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

　　就这样，对某种情绪有着微妙差别的定义的两人感情莫名其妙地变好了。

　　“谢谢你了啊……”落实揉揉红红的眼睛，脸上带着点笑意看向卫狱朗，“总之我也明白了，不会再看不开了，过去就过去了，虽然我不能保证我将来不会难过，但是不去找她，彻底与她断开，这些事对我而言还是没问题的。”

　　卫狱朗早早收起了罕见的温柔表情，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酷炫样子：“小鬼还真是好糊弄，哭完就好了。”然而她的一只手却不符合设定地伸到落实头上揉了揉。

　　落实也就不在意对方那张冷得掉渣的脸了，笑得更开了：“好了，轮到你了。”

　　卫狱朗：“＝L＝？”

　　“别装傻啊！我已经说完了，轮到你来说了！”

　　卫狱朗乜视着落实，那样子简直要拽飞了，可眼神倒是真的冷：“我被我的父亲赶出了家门。”

　　落实看着卫狱朗，等着她说下去。

　　卫狱朗回看她：“……”

　　“说完了？”

　　“说完了。”

　　“喂！”落实皱起眉头瞪着卫狱朗，“你是在应付我吗？被赶出家门了之后呢？”

　　卫狱朗嗤笑了一声：“如果还有什么剧情可以继续的话，那大概就是我被我父亲杀死之类的剧情了吧？”

　　“……你是逃到这里的？”落实有点不太相信，卫狱朗明明是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她的爸爸不就是……那些老爷们吗？一般的老爷不都是很爱护自己的子女的吗？除非是，“豪门纷争？”
　　“啊，就和你想象的差不多，算是……豪门纷争吧。”卫狱朗突然咧嘴笑了，就像不是在说她经历过的事情一样，“我的母亲与父亲名存实亡，我和我那从来没见过面的妹妹作为他们俩的斗争工具一直在明争暗斗，可悲的是我的母亲居然真的爱上了我的父亲，所以她更容不得我妹妹了，头脑发热做出了冲动的事情，然后我的父亲动怒了，为了让我的母亲清醒一些，父亲想对我下手。”

　　落实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家庭并不完整的她并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相比之下，落实只觉得自己和妈妈一起活得真是太幸福了。

　　“傻了吗？”　卫狱朗一脸真真正正地鄙视着什么的表情，“这几句话很难理解吗？”

　　“不、不是……只觉得……”

　　卫狱朗眼中的冷意又加深了些许：“怪异？可怜？”

　　她希望落实不要太让她失望，像那些无聊至极的人一样。

　　“啊啊，确实挺可怜的……”落实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肉尾巴，眼神飘忽不定，“要是别人听到的话，一定会这么说吧？”

　　卫狱朗盯住落实那双黑色的眸子：“那你呢？”

　　“我……”落实停了停，她犹豫了一下，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卫狱朗的眼睛。

　　“说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落实扯住了卫狱朗的手：“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因为我没在你那样的家庭里待过……不，应该说是从来没见过。所以我也不是很……”

　　“可以了。”卫狱朗摆摆手，整个人的身姿仿佛攻略失败的立绘一般，还有点轻微的抖动，“我明白了。”

　　落实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了什么，变得不安起来——虽然对方脾气似乎很臭的样子，可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好朋友……
　　“我没骗你啊，我真的……”

　　“你在担心什么啊？”卫狱朗背过身去，堪堪露出的一侧脸颊居然有点微红，“本来也没指望天天来攻击我的人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别得意的太早啊。”

　　得意？什么得意啊……落实彻底不明白了。
　　所以说她是踩到卫狱朗的某个雷点了吗？连正眼都不给了？

　　不过总觉得卫狱朗有点像是在害羞……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难道说自己也应该抱住卫狱朗吗？安慰这个狂妄的大小姐什么的……落实想了想，还是从后背抱了上去。
　　“！”卫狱朗整条鱼都僵住了。

　　麻蛋要不要这么顺利！
　　卫狱朗涨红了一张脸，不由自主地扣住了背后伸过来的手臂。

　　这边很好，那边很不好。

　　一个月过去了。

　　仍然没有想通的夏光刃身体先于心思，不由自主地去找落实，结果是被对方拒绝了。
　　她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里有压制不住的恐慌感。

　　虽然恐慌到不行，但夏光刃终究还是没有强袭进入，而是在冷冷地看了落实的母亲一眼，然后就这么走了。
　　有些事情她是想到了，却不想去面对。

　　其实拒绝见面的落实心里也不舒服，但是她总归还有一个可以连战五场的伙伴，但夏光刃……被落实无声地拒绝了的夏光刃，除了她自己，就什么也没有了。

　　“啊啦，终于被嫌弃了吗？”

　　独自走在无人小路上的夏光刃停住了步子，连头也没回：“滚。”

　　“这可不是应有的对待手下的态度。”说话的人如同鬼魅一般自阴影里现身，“我早就告诉过您，可是您不信，现下倒是好些了……”
　　话没说完，几条极细的泛着光泽的红丝自夏光刃所在之处向这人射来，说话者堪堪躲过，暗自心惊：“您又、有所长进了呢。”大幅度的动作过后，这人气息尚且不稳。

　　“别让我说第二遍。”

　　“请认清事实吧……”那人似乎是笑了，缺少色素的发丝从帽子里漏出了几缕，“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劝您放弃和落实的友情游戏了，之希望您能看得更久远一些，如果您继续保持这种一无所有的姿态，我相信落实也会有耐心用完的那一天……或者说，她的耐心已经用完了。”这人一直坚持着认为落实是另有所图。
　　虽然并不是全部的事实，但不可否认的是，落实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落实不想得罪什么权贵，如果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也好。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敏感的夏光刃就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夏光刃即使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是清楚的。

　　“……我会考虑的。”火红的发丝之上，两支角渐渐显出型来。

　　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静候佳音，我未来的首领大人。”

　　回答黑衣人的是三条更为恼怒的红丝。

　　接着，夏光刃又失眠了。
　　并不是因为落实的拒绝，而是因为夏母在发疯。

　　夏光刃走到被封成巨大铁笼的房间前，静静地看着突然恢复了神智的母亲。

　　“你居然醒了？”

　　夏母目眦欲裂，剧烈的动作带得她身上的锁链哐哐作响，不能发出声音的喉咙似乎还要漏出什么低俗的字眼。
　　她就像是被囚禁住的凶手，厌恶到极点的眼神让谁看了都觉得心惊。

　　“也好，我原本就觉得……”夏光刃像是没看见对方可怖的眼神一般，轻轻靠了过去，“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我认为这样……不对。”

　　应该是夏光刃最后的温柔了，就算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给过夏光刃名为温柔的东西。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夏光刃还是对这个人有着无法磨灭的幻想。

　　当然，已经有了足够觉悟的夏光刃也十分清楚，那只不过是幻想罢了。夏光刃前所未有地清醒，她明白自从自己的母亲被父亲赶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是母亲的女儿了。
　　当然，她的母亲连自己也迷失了。

　　夏光刃卷起了自己的衣服，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横亘在她的躯体上。

　　“这是你做的，还记得吗？”

　　夏母发出了“嗬嗬嗬”的声音，铁链撞得更响了。

　　“如果没有那个白头发的混蛋，我大概就要死在你手里了。大概是我运气好，那家伙居然及时出现了……不不不，单单是那家伙出现的话，我也是活不下去的，幸好还有落实……我其实很幸运呢。”夏光刃笑了起来，有些病态地用食指来回点着铁栅栏。

　　“你是我的母亲，生下我就是你的功劳，所以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放过你啊，毕竟我可是一直一直都……每次都是，差点要死在你手里呢，这样吧，我给你一样的伤害，至于能不能活下去……”
　　夏光刃打开铁门，走了进去，周身悬浮的红色丝线诡异地浮动着，突然汇集于一处，对着夏母猛地冲了下去——
　　腥臭的血液没有一滴溅到夏光刃的身上。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运气了。”

　　海底是没有日升日落的，但海妖们创造了会发出自然光的高塔和若干明亮的灯杆，营造出昼夜交替的感觉。
　　那之后夏母的身体是怎样扭曲抽搐，夏光刃记得不清楚，总之天蒙蒙亮的时候，夏光刃确定夏母已经死了。
　　在这段挣扎的时间里，夏光刃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露出了什么表情，但她很清楚，自己体内的某些东西和母亲一起死去了，究竟是好的部分还是不好的部分，夏光刃却没有头绪。
　　等到海底大亮的时候，夏光刃已经可以笑出来了。

　　现在的她，觉得去抢那个首领的位置也没有关系了。

　　而且……她的五感似乎也增强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落实身处于何处——所以她去了那个地方。

　　最后，夏光刃看见自己的落实抱住了不知名的陌生人，还笑得很温柔。
　　她想，她大概要彻底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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