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歌

　　阮小超到了县城，径直找到了苗圃。苗圃是在一条叫五里路的桥头边，从大门口进去里面是一条笔直的小道，两边是油绿的蜜桔树，对直里头是一栋矮小的红砖瓦屋。阮小超走过去抬头一看，门口上头左角边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Z县苗圃，可是屋里屋外都没个人影。阮小超只好站在阶砌上等着，等了好久里头屋里才走出个人来，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子的男人，男人白白嫩嫩斯斯文文的额角上带着几丝愁云：
　　“你是来干什么的？”男人看见阶砌上站着人便抢先来问。“买苗子的。”阮小超欣然回答说。
　　“哦，你是哪地的人啊？”那人脸上渐渐露出了一点点笑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阮小超。
　　阮小超不知道要问他这个干什么，哪里人好像与买苗子没什么相干，便随意回答说：
　　“河渡那边的。”
　　“咳，你们那边市场上不是也有苗子卖吗？”那男人笑着又皱了皱眉。
　　“我听人说苗圃里的苗子要纯正些，所以……”
　　那男人笑着点了点头不再作解释。他慢慢走进了屋里叫小超过去开票。
　　“你们这里蜜桔苗是多少钱一棵的？”阮小超问那人。
　　“五角一颗。”那人说，“其实这事也不是我的，现在……咳咳咳……”
　　“我们那里是四角一颗的。”小超说。
　　“这里的苗子肯定比你那里要贵啦，也要好些啰。要不然你不在你们那里买，要跑到这里来买。”那人解释说。连他自己都禁不住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阮小超开了票，心想：苗子虽然贵了些但正宗，心里也很满意。那人收了钱后开了一张条递给小超走出屋来，往屋子一角后面指了指交待小超说：
　　“你从这里进去，看到那边地里窖着许多苗子，找到那个老头你把我开的这张条子给他，自然会给你苗子的。”
　　那人看似很热情，阮小超暗庆自己遇上好人了。照着那人说的，拐弯抹角走到了苗圃的后头，果然看见一片地里窖满了蜜桔苗，一垄一垄的。地里站着一个老头在给一个年轻的奶崽发蜜桔苗，傍边还站着一个妹子，穿着花格子衣，是那老头的女儿。阮小超走了过去把刚才开的票递到了那老头手里，老头接过票像不认识似的，睁着一双眼睛盯着阮小超：
　　“这……这……你付钱了没有啊？”
　　“付了的。上面不是写了吗？”阮小超指着那张条子说。
　　“你在哪儿付的呢？”老头又问小超。
　　“哎呦。”阮小超还以为那老头不识字，又在怀疑自己，有点不耐烦地，“就是刚才来时在你们苗圃的办公室里啊。□□上不是写了吗？”
　　老头举着□□对着天空又看了看：
　　“这是怎么回事呀？”老头嘟囔着。
　　“让我来看看吧。”老头的女儿，就是穿花格子衣的那个妹子从老头手里接过条子看了一眼想了想对老头说：
　　“肯定是他开的。”穿花格子衣那妹子转了转眼珠子又瞟了一眼阮小超，“这样吧，爸爸，您先在这里看着苗子，我去问清楚拿到钱了再发树苗。”
　　妹子说罢转身要去苗圃办公室，才走几步被老头又喊了回来：
　　“妹崽，还是我去，你在这里好些。”老头指着阮小超扫视了一眼，“你看这些人对你都不会怎么的，你去哪怕万一……”
　　“说起来也不会有事，他也不敢对我怎么的。”
　　“嗯。”老头还是摇着头不放心妹子，从她手里重新拿回了□□，急溜溜地朝苗圃办公室走了去。
　　花格子衣妹子先把那奶崽点齐了蜜桔苗，看了眼她爸爸还没来，就把苗子放在了一边招呼那奶崽等她爸爸来时再取走。回头来把阮小超点蜜桔苗，阮小超偷偷地盯了那妹子一眼，知道那妹子也是乡下人，只是皮肤要比乡里妹子白嫩多了。那妹子勾着腰一边点着蜜桔苗，不知缘何也悄悄地抬起头瞥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阮小超。阮小超发现那妹子也在看他，不觉脸一红，立即把脸磨转了过去，那妹子也赶紧垂下了头。而当阮小超再一次把脸转过来瞟向那妹子时，两人的眼光恰好碰到了一起，那妹子扑哧一笑勾下了头，拿着苗子的手停顿了一下，阮小超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站在那里竟然木讷了起来。
　　那妹子把阮小超点齐了苗子，起身又从垄上扯了十几根好苗子加到了阮小超那里一起。随之对阮小超嘻嘻地一笑……
　　阮小超感到仿佛有一股甜丝丝的东西流进了他的心田，周身的毛孔都散发着蜜一样的芬芳。这时，那老头拉长着步子返了回来：
　　“唉，不知事、不知事……”老头口里喃喃着。
　　“怎么啊？爸，他冇给您！”
　　“给是给了，但扣去了五块钱，他说是手续费。”老头说。
　　“爸爸，这现在哪里还有个公家的，不都是承包给了私人的了嘛？手续费，还要什么手续费啊？这不是存心在坑咱们吗。”妹子愤愤不平地。
　　“是不要经过他们的了，现在都是搞承包的了，哪还要经过他们啊。只是还有许多人不知道，到他那里开了票。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趁着机会捞人家的。人家乡里来的孩子幼稚得很，坑了也不知道。”老头罗里吧嗦地说着，一边把那奶崽的树苗又点了一遍，随手又加了几根苗子给他，那奶崽满意地去了。跟着来点阮小超的，发现多出了十几根，老头没好气地瞟了阮小超一眼，然后把多出的那十几根又拿了出去。妹子和阮小超看着相对伸了伸舌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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