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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
高祖晏驾,新帝即位。一片哀嚎痛哭中众人各怀心事,吕雉终是笑盈盈地看恵帝登上了皇位。
留侯府里,儿啼母哭。“大人,您已有几日未进食,您这是要干什么啊?”年迈家老敲门喊道,一旁的留侯夫人早已泣不成声。
辛劳奔走半生,算计安排多时,如今却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后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留侯府的哭嚎。
“娘娘,请您劝劝他,请您……”留侯夫人顾不及行礼,直直跪在吕后面前,拉扯着她的裙裾边脚。
“大人,请开门啊!”家老喊道。只闻里面幽幽一声,“不见客。”
吕后上前叩门道,“非要哀家跪下求你,才肯开门吗?”良久不见回应,“好,哀家跪。”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门开了。他缓步走出,作揖行礼。四目对视的瞬间,吕后突然怀念起初次见面时他的样子。从容恬淡,温文尔雅,一派儒士作风,深邃的双眼里有常人看不透的事,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凌气。而如今,春风得意的自信呢?心怀不轨的狡黠呢?怕是,落在滔滔岁月中了。
“娘娘是贵客,请上坐。”
正厅内摆满了从皇宫里带来的佳肴美味,吕后屏退左右,轻叹一声,“要哀家亲自喂,你才肯吃吗?”
“娘娘的好意在下心领。”
果然,该是时候了。吕后回想起多年前她答应淮阴侯的最后一件事。
【“你是功臣,陛下与你剖符丹书杀不了你,但杀你的法子本宫还是有的,念在你助陛下成就一统,你若还有愿望便赶紧说,本宫自会应允。”
“臣……”竟一语成谶!?想你留侯果然是绝世奇才,在下可算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恶狠狠地一笑,“臣请赐死留侯……夫人。”】
吕后顿了顿,道,“你跟随陛下征战多年,辛劳种种,哀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天下已定,该安享盛世了。你若不愿拘于帝辇之下,哀家便赐你良田百亩、黄金千两,准你告老还乡,何如?”
“臣……”
“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到头终是一抔黄土,何必如此着急?”
“谢太后恩典。”留侯颤颤巍巍行了一个大礼,此生算尽天机,不想却算错一卦,今生,竟还可以活着离开无底洞般的权谋心术。他突然很感激眼前这个女人,即使是这个女人把他牵扯进权谋纷争,害他蹉跎了年华。
数日后,留侯夫人卒,留侯遣散了家仆,分尽家财,重返桑海。
“父亲,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小儿可爱,闲坐问道。
“回家。”张良想,或许他们会隔着数年时光相拥,一起为消耗在离散里的大好年华放声痛哭,又或许不再计较过去,用余生履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
先师孔子所言沂水春风大抵如此,又是一年春来到,闺中风暖,陌上花开。仿佛还是那日,自己随性策马而返,不理世事。
特意先去小圣贤庄,想着,师兄是否已经重修了学堂等着自己。他忽然记起了那日丢下的酒壶,现在再去拾来是否太晚?师兄怕是已经拾走了,或是暗自谴责子房不守礼法乱丢东西一遍又一遍。这些年来,师兄该是在那碑前于春秋之中辗转反侧。想必那石碑还如昨,一旁或许还栽种了好些桑啊,槐啊……学堂里的小儿或许还在周围嬉闹玩耍,不过,他可不想看到师兄用宠溺的语气对哪个顽皮小儿说着,你呀。
当风霜雨雪剥落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长门院落耀眼的朱漆,被焚毁的小圣贤庄还只是一块荒地。
张良有些失望,荒烟蔓草,无人问津。师兄从未来?对那晚的事还耿耿于怀?好吧,是自己错在先,不该恼,不能怨,那便去将丢下的酒壶拾回,寻上他的步伐再要一壶佳酿。荒草已有半人多高,没过石碑也掩盖了酒壶,他艰难地拨开蔓草,用衣袖将石碑上的尘埃拂去,只见碑上多了三字。
果然,师兄离开此地云游去了,就如自己当年四处奔波一般。是秦岭还是云梦?西蜀还是江淮?勿念勿忘,这三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三个暗红的字还是让张良一阵心惊。他自嘲着,多亏了韩兄你三五冷言,闲来嘲讽,让在下这般淡定,也多亏先帝偶尔状况,不时绝境,让在下这般从容,还能安然挨到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还能如此。先师,弟子可真将您的思想发扬光大了。
他起身,忽见蔓草中约莫酒壶状的东西,没错,是自己的,费劲几次拉拽才拾起,竟连着一只枯骨森森的手,从内到外透着压抑的墨黑。
想必是临死时握紧,便再也不愿松开。他猛地回头,望见石碑上的三字,颜路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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