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那是侍卫们在走廊上跑动的声音。

　　然后门被敲响了。

　　“伊莱陛下，打扰了您的安寝，皇宫有外人潜入，请容属下进来汇报。”

　　薇薇安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黑暗中一双大手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别说话。”

　　布兰特拿了一床被子盖住了她全身，躺在厚厚的被子下，薇薇安只能一动不动趴在床上，她的身型娇小，感谢之前还在咒骂的床褥，它的柔软性确保了半陷入其中的她造成的隆起不那么明显。

　　房间里亮起了灯光，从被子的一角照射进来。

　　“没关系，请进。”

　　低沉的男中音在空气中响起，这个声音与布兰特的截然不同，它更加的动听悦耳，薇薇安简直有一瞬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虽然隔着一层被子，但她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门打开时的吱呀声，因为太过惊讶而发出的抽气声。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一点声响，似乎进来的人在跨进房门的一刻变成了石头。

　　薇薇安简直想把头探出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

　　“不好意思，我忘记戴上面具了。”

　　脚步声移至床头，门口处才终于传来了细碎仓促的响动，听起来响动的发出者此刻非常的慌乱。

　　“失……失礼了，请陛下原谅。”

　　听到属下带着窘迫和羞愧的道歉，布兰特并不放在心上，他似乎很习惯面对这种反应。

　　“你不用太介意，卡恩少尉，你的表现不是最差的。”

　　“是……是吗？谢……谢谢陛下。”

　　薇薇安想了很久这句话的逻辑，可见这个少尉已经被前任的皇帝陛下迷得神魂颠倒、语无伦次了。

　　见到帝国第一美女也不过如此了吧，还是说伊莱皇帝的美貌让所有夏利的美女都相形见绌？

　　她忽然对布兰特现在的样子感兴趣起来，他刚恢复人身的时候，脸上污迹斑斑，除了一双眼睛外完全看不清他的面貌。布兰特人马的外形已经俊美异常，她简直无法想象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那个叫“卡恩”的少尉勉强平复心神，在经过了最初的震撼后他似乎平静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前任陛下脸上的面具发挥了作用。

　　当时薇薇安小时候也曾听过这位陛下的轶事，还曾怀疑过是否是世人的溢美之词，未免言过其实。现在看来，戴上面具这种她之前觉得有些矫揉造作的举动是非常必要的。

　　在听完少尉禀报的内容后，布兰特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当然，在她这个“贼人”就躺在他床上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将他们注定徒劳无功的搜索继续下去。

　　在少尉和身后两个一直没发出任何声音（也许是被震撼到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的骑士退下后，薇薇安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站在昏黄灯光下的前任皇帝，身材高大挺拔，这似乎是所有夏利人的特点，他目测有190公分，宽厚的肩膀，精瘦的窄腰，还有那双在衣摆下依旧显得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她简直怀疑刚才看到失态的少尉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脸孔，在如水波一样柔滑的睡袍下，他的身体有一种迥异于女性的美感。

　　这位陛下的头发与他的孙子一样，如同月光的实体，平时一定是端正地束在一起的，但是现在它们自由地披散在背上，即使是从床上刚起来，但却没有一丝凌乱，仿佛连末端都在发光一般，在灯光折射下闪耀着银光。

　　她忽然明白为何少尉他们为何在恢复神智后会有着凌乱的脚步声，站在他的面前，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

　　美丽的事物让人自然而然地想要接近，但是超过某一界限的美丽，则让人害怕。

　　即使有面具的遮挡，这也不妨碍人们知道它下面隐藏的美貌。

　　布兰特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脸，露出了他线条美好的下颚和嘴唇，那双眼睛简直像镶嵌在面具上的宝石。

　　有一秒，薇薇安甚至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

　　“……布兰特？”

　　“恩？”

　　男人的声音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柔。

　　“原来你是夏利的皇帝，我现在该称呼你伊莱陛下吗？”

　　“叫我伊莱，或者你更喜欢叫我‘布兰特’？”

　　此时的薇薇安对着他的脸，却是叫不出来，“伊莱陛下，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期间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您原谅。”

　　伊莱半低着头，嘴角略微下垂。

　　“今晚夜闯皇宫，也实在是逼不得已，还请陛下谅解。”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只要事后找人一问，自然知道她为何而来，还不如跟他全数说了，道明原由，也许还能寄希望于他的帮助。

　　追根究底，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相信他的。

　　“我知道你很担心哈里斯骑士长，也许你已经见过他了，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当然有！她简直满肚子的疑问，但更让她担心的是他的健康。

　　“他究竟怎么了？你们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关系到迪恩，看到他虚弱昏迷的样子，已经严重刺激到了薇薇安的一颗慈母之心。

　　“哈里斯非常优秀，他的身体素质极好，在改造的骑士中，也是出类拔萃的。所以进化的也非常快，导致他的身体无法跟上进化的速度，但幸运的是，我们已经控制住他身体的变化，他没事了。”

　　“进化是什么？‘神之战士’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这次他没事了，但是下一次，下下次呢？”

　　薇薇安语气激动了起来，对于夏利人遮遮掩掩下进行的“神之战士”计划，她不得不抱以最大的恶意揣度。

　　“‘神之战士’是对人体的改造，在这点上，我们并未有所欺骗，我们同样告知了这种改造并不是每个人都适用的，它也许会带来不好的结果。所有接受改造的骑士，在了解了这点后才会接受改造。”伊莱的语气非常平静。

　　薇薇安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那么迪恩以后会怎么样？你能保证他的健康吗？”

　　“可以告诉我，迪恩·哈里斯跟你是什么关系吗？他是你倾慕的对象？”

　　薇薇安顿时结巴了起来，手在空中失控地挥舞一下：“什么？不！不不不！不是那样!我跟他没有关系，额，我是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伊莱沉默地看着她，在男人高大身形笼罩下的薇薇安试图解释她和迪恩的关系，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我想我该走了。”

　　她看着被厚实窗幔遮掩的大床，但并不打算再回去。

　　“父亲，你睡下了吗？我知道时间有些晚了，但我能进来吗？”

　　随着敲门声，一道男性的声音隔着木质门板传来，薇薇安垫着脚靠近伊莱的耳边。

　　“他对我很重要，拜托你，让他平安回到我的身边。”

　　夏利的前任陛下轻轻托住少女柔软的腰肢，亲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在她的耳边低沉地说：“如你所愿。”

　　当凯尔进来时，看到的是敞开的窗户，风将纱制的窗帘轻轻吹起，他的父亲站在窗边看着夜晚宁静的景色。

　　“父亲，那个侵入者跑掉了。”

　　“所以，你引以为傲的防卫似乎并不那么可靠不是吗？”伊莱似乎并不引以为意，对凯尔的到来甚至没有转身。

　　“我将追究失职者的责任，但我要告诉您的不仅仅是这件事。”对他来说，今晚的“侵入者”事件不过是件小事，“今晚，分别有四位实验者死亡。”

　　“并且，我们观察到有新的一波图塔兽正在接近，数量非常巨大。”

　　“我们面对的形式十分严峻。”

　　伊莱转过身来，“事实证明，‘神之战士’的计划只能作用一时，当初我曾对你说过这个计划的缺漏，但没想到你还是施行了。”

　　“我别无选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您的消息，我们曾认为您已经……即使这个计划有诸多缺点，但我们只能先行启用。”

　　凯尔对他的父亲，有着无与伦比的信任，他肩上的重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负担在看到他的一刻陡然轻了下来。

　　“现在您回来了，请您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伊莱看着空荡的窗外，凯尔跟随着他的视线，只看到漆黑的夜。

　　关上窗，伊莱走到了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头，“首先，暂停‘神之战士’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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