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

　　如同主管狩猎的神祇降临，化身成人马，拿着弓箭，在他的森林里巡视狩猎。

　　被这样一双犹如冰晶一样的眼睛看着，薇薇安甚至忘了从地上站起来。

　　四目相对，薇薇安有些紧张，不住地眨着眼睛。

　　快说些什么——她催促着自己。

　　但是她的舌头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丧失了语言功能。

　　不过对方没有让她为难太久，毫无预警地，他庞大的身体轰然倒下，直接栽倒在薇薇安的身上。

　　被半马人沉重的身体砸到趴到地上的薇薇安摸着撞疼了的后脑勺，茫然地看着星空。

　　之后，好不容易从对方身下钻出来，薇薇安坐在一边，心情复杂地看着一边昏睡的人事不省的半马人。

　　她从空间袋里拿出了一瓶酒，这是之前为了烹调和奥古斯丁老师准备的，但是她现在觉得自己很需要它。

　　在喝了一大口，感觉到辛辣的液体流过喉管后，薇薇安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

　　刚才从头到尾她都处于震惊迷茫的状态，现在静下来，她终于能够冷静地审视现在的状况。

　　首先，旁边这个生物到底是什么？

　　薇薇安在这片大陆上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生物，倒是在地球她看到过半马人的记载，传说中的射手座就是马人化成的星辰。

　　但是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以这么骇人的方式在面前出现？

　　而且，他与兔狲是什么关系？难道这才是兔狲的真实样貌？

　　怎么都想不通的薇薇安托着下巴，长长地叹口气，又一次扯到了胸前的伤处。

　　到现在她都还没处理过自己的伤势，信力者的身体愈合能力比普通人要好，这点伤只要骨头没断，基本上自己就能痊愈。

　　她解开了衣服，腹部白皙的肌肤上像被蓝色的墨水染色了一样形成大面积的青紫，并且肿了起来。

　　从袋子里拿了一盒消肿的药膏，她用手指挑了一些抹在青紫处，冰凉的感觉在肿胀的肌肤上蔓延开来，让薇薇安稍微好受了些。

　　系好衣服的扣子，她看着旁边倒下后仍显得巨大的马人，默默给他□□的上身盖了件斗篷。

　　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薇薇安觉得被那双带着魔性的眼睛看与不看的感觉大不一样，这样闭着眼睛的他，让人感觉压力陡减。

　　今天晚上的一番打斗和后来看到堪比异形片的系列变化，薇薇安此刻放松下来，马上感到疲惫无比，身上又酸又疼，马人巨大的身躯挡住了吹来的寒风，薇薇安的眼皮渐渐沉重。

　　不敢烧火取暖怕引来安德烈，薇薇安裹着毯子，在马人身边迷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她身上搭着的不只是毛毯还有一件斗篷。

　　周围并没有马人的踪影，昨天的情景仿若一场奇幻的梦境。

　　薇薇安呆了半晌，把毯子和斗篷收起。

　　跟着背后传来“咔哒”的声响，薇薇安转身看见马人正走过来。

　　初升的阳光给他的身周镶上了一圈金边，如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细纱。

　　他手上拎了一只有着绚丽长尾的鸟，个头还挺大，脖子似乎被拧断了，软绵绵地垂在空中。

　　这只鸟被扔在了薇薇安面前。

　　这是要给她的意思吗？

　　薇薇安身材娇小，站在马人的身边，头顶只到他的腰部。

　　她对着马人做了个吃的动作，然后指了指鸟。

　　大概这世界上肢体语言是沟通最便捷的方式，马人毫无困难地理解了她的意思，然后坚定地点点头。

　　还挺会指使人的嘛——薇薇安默默地看他一眼，还是提着地上的鸟走到前面不远处的小溪去了。

　　薇薇安把鸟开膛破肚，丢掉内脏，拔干净毛。

　　吃了这么长时间的炖肉、烤肉、肉干，她有些想念特拉斯妈妈做的白切鸡了，因为外婆是广粤一带的人，特别擅长做这道菜，特拉斯夫人也偶尔会给他们做。这道菜特别味道十分鲜美，对鸡肉肉质要求较高。这只鸟的肉质也不知道怎么样，不过在外面就不要讲究这么多了。

　　薇薇安回来时，马人竟然已经升起了篝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拿出了锅架在火上，她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操作这一切了。

　　白切鸡，最主要的是在煮的过程中使鸡肉受热均匀，每隔五分钟要控出鸡腹腔里的水，最后放进冷水里，让皮肉爽滑，去掉皮上的绒毛黄衣。

　　至于作料，她曾经做过很多不同种类的酱料，分装在瓶子里保存。她选了瓶口味略酸的，这样吃起来爽口。

　　等肉做好，薇薇安把大半分给了马人，让他蘸着调料吃。

　　马人默默地接过，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他的样子饿的有些厉害，但仍挑剔地不吃鸡皮，他把皮全都剥了下来，扔到地上。

　　薇薇安眯起眼睛，看他这个动作意外地眼熟。

　　她脑子灵光一闪，那一刻突然福至心灵。她试探地叫了声：“布兰特？”

　　马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他眼神茫然地看着薇薇安，似乎在问她叫谁？

　　她气不打一处来，丢掉了手上的碗，冲过去捏着他的耳朵——虽然多日未做，但是她的动作依旧娴熟。

　　“骗了我这么久，看到我到处找你，有没有娱乐到你呢？雪人先生？”

　　马人的眼睛一反之前的神秘冷傲（薇薇安的错觉），变得湿润无辜起来。

　　他捧着碗，嘴里还叼着一个鸡腿，耳朵被捏着不得不抬起头，神情显得纯洁又无辜。

　　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假象！

　　薇薇安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刚才脑海中突然闪现的一个念头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却解释了所有发生的事件。

　　从安德烈突然的离开，接着兔狲突兀的出现直到薇薇安昨天见到的那一幕。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的答案都指向一个。

　　为什么在几个月的冬季都没有见到一个生物，兔狲就这么巧合地在安德烈消失后出现在了洞里，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是同一个人！

　　布兰特、兔狲、半马人，他们是一个人！

　　虽然不可思议，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当答案只剩下一个的时候，不论它看起来有多荒谬，它就是正确的。

　　薇薇安狠狠揪着手下触感不同以往的耳朵，马人神秘高大的那层面纱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她先是用力揪着他，过了不久抱着他的脑袋，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她哭的很大声，要知道贵族小姐的哭泣也是很讲究的，即使哭也要哭的像幅画一样，要极具柔弱的美态，哭的双眼红肿、涕泪横流绝对是大忌。但是现在她已经顾不得这样矫揉造作的姿态，那是哭给别人看的。她现在的眼泪是为自己流的。

　　“你这个坏蛋，知不知道我是多么担心你？”

　　马人整个头被埋进她的怀里，他尝试动了动，然后发现被抱的更紧，最后放弃地伸手环住了她的腰，笨拙地拍着她的背，这个举动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下次不许你再救我，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差点就死了。”她大声指责道：“也不许你再随意离开我，反正我现在都知道你的秘密了!”

　　被紧紧抱在她怀里的马人连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无奈地拍拍她的肩。

　　哭了一会儿手软无力的薇薇安被他抱了起来，像个小婴儿一样圈着她的身体，原本应该显得锐利的银色眼睛温柔地看着她，薇薇安抱着他的颈项，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从初到这片陌生大陆的不安感，还有布兰特失踪后的担忧与伤心还有一种难以言说再次被抛弃的感觉，到见到安德烈勾起伤心回忆的难过，还有昨晚那场激烈的打斗与一番惊吓，薇薇安终于将这一切都宣泄了出来。平日堆积的情感此时像开闸的洪水倾泻，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

　　马人，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布兰特了，抱着她轻轻地晃着，就像想哄哭泣的女儿睡觉手忙脚乱的父亲。

　　大哭一场后，薇薇安觉得自己好多了。

　　布兰特坚硬结实的双臂很有安全感，她都有些舍不得下来。

　　但在情绪平复后，她就不好意思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眼睛肿的像两颗桃子，薇薇安用冷水沾湿了毛巾敷在眼睛上，顺便擦了把脸。

　　把凌乱的头发梳顺后编成一条蓬松柔亮的大辫子，薇薇安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是胸口还有点疼，刚才哭的厉害没有注意，现在看到皮肤上的青肿比之前更为厉害了。

　　在心里给安德烈再次记上一笔，薇薇安转身洗了毛巾，垫着脚给布兰特擦脸。

　　共用一根毛巾什么的，她都已经习惯了。不但方便还节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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