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欲来时

作者:片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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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先祖创世以来,分三界划九州,除却四海之外,魔界自有魔域,仙界也固守九重天。至于这人界嘛,主要还是坐拥穆壑这片领土。
      要说这凡人的寿命乃是三界中最短的,却凭着不容小觑的繁衍能力在穆壑嚣张了这么些年而不消亡。
      念及此处,曦绾也就不得不把她困扰了许久的一个疑问说出来。她曾看过九峦山上那只金凤凰孵蛋,整整七百年才破了个壳。凤凰的繁衍能力虽称不上仙界最强悍的,但在天界众多仙兽里总归也是个入围选手。
      让她始终不解的是,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繁衍后代这一方面,是怎么做到比凤凰还高产的。

      花神的府邸在穆壑以东,需越过一条花涧方可抵达。
      这条花涧约摸两尺宽,里头漂浮着各色花瓣,有淡淡的隐香传来。花涧看久了容易使人产生错觉,届时整条花涧都仿若静止之态。而实则这花瓣下的水流又凶又急,凡人是万万淌不过去的。

      曦绾随着临桐降至一条铺满石子的小径上,径两旁大片的无量花海盛开,绚烂之极。她在天宫住久了,头一回见着如此多的鸢尾一股脑儿地盛开。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荼靡之色,曦绾的神识未免有些恍惚。

      临桐见她神游,倒也不出声打断,只是把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那石径的末端有廊亭一座,极目望去,可以看到一个颇为艳丽的身影坐在亭子中央,提着个金光闪闪的小酒杯自斟自饮。待曦绾回过神来,仙君便示意她朝亭子那边走去。曦绾当然也看到那亭子里的人,如此盛装,简直要和她身后的花海融为一体。

      越秧既然堪称仙界最高调的神仙,府中的家眷在着装上面想必也是耳濡目染。眼前那位看背影该是越秧的某位夫人罢,她独自一人翩然花海,时而轻扶酒樽小酌一杯,神态流转间还别有一番情趣的。

      只不过待他们再走近一看,却哪是什么夫人。锦绣袍子紫金冠,分明就是越秧本人。秀雅的身材如今看来有些微微发福,衣服是上好的冰丝,绣着雅致竹叶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带交相辉映。

      似乎感觉到有人走近,花神稍稍抬起头,一双星目煞是不善地瞥了眼来人。越秧生性傲慢,不管是谁,若是敢扰了他喝酒的兴致,必然是要被他一顿臭骂的。
      这不,越秧一闻见声响便紧蹙着眉,从酒盏中抬起头来,刚要开口痛骂。这一对上临桐的脸,便瞬间又给咽了回去。转而笑吟吟地同他道:“原是临桐仙君大驾光临,我当是哪个不知礼数的崽子呢。”
      他扶着石桌颤悠悠地站起身来,一身华服越显耀眼。

      曦绾躲在临桐身后,时不时偷瞄几眼花神的仙姿,说起盛装,他今日这般还真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越秧一路攀着石桌移步到临桐跟前,“仙君今日来所为何事啊?唔……若是尽来说些恭喜的客套话,还恕本神不能奉陪了,因为……本神今日喝高了。”
      说着还硬是扭着并不纤细的腰身转了一圈,脸上的表情油腻的很。

      仙君见他晃晃悠悠,要摔却又不摔的样子,很有仙格地没有出手扶他。哪知越秧这厮冷不丁地绊了一跤,即将华服倒地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搂住了临桐君的腰身。

      整个过程曦绾在身后看得是一清二楚,她伸出一根手指怒指越秧,嘴唇也抖得厉害。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做神仙就要有个做神仙的样子,再说,仙君可是如假包换的雄性生物,她可没听说这越秧有短袖之癖啊,怎么的也是娶了三房姨太太的人了,竟然如此为老不尊,真是气煞她也。

      这会子临桐倒是气定神闲得多,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表态,就这么的让他搂着。等越秧稳了稳身形,看着身后头顶冒青烟的小丫头,这坏脾气又来了。

      他扒着仙君的袖子,眼神甚是轻佻地扫过曦绾那张略带羞愤的小脸,随后又凑到她脖子边,满身酒气道:“这位……就是司乐台那个箜篌弹得很好的小娘子吧?”

      他手指轻抚过曦绾的发梢,大笑道:“本神认得你,前年仙乐祭上,本神给你递过花,你可还记得啊?”
      曦绾紧着眉头又往临桐的背后躲了躲,这花神不但为老不尊,连神格也有待考证。这怎么看也不像新婚啊,倒像是刚被抛弃了似的。
      饶是心中忿忿,嘴上还是得和缓一些:“花神可是好记性,小仙曦绾,特来恭祝花神大喜的。”

      越秧一听喜字,整张脸霎时皱成一团,胃里咕哝咕哝地好不舒坦。这几日府上尽是些来道贺的仙友,说的话一个比一个官方,让人好生胃疼。

      “今日怎么不见娥庄仙子啊?小仙还特意带了琼香脂给她抹脸的呢。”曦绾见他继续饮酒,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新婚之日不见新娘的影子不是很奇怪吗。

      “呵。”越秧一听到“娥庄”两个字,愣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甚是不屑地放下手中的酒盏,面色不悦道:“娥庄?她此刻若是出现在这,哪还有此等莺歌燕舞的景象。”说罢,又起身绕过临桐,甚是惆怅地望了望远处的水榭:“你若是来送琼香脂的那可就真真来错了,这玩意儿她可是见一次摔一次,莫说你了,就连本神也是无可奈何。以前初见面的时候那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没错,这一娶过门才发现,什么贤良淑德都他妈是骗人的,这女人简直就是个妒妇!”

      曦绾甚是惊诧地看着花神骂红了脸,略有些尴尬,花神怎么如此说,娥庄仙子乃是仙界淑德的典范呐,怎会是他说的……妒妇?
      临桐君也抱着一副耳听则已的态度站在一边,实则娥庄与妒妇二字实在相差甚远,但凡是见过娥庄的仙家都不会将这两个名字想到一块去。

      花神一边痛心疾首地抬袖假作抹眼泪一边戚戚地摇了摇头,“冤孽啊冤孽,这神仙一旦铁了心跟你,那是九头麒麟兽都拉不回啊。”

      “就前几日吧,本神看上河对岸一姑娘,这眼下正好是我府中琼花开得最艳丽的时节,于是便选了几支差人制成脂粉。”花神回忆起之前娥庄那一桩桩棒打鸳鸯的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声调越发激昂,历数娥庄的罪行:“原本这脂粉该是女子最喜欢的,本神难得有心做了两份,谁知那妒妇丝毫不领情面,还毁了本神一山头的琼花,整一个山头一夜间都光秃秃的了,这样养回来还不得再花费个三年五载!”

      曦绾不理会越秧自顾自的控诉,只是觉得有些抑郁,之前看他娶娥庄仙子过门的时候,可是去天宫里,仙帝面前各种献殷勤,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如今好不容易娶过门却又是这样一幅光景,她顿时替娥庄仙子感到不值,嫁给了这么一个朝三暮四的主。

      越秧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对她瞪圆了眼睛道:“你们方才进来可有路过一条花涧?”他问这个干嘛,曦绾狐疑地瞧了眼仙君。临桐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的确有路过一条来着。
      越秧见他点头,立时换上一副唯我独尊的臭屁表情,气焰嚣张道:“还不就是那妒妇干的好事,她将那河里的水弄得又急又湍,惹得对面的小娘子再也过不来,可不就是气死本神了!”说罢还越发显出气闷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要我说,本神还真是遇人不淑,当日若是跟河对岸的小狐狸共结秦晋之好,今日也不该落到本神独自喝酒的下场。”

      曦绾本身还想说点什么,却看到仙君一副少说为妙的表情,便也乖乖闭了嘴。也是,人家闺房之事怎么说呢。

      花神这边没能得到共鸣,心里头的怨气更甚,他一仰头干掉了一整杯花酒,醉眼微醺地扶住仙君的臂膀:“要我说,我就应该去查查那姻缘簿,若上头没我俩的名字,就找个机会把她给休了,管她什么仙帝的闺女,本神都照休不误。”

      临桐看他酒劲一上来越发没了上神的样子,于是伸手扶住他:“花神,这会子恐是喝高了,莫不然还是先回府吧。”

      “回府?再对着那妒妇?!”越秧此时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惊恐的事情一般,挣扎着晃了晃脑袋:“本神今个要再回去,定与那悍妇弄个鱼死网破!敢阻挠本神喝花酒的都是与本神为敌。”
      “不不不……本神还是得去月老那查查,看那老头儿是不是偷偷改了姻缘簿,将那悍妇嫁祸于我。想来本神之前年少轻狂,也还嘲笑过他身上裹红布,那老头儿定是怀恨于心……”越秧一边嘀咕着一边觉得自己的推断甚是有理。

      “此等小事何必一定要找月老,若是有曲歌在,想必他也能帮你查个究竟,只是……”曦绾听罢,正独自嘀咕着,远处忽然闪现出一片黑红色的光影,大片大片的乌鸦朝这边袭来,伴随着刺耳的鸦啼。

      临桐原本正望着不远处的花枝,此刻看见半空中涌现出这许多黑鸦,不由皱了眉头。照理说,此地乃是花神府邸,黑鸦此等不祥之物,惯饮人血,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一下来了这么多,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此地有大规模的血战,譬如上古神兽之战,血色蔓延十丈以外,势必引来血鸦的争抢。不过显然这里除了他们三个,连根神兽毛都没看见。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能引发黑鸦大规模嗜血的,定是出自魔族之手。当年昌华帝君力压旱魃之后,魔族也已沉寂多时,如今终于失去耐性开始蠢蠢欲动了吗。

      曦绾平日里闲惯了,何时见过此等大场面,这弄不好要被吃肉饮血的,吓得一张脸立时惨白,直愣愣地愣在原地不敢动弹。花神这厢半醉不醒的,两只混沌的眼珠子眯啊眯的,他倒是想瞧清楚眼前那一片黑压压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在他的地头上撒野。

      临桐支起右掌,在凉亭外形成一个巨型的屏障,防止这群黑鸦乱入。看来那日乾坤殿前的镜像果然是真的,魔族确实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正好,五百年的期限也快到了,是时候有所作为了。

      曦绾一脸惊恐地盯着仙君看,一边还不忘搀着点喝的烂醉的花神:“难不成还真有魔族入侵了?”

      仙君见时机成熟,一道剑气推向防护罩,围在罩子上的那群黑鸦瞬间化为粉末,随风而逝。之后来的乌鸦仿佛受到惊吓,均转换了方向,四下散去。这样一来倒也不像是有人操控着。“是不是魔族搞的鬼现在还未可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穆壑马上要不太平了。”

      曦绾似懂非懂地看着他,顿觉事态有些严重,只是手头上还扶着发福的越秧,他此刻正花里胡哨地往地上倒去,半倒不倒之际居然还抽空想了想刚刚那坨黑压压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品种,思索半晌,未果,干脆先睡一觉,天大的事儿睡醒了再说吧。
      誰让他是花神呢,就是这么高调,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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