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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看着霍启天那一脸错愕，程翊笑着说：“等下我救完他们再跟你解释，刚才在实验车那边有点新发现而已。”说完，他探头在蓝色保护罩左右观望了一下，很快便定位那罩子外围掉落的一大片冰锥。
程翊顺手抓过来一只冰锥，刚打算在霍启天身上取血，却忽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对方现在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显然是注意到他一瞬的犹豫，霍启天笑了笑：“别愣着了，快去救人。”
听到这儿，程翊冲霍启天点了点头。
不再踌躇，他探手伸向早已因为方才爆炸而破破烂烂的裤袋，勉强掏出一只变形的注射器，连针头都没有便草草抵在霍启天伤痕累累的胳膊上匆匆取了一小管血液。
取血完毕，程翊小跑到躺倒地面的冯皓身边拿出注射器，迅速跪坐地面，盯着对方将注射器悬在冯皓面颊上方：“冯队，张嘴。”
听着程翊突兀要求，冯皓一脸惊讶：“哈？张嘴？”
“嗯。”继续举着注射器，程翊皱眉等待着。
“小程，不静脉注射么？”
“抱歉冯队，没有针头了也来不及再回去找，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你直接感染。”
听到“感染”那个词，冯皓感觉肉一跳，讶然道：“直接感染什么？”
“霍启天身上的免疫性病毒。”程翊快速解释着，“我现在来不及解释，但是信我。”
冯皓看上去还是十分犹豫，但他知道自己此刻没有其他路可以选。
只能顺从地张嘴，冯皓尽量不把抵触的情绪摆在脸上。
血液滴入他口腔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便立刻冲上鼻稍，冯皓抿起嘴，面部表情十分扭曲。
“抱歉了。”看着对方那别扭难堪的脸色，程翊扬了下唇角，转身带着注射器剩下的血液，向其他伤员方向快步疾去。
前前后后忙了有十五分钟，程翊终于将所有被冰锥弄伤的A队组员照顾了一遍。
不过放眼望去，战场上东倒西歪着大片喘息低嚎的伤员，程翊突然感觉一阵疲累感袭来。
——现在队伍里唯一能正常行动的人只有他自己。
那么就意味着等下的救援包扎工程会相当巨大。
再次转首望了眼不远处被电晕的Jared和众冰人，他再次叹了口气。
——连俘虏们也得由他来亲自隔离。
长长叹了口气，他侧首望向不远处夜色中实验车的残骸，无奈地伸手捏眉。
他们出来也就3辆越野车，每辆越野车侧壁都配备有一辆折叠实验车。
3号实验车已经算是报废，能选作隔离Jared众人的最佳车辆候选便是2号车了。先前几个被感染的哨兵曾经在里面呆过，整个空间还没有彻底消毒，这会儿刚好能派上用场。
兀自考虑好了一切，程翊随后按照计划开始他一个人的巨大工程。
大约一个小时后，程翊成功将Jared和众冰人安排在2号越野车，并制造了一个蓝色光罩包在整辆车外，防止有人落跑；之后，他把突击组、通讯组还有后勤组的重伤员安排在1号和2号越野车分离出的两辆实验车中。
至于剩下的轻伤员，程翊为他们迅速包扎完后，便让他们暂时在1号越野车和3号越野车待命。
霍启天和冯皓他们被安排在1号实验车。
狭小的空间里，霍启天和冯皓靠在实验车车角，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石磊和张双琦他们哼哼唧唧的呻|吟和抱怨。
“操、疼死我了，会死人了的……”抽吸着，张双琦一边眯着一只眼，一边咬牙。
“你小子还嫌疼？”石磊顺手抽了把张双琦后脑，“你看看飞哥，整个身体快被打成筛子了都没吭一声！”
感受到后脑一瞬覆上的劲力，张双琦呲牙咧嘴冲石磊道：“你特么不能轻点啊？！”
角落里，冯皓后脑抵在冰冷的实验车墙垣上，一边忍受着身躯不断肆虐而上的痛楚，一边狠狠皱眉。
他转头望了眼身旁不远处同样抵墙而坐的霍启天，看着对方胸口湿一片干一片的血污，忍不住关切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闻声，霍启天疲惫地望了眼冯皓，摇头：“没事。”
狭小空间仍然充斥着张双琦他们的胡闹声，冯皓叹了口气：“这几个臭小子还挺有力气的么。”喃喃着，他开始了闭目养神。
正当众人各自调整状态之时，程翊背着简易医药箱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1号实验车门口。
他快速迈步跨入实验车顺便将车门关上。
目光落在坐在实验车最靠外的石磊身上，程翊方要伸手自医药箱中掏出包扎用品替他包扎，对方却坚定摇了摇头，扬了扬下巴向霍启天那边张望：“飞哥伤势最重，你先去包扎他吧。”
闻言，程翊望了眼石磊身边的张双琦还有剩下几名A队组员，他们都是统一意见。
在霍启天身边坐下，看着对方专注盯着自己的黝黑眼眸，程翊下意识侧开眼，随后麻利地伸手想剥开对方因战斗而破烂不堪的基地服。
“那个，程医生？”
然而正当程翊准备为霍启天包扎时，耳畔却再次传来张双琦他们的询问。
“嗯？”停下动作，程翊不解转头。
“你刚才是怎么逃出实验车的？”池冉好奇地盯着程翊。
“没错，那个牛|逼的蓝色闪电绝招是什么玩意儿？”张双琦睁大了双眼，一脸崇拜。
“是啊，程医生，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们几个刚才就好奇……”
……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炮轰询问，程翊愣了愣，下意识伸手挠了挠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本来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不过躺了一会儿就醒了。”程翊皱眉，努力回忆着，“然后好像就有这种功能了。”
说完，他低首望了眼自己指尖，象征性地闪了一两下微弱的蓝色光线。
“卧、卧槽！再来一遍再来一遍！”看到什么奇异天相般，张双琦激动地扬起手，差点将石磊从座椅上挤到地上。
“程医生你绝壁是异变了！”
“嗯！和飞哥一样，有异能了！”另一个人接上话，笑得畅然。
“你们这不废话？”石磊翻白眼——目睹了程翊咬伤霍启天的过程，石磊把缘由猜了个大半。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程翊低头重新盯向自己拿着注射器和白纱布的双手。
“程医生，你之前和我们一样被感染了VT变种病毒不是么？”张双琦转身将身边一堆起哄的男人嘘下去，随后严肃地盯向程翊，“那你是怎么发现飞哥的血能解决问题的？”
“……”望着张双琦那认真的眼，程翊愣。
回忆起自己在先前的实验车刚醒来时注意到身体异变的瞬间，他便疯狂冲到实验台抽了一管自己的血研究。
在发现自己和霍启天血液有相似结构的瞬间，他便开始推测有没有可能是接触了霍启天之后，自己意外地获取了对方身上抗病毒的能力。
VT病毒本身是通过体|液传播的。
程翊猜想自己很可能是在那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因为咬伤霍启天而意外获得了对方血液中的病毒，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着自己那模糊不堪咬伤霍启天的记忆，程翊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就、是偶然发现的。”说完看众人还是一脸好奇的模样，他干咳了一下，补充，“总之大家别猜了，也算是阴差阳错发现的吧……”说完，他转头屏住气，重新认真给霍启天包扎。
看着程翊那个窘迫的样子，霍启天脸上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
N城市中心。
天际缀着阴霾浮云，一片建筑废墟中，被当作BY指挥分塔的高楼孤零零地矗立，周边的碎石乱瓦中时不时传来丧尸低沉的嘶吼声。
离地面十几米处，道路两旁矗立着的用来标出飞行公交线路的激光柱已坍塌，交错的电线突兀地戳向天际，如深海颓败的海草般零落不堪。
BY指挥分塔顶层。
齐羽飞坐在控电室，目光紧锁着空中悬浮屏上传来的一条最新视频信息，修长手指拨动着屏幕，表情愈加阴沉。
正沉思间，控电室大门却生然传来一声突兀声响，片刻后，一个报告员焦躁地跑进来，断断续续道：“齐队，Jared他们……”
“失败了是么。”表情没什么起伏，齐羽飞狼一样犀利的眼睛细细盯着那报告员渐转惨白的脸。
“是、是的。”恭敬地低头，报告员额角渗出冷汗。
“我已经知道了。”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瞄一眼空中显示屏，他道，“跟Jared他们一起出发的监控飞行器已经传回视频了。”
下意识抬头望向齐羽飞目光锁定处，那报告员盯着显示屏上记录的几个小时前的战斗录像，不禁本能地吞咽。
盯着画面中用长|枪快速击下冰人冰锥攻击的冷面男人，齐羽飞缓缓眯起一双眼眸，开口：“这个男人是谁？”
听着对方阴沉的询问，报告员唯唯诺诺地抬头瞄了眼显示屏：“我、我不知道。”
“那这个呢？”将视频快进了几十分钟，盯着画面中那个被蓝色光芒包围的瘦削男人，齐羽飞询问。
“……”报告员再次瞅了眼视频，然而张了张嘴，便知趣地噤声。
——如果再用“不知道”敷衍，他不知道眼前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皱起颜色浅淡的棕色眉梢，齐羽飞缓缓叹了口气：“你是Jared队伍上的么？”
报告员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神经愈加紧绷起来。
“是么？”侧首望着那小报告员，齐羽飞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是……”报告员小心翼翼地回应。
“之前我说的话，Jared全当耳旁风，是么？”攥了攥手掌，齐羽飞眼眸闪烁着寒光。
虽然对方语气镇定，然而报告员却硬生生听出一抹刺骨的杀意，不禁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慢慢自椅子上站起，齐羽飞双手顺入裤袋，低头盯着那垂首原地的报告员，“Alias队伍里有异能的事情，Jared出发前不知道么？”
“……”
“什么都没有研究就盲目出战，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
看着那小报告员瑟缩着不敢回话，齐羽飞沉默了一会儿，渐渐收敛了面孔上盘踞的凛然。
重新望向空中显示屏，他将画面分割，缩镜定位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在枪林弹雨中仿佛刀枪不入般移动迅速攻击准确的男人。
——另一个便是最后关键时刻扭转全局的蓝光男人。
伸手指了指画面中的两人，齐羽飞垂眸盯着报告员，再次开口：“实验室有新进展了么？”
“……还、还没……”
“目前发现的异能里面，有这两种人么？”
“有……”回应了一声，然而报告员抬头瞄了眼画面中闪着蓝光的男人，又战战兢兢地改口，“没、没有！”
“到底有没有？”
“……没有。”
听着对方犹豫的声音，齐羽飞只感到胸口渐渐浮上一抹沉闷的愠怒。
片刻后，他将手中的悬浮屏操控器扔向报告员。
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压着恼火的声线，低沉道：“你现在就去通知实验组，给他们1个小时时间研究这两个人。另外，通知王焱的攻击组，让他挑几个精英冰人做好准备。”
“……冰人？”听着齐羽飞吩咐，那报告员大着胆子反问了一句。
“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的齐队，之前J队就是带着冰人去的，可是……全军覆没，如果我们再派冰人去岂不是……”
——自投罗网？
齐羽飞愣怔片刻，随后畅笑出声。
看着齐羽飞那一瞬爽朗的表情，报告员愈加感觉冷汗快要流成河。
几秒后收敛了笑，齐羽飞挑眉盯着报告员游移的眼道：“我问你，我是Jared么？”
“……”不明白对方突然如此发问的缘由，报告员傻站了许久，才干涩地摇了摇头。
“我做的决定，出过错么？”
“……”报告员再次僵硬地摇头。
注意到那报告员肯定的脸，齐羽飞表情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没有！”
“那就抓紧时间。”双手环胸，齐羽飞不悦地锁眉，倒并没有再打算追究对方什么，“大概3个小时后，咱们这边就会有客人造访了。不准备准备，实在有失待客之道，不是么？”
“是！”
Alias 部队。
1号实验车。
直到程翊给霍启天包扎完毕，周围的好奇宝宝们似乎还是没满意，他只得无奈道：“关于体质方面的事情，我还在研究。至于为什么启天的血会对VT变种免疫，还有我突然拥有这种能力的根源，我一定会尽快研究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看着他那瘦削身躯，众人表情上悬浮的玩笑也渐渐淡去。
然而正当整个屋子重新被一抹认真盘踞之时，石磊一拍脑壳，突然间发现新大陆般抽吸了一声：“诶！等下！”
听着他那一惊一乍，众人都转头望向他。
“如果程医生感染了VT变种后被输送了飞哥的血液而拥有了新的异能，那——”紧张地动了动喉结，他渐渐睁大双眼，仿佛呼吸困难般道，“我们几个感染VT变种也被输送了飞哥血液啊，是不是也有可能发展出新异能？！”
听着那爆炸性的言论，众人不禁噤声。
然而几秒种后，实验车内便爆发出一阵激烈讨论。
有说可能的，也有说不可能的，然而众口不一，大家最终还是齐刷刷转向程翊，希望对方能给一个科学的解释。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视压，程翊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对于人类体质，是不是所有VT病毒和VT病毒变种结合都能导致基因变异，我还没彻底研究过，不过……也确实不排除再变异的可能。”
听着程翊郑重的宣布，众人仿佛得到糖果的孩童般脸上立刻绽放出明亮的笑意。
瞅着这帮家伙在实验车内手舞足蹈，程翊明白即便VT病毒和VT变种真的是引发基因变异的根源，也不代表对每个人类个体都适应。
——换句话说，他们队里所有感染过VT变种的人，确实有可能拥有一项属于个人的异能，然而也可能整个队伍里变异的人只有他程翊一人。
无奈地笑了笑，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程翊三下五除二将剩下众人的伤口处理完毕，紧接着冯皓便下达命令让众人各自回归各自小组，马不停蹄地向N城市中心赶。
据冯皓分析，Jared不可能是BY在N城全部的眼线。
如果Jared没有及时回归报告情况，那么现在N城中心的BY驻扎地——无论那个指挥中心到底在哪儿，应该都已经听到了风声。
冯皓认为虽然现在Alias出征队能够勉强抵御住冰人的袭击，然而毕竟对BY内部队伍的构成，他们仍然一无所知。
如果盲目地因为这小小胜利去袭击他们在这边的驻扎地实在不明智。
同时，在已经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如果他们不尽快想办法沿途搜集可利用资源以快速到达N城另一头的边界——
他们真的很可能会葬身在这里。
用1号越野车的全息影像调出整个N城地形，冯皓制订了一条新的作战路线。
这条路线会先经过N城南边的Cinarity湖畔，他们可以充分取水，随后穿过N城市中心主干道，抵达大部分大型连锁超市，给他们储备食材的机会，最终北上前去N城山脉。
——只要越过了N城山脉，他们在N城的征途就可以画一个句号。
众人明白了作战方向后，军心比起遭遇袭击前稍稍稳定了些。
将整个队伍的伤员包扎完毕，所有车辆和人员全部步入正轨。
1号越野车被迫挤下了全部突击组员，2号越野车则是被蓝光包裹的俘虏车，而3号越野车一如既往地用来承载通讯组和后勤组。
大部队重新启程的时候，2号实验车回归了2号车壁，只留下1号实验车跟在大部队最后。
程翊本想单独一人留下来继续研究自己那令人感到惊奇的血样，然而当众人全部离开时，他却意外注意到霍启天正背靠着墙垣，单腿支起坐在实验车尽头的临时病床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转身走到对方身前，程翊方要开口劝说对方离开，紧接着却注意到那独自靠在墙边的英俊男人此刻正闭着眼沉稳地呼吸着。
看着对方安然的睡颜，程翊目色柔和了些。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即便坚韧如对方，大概也吃不消。
目光滑过对方胸前交错的伤口，程翊又想起先前实验车中的回忆。
记得自己当时在实验车中刚苏醒，他便疯狂地冲到实验桌前想要对自己令人震惊的复活研究出个所以然。然而当时透过实验车狭小的车窗，他却看到眼前男人被Jared狠狠折磨着，理智便扭曲起来。
——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
实验车已经爆炸。
轻手轻脚地走到霍启天身边，他小心翼翼地坐上临时病床，看着对方被实验车内昏暗光线勾勒的侧颜，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他开口：“启天，你辛苦了。”有种冲动想探手上去碰碰对方的肩，但程翊控制住了，犹豫了一下，他收回手，自责道，“如果我能早点醒过来就好了。”
忽的想到先前实验车里霍启天对他说的那句坚定话语，程翊整个人重新陷入沉默。
他跟对方认识的时间不长，说不上了解，但他也无法否认有对方在身边时自己某些出乎意料的情绪波动。
他知道这个寡言的男人在用对方自己的方式保护他，这份人情，他实在不想一直欠着对方。
看着霍启天，他不想让自己的话太暧昧但也不想让那真心话太冷淡，于是他控制着情绪开口：“之前，你保护过我很多次，真的谢了。”顿了顿，程翊感到有句话压在舌根，他反复咀嚼了许多次才说出口，“今后……我也会想办法保护你，我向你保证。”
闭着眼的霍启天还在平稳地呼吸。
程翊那炯炯的眸又凝视了霍启天一会儿，正当他准备起身时，腕间却忽的传来一阵劲力。
意外地睁大眼，程翊转头，注意到先前还闭着眼的男人已经转过脸，犀利的目光就那么直挺挺地打过来，深深探着他。
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程翊喉结一动，尴尬道：“吵醒你了？”
专注地盯着程翊，霍启天没回话。
知道这男人的注视能杀死人，程翊直接侧开脸，窘迫道： “那你继续休息吧，我先去研究，等下再——”
“谢了。”
没等程翊说完，霍启天那真挚而低沉的声线撞入耳畔。
已经准备起身的程翊又僵了身体，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霍启天始终没有松开他手腕的意思，程翊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腕间的暖意顺着胳膊往胸口蔓延。
“谢什么。”没看霍启天的脸，程翊轻声道。
这回没回应程翊，霍启天只是浅声一笑，随后重新闭眸仰了头，恢复了休息状态。
程翊垂眸看了眼仍然被霍启天牢牢攥住的手腕，也没有催促对方什么。
老老实实地坐在对方身边，他就那么平静地听着对方呼吸，莫名有种前所未有的心安感。
然而正当两人间的气氛不可抑止地微妙起来时，实验车侧门却生然传来一阵突兀声响。
只听那实验车门外传来石磊一阵呼唤：“程医生！飞哥！麻烦你们出来一下！冯队突击组那边开会，想让你们两个也一起参加！”
闻言，侧首望了眼身边霍启天，程翊意外地撑起眉梢。
方才还闭目养神的霍启天也缓缓睁眼并适时松开了程翊手腕。
腕间温度消失时，程翊还稍有不适。
但他很快抽回了手，冲门外石磊道：“好，马上来。”
说完，他径直起身，再没跟霍启天有什么眼神交流便向门边走去。
**
N城。
BY指挥塔。
齐羽飞乘坐内部电梯前往实验中心。
迈入大门的瞬间，望着那站在一张张实验桌后焦急忙碌着的实验员面孔，他不禁细细眯起那双狭长眼眸。
抬首，他注视着实验中心偌大空间尽头处悬挂着的显示屏幕，此刻那镜头正好停留在先前的战斗视频中那个浑身散发蓝光的小子身上。
观察了一会儿，他转头望向身侧不远处一个实验台后的报告员，冲大屏幕扬了扬下巴：“这个人叫什么，现在查到么？”
“报告齐队，已经查到了。”
“叫什么？”
“他是Alias组织的3号实验员，名字叫程翊。”
“程翊？怎么，他身上的异能有结果了么？”
“根据J队传回来的数据，我们已经尽可能模拟当时所有可能引发异能的条件。现在我们有几个全新的实验发现。”郑重地向齐羽飞点头，报告员开始了公式化的叙述，“经过模拟器合成实验，20分钟内2300个实例中，有21例异变、69例死亡，其余所有感染病毒的subject全部痊愈。而21例变异实例中仅有1例产生了和Alias组织3号实验员相同的重大异变，剩下的20例全部是微乎其微的力量提升，并没有基因上的转变。我们把新变异实例Subject1879归作‘电类’异能人，大概进行了体能上优点和缺点的测试。”
“哦？”齐羽飞饶有兴趣地挑眉。
其实，对于变异异能这种事情，齐羽飞最开始派这些实验员做研究的时候倒也不抱很大希望，因为异能发展的方向实在太多，想要在模拟实验中产生和现实中完全相同的实例，几率实在太小。
“说说看。”双臂环胸，齐羽飞眼中闪着亮意，“有什么优点缺点我们可以参考？”
“目前我们还没有办法掌握‘电类’异能人的升级性变异，但是对于基本属性，我们已经有初步了解。”说完，报告员将报告单郑重地递向齐羽飞。
接过单子草草扫了眼上面数据，齐羽飞唇角慢慢上扬：“好。这样就更好办了。”
**
霍启天和程翊迈入1号越野车的瞬间，便被里面肃然的氛围震慑。
只见偌大的越野车厢中，几十个突击组员正襟危坐，一脸凛然地盯着站在门边的两人，仿佛见到教皇般严肃。
霍启天则侧身将车门拉上，视线最终停留在车厢尽头的冯皓身上。
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的身躯，冯皓清了清嗓子道：“先前我布置出的路线，大家都清楚了，是么？”
众人异口同声：“清楚。”
转头望向门边霍启天还有程翊，冯皓接上：“我最开始本是打算将Cinarity湖、N城市中心和N城山脉一条线直击，但刚才接到基地消息，基地资源供给已经部分告急，Boss也希望我们能够加快行程，尽快给基地带回资源。”说着，冯皓目光扫着整个突击组众人面孔，“所以，为了能够提高效率，加快进程，从现在开始，我会把队伍兵分三路。一路前往Cinarity湖，一路潜入市中心，一路直奔N城边境山脉。”
听着冯皓那决绝声线，方才还一脸镇定的突击组员们表情渐渐染上一抹错愕。
知道众人在担忧什么，程翊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对冯皓开口：“冯队，虽然兵分三路速度确实可能提高，但也不排除风险增加的可能——”说了一半，程翊顿了一下又补充，“不，是风险一定会增加的。冯队确定要这样做么？”
瞅了眼程翊，冯皓皱眉道：“这3条路线中，风险系数最高的便是潜入N城市中心的道路。那里虽然获取资源的可能性最高，但是BY组织在N城的分支中心应该也驻扎在那边。不管怎样，风险是绝对排除不了的。不管是兵分三路还是一条线直捣黄龙，都避免不了通过N城市中心。换句话说，如果兵分三路，Cinarity湖和N城山脉路线的威胁较小，就算市中心路线全军覆没，我们仍然有机会走出N城。但是相反，如果不分兵，N城市中心路线一旦失利，我们将没有任何胜算存活。”
“……”
能看出冯皓的坚定，程翊张了张口又作罢。
一抹令人难耐的氛围逐渐升腾。
霍启天等众人情绪沉淀了一会儿，伸手整了整背后长|枪，转向冯皓提出了自己想法：“所以你已经做好我们会失败的准备了是么？”
“……”闻言，冯皓愣了愣，下意识抬首对上霍启天严峻的眼。
“没猜错的话，你打算将队伍精英全部调至市中心路线的征讨对么。”
听着霍启天那没有情绪却带着隐隐质疑的语气，冯皓莫名感到一丝不悦，“怎么，你有什么其他建议？”
听着冯皓那对峙般的声线，霍启天注意到整个车厢内所有人视线全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旁边程翊也困惑地望向他。
迎上那自四面八方向自己投来的视线，霍启天坦白：“决策方面，我希望不要兵分三路。”
听着霍启天那云淡风轻的言辞，冯皓感觉有些意外。
“冯队的方式确实可行，但是会影响队伍士气。”
听着“士气”那个词，冯皓忽的觉得有些好笑。
歪了歪头，他挑眉询问：“怎么讲？”
“我理解冯队考虑分兵与否的初衷，为大局考虑周全确实很重要，但分兵出去就代表向整个队伍发出一条隐藏性的信号——‘N城市中心路线很大可能会全军覆没，所以我们需要另辟蹊径’。而一旦队伍有了这种潜在意识，Cinarity路线和山脉路线的士兵会增加心理负担，认为将来更为艰险的征战很可能会落在他们头上；至于市中心路线的士兵更是认为自己会牺牲，潜意识里提前缴械投降的可能性也会增加。”
“……”
周遭众队员盯着霍启天肃然的脸，消化着对方的话。
“对于BY组织的行为模式，我有一定了解，无论怎样，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达到目的。如果我们的队伍无法做到军心稳定全力以赴，一旦引发战争，想取胜真的不易。”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建议，不要分兵。”霍启天解释，“破釜沉舟，让大家明白只有全力打拼才有可能活着走出去，让他们明白，我们此行不仅仅是为了资源，还是为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活下去。”
“……”盯着霍启天那异常决绝的脸，冯皓没再反驳。
——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要谨慎。
整个车厢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程翊侧首望着霍启天，愣了许久。
——如果在险境中需要一个坚定巨石可以依靠，眼前的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充当起那个角色，直到将所有人拯救为止。
念及此，程翊心下滑过对霍启天深深的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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