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

　　那只老鼠的身体渐渐变得干瘪，不只是血液，它体内的肌肉、脂肪和内脏全都被注入的消化液化成了汤汁，被一饮而尽。

　　最后吃饱离开的飞虫，撑大的肚子已经变得殷红，薄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破掉。

　　薇薇安看着它跟来时比大了几乎一倍的肚子，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她忧虑地看着这片平静表面下危机四伏的森林，对着布兰特做了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刚做完她就想起这里是没有拉链这种东西的，然后对着布兰特笑了一下。

　　从布兰特的怀里挣扎落地，薇薇安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在脚上覆了一层信力作为缓冲，踩在地上落地无声。

　　在这里，生物的生存形态极其特别，已经形成了一套独有的运作法则，所有的生物都必须遵守这套法则来生存。

　　小心地穿行在茂密的林中，完全不发出一点声音有些匪夷所思，在藤蔓和灌木林丛生的地方，没有道路，只能用刀剑生生劈出一条道路出来。

　　薇薇安为难了起来，这么大的声响，整个森林的生物都要被他们引来了，这该怎么办呢？

　　如果整个森林的猎食者是靠敏锐的听力猎取食物的，那么它们怎么保证自己的行动一点声音也不发出呢？

　　在地球，薇薇安看过一些生物进化的书籍，阐述了生物进化的过程与原因。

　　世间万物，各类生物如恒河沙数，不知凡凡，但是它们能够生存下来，都有一个共同点，是世世代代千万年来，不断改造自己适应自然延续至今的种族。

　　如果是在地下，在绝对黑暗的环境里，比起发挥不了多大作用的视力，听力的确要重要的多。

　　所以有很多深海鱼类视力退化到近无，而在这里，薇薇安不明白在正常的地理条件下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奇特的生态环境。

　　虽然不能用刀开路，薇薇安其实也有轻松在林中穿行的方法，用信力射出的细丝能支撑她灵巧地在树干间来去，但是她可不能在空中再带上体积如布兰特这样巨大的人。

　　布兰特并没有让她担忧太久，他的四蹄轻盈地在地上点了点，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巨大的身体轻轻跃起，他的一跳距离很长，完全可以跨过前面的灌木落在空旷一些的地方。

　　薇薇安甚至还看到他在空中力尽掉下来后踏在植物上再次接力一跃，明明那么沉重的身体却轻盈地好像羽毛，这让薇薇安想起一座中国古代有名的铜像，马踏飞燕。

　　这种轻盈有利的冲突感给视觉带来很大刺激。

　　不知道布兰特用了什么方法，他的四蹄不论如何落地，都是轻盈无声的。

　　解决了前进的问题，薇薇安和布兰特一路向北，两人都想快些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所以连晚饭都只是随意吃了两个干饼。

　　夜晚降临，这对他们视线造成了很大干扰，不敢在夜里赶路，也不敢点火的两人只能依偎在一起取暖。

　　他们找了一个开阔的地方，便于时刻观察周围环境，布兰特跪坐在地上，靠着背后一颗干枯的树干，薇薇安靠在他身上，把厚实的毛毯盖在两人身上。

　　布兰特马身上的毛虽然短而且扎手，但是很暖和，薇薇安靠在他的腹部，感受他肚子的一起一伏。

　　周围还是安静的可怕，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也没有夜行动物的声音。

　　这里就像个巨大的坟墓，他们都是困在里面的死者。

　　这个想法让薇薇安打了个寒颤，布兰特安慰地拍拍她的头，长长的马尾甩了甩，打在她的脚上。

　　好在她以前和雪人在一起的时候给他都用手语比划沟通，这次不能说话了，两人的交流基本的都没有问题。

　　薇薇安跟他比划说自己说不着，害怕。

　　布兰特黑暗中明亮的银眼眨了眨，把她拉起来，靠在自己胸前。

　　心脏有力规律的跳动声在此刻显得尤为美妙和安心。

　　薇薇安耳朵贴着他的胸口，隔着胸腔听心在跟她说话。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在脑中打上这行字，薇薇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在布兰特的身边，她总是显得像个没有安全感，需要人哄的小女孩。虽然她已经离那个年代太过久远。

　　她的父亲，总是显得非常严肃。

　　他可不是特拉斯爸爸那种幽默温和会给女儿早安吻的父亲，薇薇安在印象中，从没有得到过他的一句赞扬。

　　他不是吝于称赞的人，薇薇安曾经不止一次看到他一脸开心的夸奖伊文捷琳。

　　而在面对她的时候，只是至多在餐桌上叫她多多参加舞会把自己打扮漂亮点什么的。

　　似乎在他眼里，自己的价值就是在贵族里找个对象嫁了，这就是自己的唯一的价值。

　　薇薇安也能理解父母的偏疼伊文捷琳的心情，毕竟一个能力平庸，这辈子注定蹉跎在平淡乏味的家庭生活中的女儿和光芒四射，整个帝国为之敬畏的圣女，这是没有可比性的。

　　在生活上，对她也没有苛待，她的首饰和衣服比伊文捷琳的要多的多。但是，她要的不是这个。

　　所以薇薇安·特拉斯她很缺爱。

　　在地球，有特拉斯爸爸和妈妈还有安西娅来爱她，但在这里呢？

　　布兰特换了个坐姿，他侧卧在地上，薇薇安趴在了他身上，玩着他的尾巴。

　　长长的马尾柔顺光泽，薇薇安用手把打结的地方梳顺，调皮地绑成了个大辫子。

　　布兰特惩罚性地用大辫子轻轻抽打她的背，薇薇安无声地笑着，在他身上扭动着闪躲。

　　两人闹了一会儿，薇薇安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幼稚，但是能这样幼稚也挺好，在北大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掉了，到时候想这么幼稚都没有机会。

　　最后被布兰特拍了拍屁、股，大手盖在脸上的薇薇安被迫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拉着布兰特的手，对方的手很大，能完全盖住她的脸还要超出许多。指甲的边缘光滑，指节修长干净。

　　在变成这副样子之前，他是什么样子呢？薇薇安突然很想知道。

　　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还是年轻英俊的骑士？他说夏利语，那很有可能是个夏利人，那他长的也不会太差了？也许他早就有了妻子和孩子，但是因为变成了怪物的样子不能回去。

　　想象天马行空的薇薇安甚至还臆想他还可能是个女人？哦，千万不要，那样的话太可怜了。

　　被自己的幻想刺激到的薇薇安苦着脸，忍不住看着闭上眼睛假寐的布兰特。

　　其实说实话，她觉得这个样子的布兰特还挺好看的，虽然大部分的人可能欣赏不来，他这个样子出现在人面前不是被围攻杀死就是被卖到黑市上去。

　　薇薇安曾经在黑市上看到过一条人鱼。

　　那条人鱼非常漂亮，有着男性的半身和鱼尾，那条蓝色流纱一样华丽的尾巴给她很深的印象。

　　但是这种生物的智力非常低下，不过性情非常凶猛，力大无比。

　　据说为了抓到他死了不少人，最后被一个贵族夫人花大价钱拍下了。

　　薇薇安也不知道人鱼最后的结局，也许是死了，要知道人鱼这种东西是不能家养的，他们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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