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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
顾微凉点燃灯烛，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在橙黄色的烛光下，一念闭上双眼，安静的和衣躺在床上，呼吸平缓。
只有当她的手放在他的胸上，方才能够感受到，那几乎要撑破他的身体逃逸而出的混乱法力，是多么的危险。
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实在是太过于模糊，根本无法全心全意配合他的行动。
烛光摇曳，一阵清风涌来，周围的灵气好似龙卷风，涌入少女的体内。
少女眉心颦起，宛若削葱的十指宛如蝴蝶穿花，一个瞬间的功夫，便变换了数十个手诀。
她盈盈立在床头，幽蓝色的光辉在她身上溢出，素颜如雪，轻盈如舞女的长袖被风吹起，那张举世无双的脸孔宛如勾魂摄魄的艳鬼，如同一个旖旎的梦，只有蹙起得眉，才显出几分真实。
幽蓝光辉宛如萤火虫飞起，落入沉睡的人身上，却是她的法力，涌入一念的体内，一点一点仔细疏导他那混乱的法力。
若是旁人看见，定会以为这根本不是相救，而是谋杀。
不同的功法，法力的性质自然也不一样，两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万一一念吸收法力引起排斥，怕只会伤上加伤。
顾微凉确实没有办法了，若是有时间，她还是可以找修仙界几乎能够起死回生的医仙“鬼才”端木华，但是一念却是走火心魔还受了重伤，必须立刻救助压制住他的情况，要不然哪怕找到了神医，命都没了，再厉害的神医又能顶个毛用？
更何况，她在清欢宗的地位不低，自然能够知道一些秘闻，比如……大雷音寺的创始方丈和清欢宗的老祖宗，曾是结发夫妻。
两人修炼的功法，自然不一样，但是肯定是出自于一个本源。
她到底是尽力了，如果还不行，只能怪一念自己倒霉了。
一念却是头晕目眩，他本身的意识已经接近虚无，只能用本能放开法力配合少女疗伤。
一柱香的时间，顾微凉已经渗出一身细汗，又被法力烘干，一身白底绯裙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法力有点枯竭，她却不敢松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她倘若一松手，就是天都救不了一念。
灯烛在狂风中躲躲闪闪，终于在最后一击，发出噗的一声响，熄灭了。
顾微凉脸色雪白，再等到一念最后一点法力终于回归原位，方才敢停下，却身体酸软无力，哪怕另一间房就在隔壁，她却没有办法挪动步子去隔壁。
……擦，看来这一间房只能浪费了，可怜了她的住宿费啊！
她踢掉鞋子，爬上床，床上不小，但也不大，睡两个人有点挤，她本来想把一念踹到地下，但是踹了两下，还是没有踹动，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索性捡起叠?鹄吹谋?樱?樗踉谝桓鲂〗锹渌?铝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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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想保护的东西吗？
一念有。
他古板刻薄却一直教他佛经的师傅，如同撒欢的小狗一样却总是师兄师兄喊他的同门师弟，用生命维护荣誉的大雷音寺，还有宛如雪地红梅一样凌冽，却会对远方露出偶尔落寞表情的少女，都是他想要保护他们不受伤害的。
可是如果必须要选择一样保护，该怎么样？
“师兄师兄，背那么多佛经干什么，方丈都没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那边的小师妹，那个穿红衣服的好漂亮，穿水蓝色衣服的也好清丽，哇，那个妹子是谁？颜值简直爆表了！”
“师兄师兄，你跟那个老顽固顶什么嘴，虽然我们几个觉得你没错，但是他肯定不会认错，还会罚你，饿不饿，给，我给你带的馒头。”
“师兄，我喜欢她，我想保护她，你也有喜欢的人，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的感受吧？如果被知道，方丈和长老不会放过她的，你不要拦着我好吗？”
“师兄……”
少年在黑暗中幽幽盯着他，半晌，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我诅咒你。”
他的声音轻柔。
“你会和我一样，永失所爱。”
“你爱的女孩，会因为你，堕入无间地狱。”
自己做的真的对吗？
方丈做的真的对吗？
一念猛地惊醒，一个激灵，坐在了床上，才发现身上出了一身虚汗，就连搭在身上的衾被都弄湿了。
红木的窗棂护着白色的几乎透明的窗纸，金色光线漏了进来，落在墙角碧色的滴水观音上，空气中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
少女抱着膝盖蜷缩起来，纤弱的身体越发的娇小，以这个绝对不舒服的姿势睡的正香缩在床边一处小小的角落里，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覆盖在秀丽的眼睑，苍白的唇轻轻的抿着，哪怕在睡梦中，纤长浅淡的眉习惯性的皱起，宛如终日烦心，哪怕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他迟疑了一下，将被子取下，换了一个面，想要缓缓搭在她的身上。才稍微接近一点，便有法力破空而来。
一念接住突然的攻击，少女意识还不清醒，眼眸半睁，满眼迷茫，动作却是无意识的快准狠，宛如攻击敌人一般凌厉无比。
一念不敢动，他停住动作，只是缓缓握住她的手腕。
她眨了眨眼睛，眨掉眸中一点迷茫，收回手，平淡道：“在我睡觉的时候，离我远一点，要不然我会直接想扭断你的脖子。”
清晨的房间很安静，他看见如星光一样的细尘在金色的阳光中飞舞。
她神情有些疲惫，纤柔的肩还带着少女时期特有的柔弱，让人方才意识到，这个清欢宗的得意弟子，其实只是一个十六岁的纤纤少女。
在这个同龄人还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她却连睡梦中都无法放松警惕，潜伏在身边的危险，让她每一刻都如同惊弓之鸟，不敢稍稍放松半刻。
一念突然觉得心口好像被某一个柔软的东西静悄悄的击中了，有点软，也有点酸，好像再次吃在六岁那年刚刚下山时买到的青色的梅子，不知是何滋味。
过了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那种感情叫做心疼。
他的呼吸加快，明明知道有些话不该说，明明知道有些心知肚明的话理应尘封，他却仍然情不自禁的开口，好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其实……你并不讨厌我吧？”
作为清欢宗的弟子，在那时候，她应该做的，明明是捅他一刀。
她明明有那么多次杀死他。
因为他对她从来没有一丝防备。
但是到了最后，她还是这么心软了，甚至还耗费法力救了他。
其实，微微，你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吧。
他突然恍然想起昏迷时看到的蹁跹侧影，当时明明还有余力反抗，但是，他却仍然放纵自己昏迷，如同遇到一个渴望已久的人一般毫无防备。
他为什么会和她见面?
他为什么在心魔浮动的时候不回到大雷音寺，而是在迷茫之中自动选择了这条路？
他为什么在还能反抗的时候，就这样放心的昏迷在她的身旁？
只是因为我想见你。
他想到，他想见她，看她宛如星辰的眸子，听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哪怕态度是针锋相对，就是听一下她嘲讽的话，也都好。
顾微凉明亮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宛如看到了史前巨兽一般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会，神情终于从嘲讽转化成了无奈：“这次救你，算是报答了你的之前的恩情，但是别以为我对你怀着好意，只是因为我还不想因为捅你一刀被拉去陪葬。”
“下次别这么直接晕了，这次算你幸运，我可不觉得你还能有这种好运。”
她平静的抚了一下额上的长发，好似又带上的了那种游戏风尘的面具，又恢复了他看不穿的样子：“别相信清欢宗的得意弟子，一念，我们的教育注定了我们根本就没有真心这种东西，不要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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