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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薛尧匆忙从含凉殿出来，他离开岗位的时间不短了，所以走得有些急，路途上遇到几队宫女与他打招呼，他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连看都来不及多看一眼。
其中有尚功局的女官，薛尧是大都督之子，时常出现在李臻身边，狩猎时那百步穿杨的箭术堪称一绝，让许多名门贵女芳心暗许，他的性子偏偏是木讷极了，贵女们无事献殷勤他看不见，看见了也想不到那个份上，他的眼里怕只有婉宁一人，但就是这么一心一意护着妹妹，让他更受贵女们的喜爱，喜欢归喜欢，却只能望而却步。
贵女尚且如此，那普通宫女就更是望尘莫及了。
薛尧说话时冷冰冰的，白白长了一张俊脸，委实可惜了。
落风带着几个刚入宫的宫女，也在这大道上与薛尧相遇了。
落风款款上前，福了福身，道：“奴见过薛侍卫。”
她身后的小宫女们学着她，也向薛尧行礼。
“不必多礼。”薛尧说道，他不相迎，显得格外疏离。
落风也不多停留，起身就领着小宫女们绕过薛尧，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薛尧忽然叫住她们，问道：“你们可是尚功局的人？”
落风回首，出于礼貌对他浅浅一笑，答曰：“奴在尚功局当差，不知薛侍卫是否需要帮忙？”
薛尧了然地点了点头，她们走去的方向就是尚功局，他才会这么问，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名字，便问道：“女官有礼了，不知你是否认识一个叫落风的女官，她也在尚功局当差。”
落风闻言一愣，回道：“奴就是落风，薛侍卫找奴所谓何事？”
薛尧常听绯烟抱怨一个叫落风的女官，说是深得婉宁的喜爱，对她格外照顾，还让她带着自己的信物来找李臻，这是要收为己用的意思。
婉宁识人尚浅，薛尧哪里放心得下，就想有机会见见这个落风。
他原本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随口一问，哪知道本尊就这么巧被他遇到了。
薛尧问得唐突，忽然与落风面对面还有些局促。
就在这时，小宫女们在旁边笑了起来：“阿郎原来是找我们落风姑姑。”
她们新入宫还不懂规矩，见了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这也没什么，但在外人面前，就是落风教导无方，还会丢了尚功局的脸面。
落风板着脸将她们拉开，斥道：“不得无礼。”
薛尧闻言笑了一声，落风的年纪尚轻，训起人来居然跟宫里的老嬷嬷一样语气，老道得很。
落风循声望去，目光落在薛尧脸上时，她不由一怔，只觉得就好比看见寒冰雪地融化的一天。
薛尧站在她面前，眉眼带笑，愈发显得俊朗无双，好看的不得了，落风在宫中待了近十年，阅人无数，见到此景犹如新入宫的宫女一般，看得愣住了。
薛尧收起笑容，问道：“落风，你怎么了？”
落风身边的小宫女们笑得更开心了些，落风瞪了她们一眼，向薛尧走来，歉意说道：“奴教导无方，还请薛侍卫不要见怪。”
薛尧微微点头，他并不在乎这些小节。
落风本想带着小宫女快点回到尚功局，但薛尧拦在她们面前，既不走也不说话。
于是，她上前一步，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事么？”
薛尧回过神来，行礼道：“娘子的作为，某有所耳闻，皇后也是器重得很。”
落风听了这话心里一惊，不明白他是夸还是损，淡淡回道：“为皇后效劳，乃是奴分内之事。”
与薛尧告辞后，落风依照婉宁的嘱咐给刘如月送来细软和衣物。
比起含凉殿的灯火通明，夜里的冷宫显得格外僻静。
原本这个宫殿叫做灵秀殿，后来嫔妃失宠或者犯错被贬至此，久而久之宫里的人都把这里叫做冷宫，住在这里面的人没有身份地位，犹如活死人一般，想从这里走出去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能再次飞上枝头的人少之又少。
刘如月昨日刚搬进来，婢女翠香简单收拾了一下勉强能住，分给她们的那间屋子比较偏僻，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能听见宫殿里的鬼哭狼嚎，许多人没有进来多久就疯了。
想到这里，刘如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眼睛盯着落风送来的东西发愣。
翠香将将整理好了衣物，就听见刘如月坐在床边哭了起来。
翠香走过来，屈膝递上一个帕子，劝道：“夫人，不要难过了，陛下知道了以后很快就把夫人接回去了。”
听了这话刘如月心里好似有了希望，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也是……陛下要是知道了……定会把我从冷宫接回去。”
“就是，就是！”翠香拾起刘如月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抚摸着。
就在这时，刘如月口中喃喃念着：“我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那个薛家女……当年她入宫来就是野心勃勃……如今把我刘如月扯了下来……好在陛下英明，定能识破她的诡计！”
翠香附和着点头，面上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按理说婕妤被皇后贬到冷宫这样大的事，宫里的议论不会少，都过了一天了皇帝怎么会还不知道，冷宫里自她们进来后就安静极了，连个宫女太监都不往里面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如月抹干了泪，脸上现出一些喜色：“翠香，备上纸笔。”
翠香听后吃了一惊：“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传信出去，让那人来想对策。”
翠香一愣，忙道：“夫人，这样怕是不妥。”
“这里还有谁会管我们的死活，传封密函又有何难。”刘如月从眉眼里溢出一丝冷笑，更让翠香不寒而栗。
翠香无奈下只得执着灯盏，往外看了又看，夜深了，冷宫里只剩下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凄冷叫声。
忽然来了一阵风，将灯火吹灭，翠香吓得手一抖，将热油泼在了受伤，灯油滚烫，她拿不住灯盏，失手摔在地上。
坐在里屋的刘如月低低咒骂了一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关个窗子都做不好？”
翠香捂着烫伤的手臂，眼镜直勾勾地看着外面，院子里有几棵大树，影影绰绰，风声呼啸，越看越让人觉得心慌。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翠香吓得大喊了一声：“是谁？”
迟迟也没有人回应，这时，刘如月也察觉到异常，从里屋走了出来，站在翠香身后，骂道：“胆子那么小，这冷宫里难道还有鬼不成？”
听了这话，翠香的身子越发抖得厉害，方才她分明看到树影中似乎藏着一个人。
“夫人，会不会……”翠香太多害怕，后面半句话轻不可闻。
这阵冷风吹得刘如月心里发毛，她不惧鬼神，但冷宫这种怨气太深的地方，发生什么鬼怪之事都有可能。
“罢了，写书给阿耶，让族人想想办法。”说完，刘如月搂紧衣衫，匆匆向里屋跑去。
她又不甘心，又害怕在冷宫的漫漫长夜，暗暗想到，总有一天，在我身上受的，都会加倍奉还。
**
清晨，整个含凉殿沐浴在晨光中。
李臻嘱咐岫玉不要来打扰，可是婉宁自己醒了过来，她又做噩梦了，梦中无非是前世的残影。
一次次回想，让人身心俱疲。
这几日，姚芊把后宫掌权交了出来，琐事交代了一些，到完全没有到能让婉宁顺利接手的程度。
姚芊是什么心思，婉宁再清楚不过，可是她千算万算也不会知道婉宁并非命理中人，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到这里，要是就这么被她刁难了，前世吃的苦、受的委屈也是白费。
婉宁在案边一坐就到了午后，太阳西斜，再过几个时辰李臻就会从紫宸殿过来，她搁下笔，实在是倦了，想出庭院里走走。
难得的安静日子。
总是这么想，她万万想避开的，却总是避不开，她与李臻的命数，像绳一样的拧在一起，越缠越紧。
婉宁刚走了几步，就听见殿外宫人高声宣道。
李臻比平时来得略早一些，还换上了常服。
他阔步走过来，一见到婉宁就道：“明日休沐，皇后可愿意今晚陪朕出宫一趟？”
婉宁行礼起身，反问道：“若是妾身不愿呢？”
不知道是李臻话里的哪个字在拨动着她的怒火，亦或者是每一个字。
“不去？那便命令你去。”李臻的剑眉一挑，附在婉宁的手上拍了拍，面皮带笑，说道，“终归是要走，你自己决定罢。”
婉宁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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