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surgam

　　十二月过得飞快，一方面是因为阿尔宾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学习的乐趣，他每天都向不同的教授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余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泰迪怨恨地表示波特教授已经好几次暗示他要多向阿尔宾学习，但又不得不跟着阿尔宾去图书馆打发时间，原因是“我实在受不了那些女生了，接近我只是为了让我带她们去哈利的办公室玩”；另一方面是他无比盼望着能够去一个真正的巫师家庭里做客——这也是他第一次要去别人家里做客。
　　进入十二月中旬，雪已经在场地上积了好几尺厚，课外活动都暂停了。圣诞节的气氛渐渐浓厚起来——海格兄弟俩向礼堂里搬进了十二棵巨大的圣诞树，矮小的弗立维教授站在高高的架子上用魔法装饰它们；各院的院长们开始登记留校过圣诞节的学生名单，阿尔宾庆幸着自己险些成为唯一一个留校的学生，一边又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快要把麻瓜世界忘到脑后了——他压根没有想过要回孤儿院过圣诞节。
　　假期开始了，学生们要坐着火车回伦敦。阿尔宾在和泰迪一起排着队向校门口走去时，发现跟他们进校时的路不是同一个方向。
　　“为什么回去时不从湖上走？”
　　“……船要从冰面上滑过去吗？哈利说只有新生刚入学时才坐船，以后都是坐马车到火车站了。”
　　他们惊讶地发现波特教授在校门口等着他们，他裹着厚厚的冬季斗篷，脸冻得红红的，一看到他们就朝他们招手。
　　“泰迪，阿尔宾，我们一起回去，罗恩到火车站来接我们。”
　　校门口停着上百辆没有套马的空马车。看到有学生爬进车厢并关上车门以后，马车就自动行驶起来，阿尔宾认为这些马车可能是由魔法驱动的。但他们走到一辆马车前时，波特教授伸手拍了拍虚空，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打招呼。阿尔宾感觉一个热源从自己身边擦过去，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泰迪也打了个哆嗦，两个男孩紧靠在一起。
　　“哦，对不起。这是夜骐，对于你们来说它们是隐形的。可以来摸摸它，不用怕，它的脾气挺温和的。”
　　阿尔宾大着胆子向波特教授示意的地方摸去，他摸到了一个瘦骨嶙峋但是热乎乎的躯体，然后又赶紧缩回手，但表情已经缓和多了。泰迪也伸手去摸了摸，然后两个人都敬畏地看着空气，一直到波特教授叫他们上车。

　　如果不算上半列火车的学生都来跟波特教授说圣诞快乐的事，他们的火车旅途可以说是平淡无奇。到了国王十字车站，一个雀斑脸、红头发、长鼻子的瘦高男人正在站台上等着他们，一看到波特教授出现在车厢门口，就朝他们跑过来。
　　“哈利，路上顺利吗？泰迪，你的学期过得怎么样？这是你的朋友吗？”
　　“罗恩，上车再说吧，今天真是太冷了。”
　　叫罗恩的红头发男人招呼着男孩们坐进了一辆暗紫红色的轿车。“大家都到齐了，就等你们呢。妈妈实在太着急了，提前两个小时就把我扔出了门。”
　　“维克托娃也到了吗？”泰迪兴奋地插嘴道。
　　“当然，她本来还吵着要和我一起来接你呢。”
　　“那为什么没有来？”
　　“因为我告诉她，女孩子太主动是没有希望的。”
　　“罗恩你真讨厌！”
　　“泰迪，不许那么跟罗恩说话。”

　　天色已经很暗时，他们的车拐进一个小广场，停到了广场中央的停车坪上，阿尔宾认出旁边那辆黑色轿车是波特教授的。波特教授领着他们穿过停车坪走到人行道上，周围是一幢并排的楼房，他们站了在11号单元的门外。阿尔宾望望左边，看见的是10号，望望右边，却是13号。
　　没有12号——阿尔宾又望望两个大人，波特教授从斗篷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他接过来，看见纸条上写的是：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
　　“可是——”
　　“想一下这个地方。”波特教授顺手揉揉他的头。
　　阿尔宾心里想着格里莫广场12号，就有一扇门在11号和13号之间凭空冒了出来，接着墙壁和窗户也出现了，看上去就好像一座额外的房子突然膨胀起来，把两边的东西都挤开了。这一切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旁边两个单元里的住户们显然什么也没感觉到。
　　“来吧，阿尔宾。”
　　阿尔宾走上石头台阶，睁大眼睛望着刚出现的大门。门上涂着黑漆，银制的门环是一条盘曲的大蛇形状，和两边单元的现代化楼门完全不搭调。门上既没有钥匙孔，也没有信箱。
　　波特教授抽出魔杖点了点门环，黑色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阿尔宾刚跨进门厅，走廊里的一排老式壁灯就自动亮起来，照亮了长长的门厅。他沿着门厅往里走了几步，发现脚下踩着深红色的地毯，墙上挂着金红色的帐幔，都是格兰芬多的颜色，但吊灯和壁灯却都是大蛇的形状。
　　“欢迎来到格里莫广场12号。”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边响起，一群人从门厅另一端的一扇门里涌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位矮墩墩而慈眉善目的太太，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冲过来抱住泰迪，在他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一口，然后转向阿尔宾，在他脸颊上也各亲了一口，“欢迎回来，亲爱的孩子们。”她身后还有许多红头发的人，波特教授来不及介绍，只好先招呼大家一起闹哄哄地上楼进了客厅。
　　客厅在二楼，是一间看起来非常舒适的巨大房间。角落里放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树枝间装饰着活精灵，树顶一直顶到天花板上；高高的天花板上悬着水晶吊灯，吊灯上悬挂着彩带和冬青，墙壁上挂着华丽的巨幅挂毯，从客厅另一边的窗户望出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窗边也挂着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壁炉里噼噼啪啪地燃着旺火，半旧的猩红色沙发又松又软，阿尔宾完全陷到了里面。一个奇怪的生物“啪”地一声出现在波特教授身边，一躬到地：“先生，需要上饮料吗？”
　　“来些热的饮料吧，谢谢你，闪闪。”（注16）
　　又是“啪”的一声，那个奇怪的生物不见了。波特教授看到阿尔宾惊异地瞪大的眼睛，赶紧低声在他耳边说：“闪闪是一个家养小精灵，这个以后再说，我先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客厅里的人太多了，波特教授一一介绍后，阿尔宾也只记得火红头发的人都姓韦斯莱；其他的一些人他倒是印象很深刻，比如上个月刚生了宝宝的赫敏，阿尔宾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麦格教授——她的父母也在，并且是这群人里仅有的两个麻瓜；泰迪提过好几次的维克托娃是个特别漂亮的银发小女孩，她妈妈是一位美艳惊人的银发女巫（她管波特教授叫“阿利”，阿尔宾认为她应该是个法国人），爸爸却严重毁容根本看不出长相；泰迪的外婆安多米达看起来也非常端庄美丽，完全不像已经到了有个11岁的外孙的年纪；出来迎接他们的那位慈眉善目的太太是韦斯莱老夫人，孩子们叫她莫丽奶奶，虽然她也并不老，但屋子里所有年轻的红头发们全是她的子女和孙辈——有起码十个红头发的小孩子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家养小精灵闪闪端着托盘出现在客厅里，大家从托盘上拿了各自喜爱的饮料。泰迪只顾着跟维克托娃喝同一杯饮料，阿尔宾小声叫了他两次他都没听见。他尴尬地左右看看，不知道该如何加入这个大家庭的话题。韦斯莱老夫人抱着红头发的小雨果，隔着沙发慈爱地对他说：“亲爱的，不要拘束，就像在公共休息室里一样好吗？”他感激地对她笑了笑，从托盘上拿了杯热巧克力。

　　晚饭的餐桌上非常热闹。地下室里的餐厅也很大，长长的餐桌容纳二十几个人吃饭还绰绰有余。阿尔宾在厨房里见到了另一个家养小精灵，波特教授管他叫克利切；克利切是个年纪已经很老的小精灵，老得几乎不能做什么事了，闪闪照顾着他。
　　吃饭时，泰迪兴奋地变换着头发的颜色，甚至还变出了尖尖的耳朵——以前阿尔宾从来没见他改变过五官形状。他忙着逗弟弟妹妹们开心，完全忽略了阿尔宾。阿尔宾坐在赫敏身边，赫敏跟他攀谈起来。
　　“哈利跟我提起过你，他说你是他最优秀的学生。”
　　“呃，教授他过奖了。”阿尔宾红了脸，他没想到波特教授会跟好友提起自己，心里有种甜丝丝的感觉。“泰迪也很优秀——学校里有很多学生都非常优秀。”
　　“不用谦虚，哈利给我写信向我求救，你提出的很多问题他都回答不了，其他的学生可做不到这一点。”
　　“谢谢您的夸奖，韦斯莱夫人。”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称呼我的话，那我更喜欢被称作格兰杰女士——不过你可以直接叫我赫敏。”
　　“抱歉……等等，请问那本《邓布利多：伟大的背影》是您写的吗？”
　　“咦，你读过那本书？”
　　“是的，波特教授送给我一本，我已经读完了——我相当喜欢。”
　　赫敏露出笑容，“谢谢你，孩子。”她说出“孩子”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有点迟疑，好像克服了什么心理障碍一样。“我们可以聊一聊变形术，我当然比不上麦格教授，——事实上我在实践上也比不上哈利，但他在学术理论上的造诣完全一团糟，从上学时到现在都是。”
　　阿尔宾忍不住笑出了声。坐在他另一边的安多米达外婆听见他的笑声，转过身来顺手搂住他，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亲爱的孩子，谢谢你跟泰迪相处得这么好。”
　　整幢房子里的人都对他很亲切，好像他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一样。到了上床的时间，闪闪领着他走进四楼的一间卧室，对他鞠躬后就消失了。阿尔宾环顾着这间客房，发现它和客厅餐厅一样让人感觉十分舒适。但他又觉得这幢房子给他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他见过它阴暗冷清、破败萧条的样子。

　　圣诞节早上，阿尔宾朦胧地醒来，一眼就看到他的床脚边放着一大堆包裹。他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么多礼物，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泰迪送了他一套七支华丽的不同颜色的羽毛笔，附着一张字条：“认识你之后我的羽毛笔消耗速度快了三倍”；泰迪的外婆送的是一大包糖果，每种阿尔宾都没见过；韦斯莱老夫妇送了一盒自制的太妃糖和一件紫色的手编毛衣，胸口织着一个银色的字母A；赫敏和罗恩的礼物是一套拉丁文教材和一本拉丁文字典，阿尔宾断定这是赫敏的主意——前几天他和赫敏谈论变形术话题时，他无意中提到认为咒语的来源是拉丁语的想法，赫敏对此表示了极大的赞同；海格居然也送了他礼物，是一本厚厚的剪报，里面全是关于波特教授的报道，阿尔宾完全不意外地看到了波特教授带他和泰迪去对角巷买东西那天被拍到的照片，他高兴地看着照片上的自己和泰迪都用双手捂着脸；其他人送的也都是些糖果和衣物；最后是来自波特教授的礼物。
　　阿尔宾带着期待拆开了那个不大的包裹，然后他失望极了——包裹里是十二双各不相同的袜子，有冬季的厚羊毛袜也有夏季短袜——虽然袜子是相当实用的东西，但他本以为波特教授会送他一些更有趣或者更有创意的礼物，比如自传之类的。但他随即又高兴起来——这将会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好的一个圣诞节。
　　阿尔宾穿着他的新毛衣来到地下一层的厨房里。厨房的角落里堆满了装饰用的不会融化的魔法积雪，看起来洁净雪白，但摸上去却是温暖的。他发现波特教授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餐桌前了（他穿着墨绿色的毛衣，胸口有个金色的字母H）。他面前放着正在冒热气的咖啡，正在读着一封短信，他手边还有另外几封信，底下是一叠报纸，阿尔宾看到里面有几份麻瓜的报纸。
　　“圣诞快乐，阿尔宾。”阿尔宾注意到波特教授叫了他的教名——在学校里时教授总是礼貌地叫他道尔先生，他那点郁闷一扫而空。
　　“圣诞快乐，先生。”
　　波特教授读完信，双手交叉在一起托着下巴，目光凝视着虚空。阿尔宾注意到有些信被他直接投进了壁炉，有些信则被他收进了口袋，他喝着咖啡看着那双被赫敏推崇备至的绿眼睛，又一次感叹它们确实很像翡翠。但他完全无法想象这双眼睛空洞冷漠的样子——从认识波特教授起，他就发现它们总是充满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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