身体一轻,跌倒在地。精疲力尽了,再没有心力纠缠。
【大人?】
还是最初的那种关切,和经常冒出的错误称呼,李莫寒摇摇头,放开了紧握右臂的左手。她还不知道,最好。
青锋蛇俯首叼出珠钗,横尾扫出。金栀子背向,看不到近在身边的危险,身体却突然被推开,向后仰去。尖锐而粗糙的尾部角质直直插入李莫寒腹中,后者一声痛呼未曾出口,便咬紧牙关生生哽在喉咙。倒刺密布的蛇尾猛的拔出,带着一道血色弧线扬向了空中,似在庆祝久违的胜利。
青锋蛇张开滴血的口腔,凑近了他身前……
蛇尾摩挲地面,带出一串长长的深色痕迹。青锋蛇并未趁人之危,只是庆祝似的扭动身体。从没有人,能周旋对峙这样久,但是现在,该结束了。
青锋蛇为百毒之首,蛇尾角质伤过人畜后会自动脱落。因其尾部多倒刺,类荆棘,有剧毒,为其所伤之处流血不止,极难愈合。百里家冶毒称霸天下,而乏药无术;白狼医道高超,而不明其理,时至今日,此毒仍致命。且不是性烈,然中毒之人疼痛难耐,不敢施药,末了感染致死。
【李莫寒!】金栀子踉跄着回到他身边,腹部那一道骇人的血口,刺痛了她的眼睛。心脏没由来的一疼,短暂到难以捕捉,却教眼眶也湿润起来。她看到蛇尾毫不迟疑的刺入,看到他青筋暴起,猛地向后仰去,听到了极为压抑的低吟……
探手欲贴近那道伤口,又被轻力挡开:
【有毒……】
李莫寒强睁开双眼,反手推开面前女子,身体随手臂的力量前倾,牵裂伤口但浑然不知。痛到麻木,便再无感觉。
【走…】他知道,若青锋蛇展开下一轮攻击,自己当真再没有气力应付了。严重的失血已经造成全身脱力,眼下唯有凭借内力稳住心神。可几日来旧伤新患叠加,每每企图调息,到最后都是呕血告终,不能成行,唯今面对此畜,全无办法。
【我不走!】金栀子的语气陡然掺了怒意,但不知怎的让他心中一暖。掌心虚掩住小腹,仍难当温热淌出指缝。扬起头再看青锋蛇,这畜生见状亦不作纠缠,悻悻游入小溪,在水面晕开几圈绿波。暗自庆幸间,腹中忽如利爪撕扯,要他不迭反应,一声痛吟弓下身去。
蛇毒与内伤一并发作,搁常人定要活活痛死。纵然李莫寒,一度的魔宫判派使,也险些被剥夺了意识。掌中、指端、手背,尽数沾满了血液,可是抵住那里便再无法放松,那种折磨,让他恨不得以匕首刺穿身体。那比魔宫的任何一次惩罚都来得不留情面。
眼前浓密的树林,渐渐幻化成了一个个人影,那样熟悉。他们,肢体不全,浑身浴血,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手提头颅的大月氏公主秋原,失了双腿的鸾城守关大将宫跖,身上三十条刀伤的突厥部可汗巴纥,紧握断剑的尹伯卿……他们质问:为何如此狠心害我性命;他们挣扎:你我无冤无仇;他们不甘:今日当索你命去!
李莫寒疯狂的摸索过断刃,任凭掌心被划开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们还在靠近,还在死死的剜瞪着他,笑得凄厉……
【你怎么了?】金栀子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焦急更甚。她没见过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眼中,有至斯不假掩饰的恐惧和懊恼,抬手抚上他的胸膛,依稀能感觉到那里剧烈的起伏。
【李莫寒!】对方像是听不到她的呐喊,只将手中残兵越握越紧,俄而呛出一口浊血,泛着紫黑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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