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寒

　　素寒

　　店小二注意到，有一位客官每天都会来到这个小镇上唯一的茶馆，坐在最角落的桌子上喝茶，一喝就是一整天。

　　就从两个月前开始。

　　之所以能引起店小二对他的注意，主要原因不是他每天一贯的动作。

　　而是他是一个美人，一个有一双美丽眼睛的美人。

　　细长忧郁的眼睛仿佛有着无法告诉的忧愁，那是他给店小二的感觉。

　　每天偷偷的看着他的动作，那温文尔雅的动作，使店小二堕入了无法自拔的恋爱中。

　　“客官，你在等人吗？”毫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和他说话，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

　　“等人？”美人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算是吧。”

　　几乎没有温度的回答简练而平常，但令第一次听见他声音的店小二兴奋不已。

　　果然是和想象中一样的轻柔飘渺。

　　“客官已经等了好久了吗？”店小二已经忘记了掌柜一直循循教导不可过问客人的事情，但为了再听到那把动听的声音，店小二不愿走开。

　　“哦？”美人终于把视线向上移，眼眸中流动着不可探测的神采，“你知道？”

　　“小，小人知道客官近半年来一直都来茶馆喝茶，所以……”话还没说完小二已经被美人忧郁的一笑几乎摄去了魂魄，话到嘴边却没有说的出来。

　　“你喜欢我？”忧愁的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的诱人魅力，美人轻皱眉头的动作更令人怜惜。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在店小二心中这个天仙般的美人已经是不可侵犯的神圣，连自己对他的喜欢也只会玷污他纯洁的光彩。

　　但美人没有再理会他，低头品茶。

　　此时已经是腊月时节，淮河以北早就霜飞满天，银妆铺地了。

　　寒冷使手指变得僵硬，冽风又刮得脸发痛。

　　只是为了等他，等一个负心汉。

　　一年前，他还在四季如春的江南，享受着在如画般的江南风光。

　　别苑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全都是证人。

　　他说。

　　证明了那在风中传递的爱语，

　　“齐子风爱贺玉伶，齐子风爱贺玉伶……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不停的在耳边喃喃的情话，甜蜜到心里的情愫，爱情像风一般在院子中散开。

　　下一刻满园春色。

　　纠缠之际，他交出了身子，也把心双手奉给了他。

　　贺玉伶又何尝不爱齐子风？

　　但世上往往是这样，你愈是诚恳的把真心交出，就愈是容易受到背叛。

　　爱得愈深痛得愈深的道理谁不明白，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美貌而且有身份的女人。

　　“娶了她，就等于有了富贵，有了地位。

　　你给不了我的她全都可以给我。”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你不要娶她……”

　　哽热的话语显露出情人深深的爱，分离带给他的伤痛永远比不上情人的背叛。

　　“你若是爱我，就看着我幸福。”话毕，旁边涌出了一群手执武器的壮丁，“贺玉伶，你是个男人，你除了爱什么也不能给我。

　　王爷府的驸马不能是个喜好男风的人，放心吧，没有了你我会更幸福……”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不过是件华裳，用完了就扔掉。

　　“我爱你啊……”空洞的看着他，但心早已碎了。

　　即使已经阳春三月，但贺玉伶心中却没有了春光的明媚。

　　乌云盖日，寒风刺骨，冰雹寒风。

　　他知道他等的人一定会来。

　　想到这里，美人嘴角微微的上扬，露出惨淡的一笑。

　　“客官，茶凉了，我替你拿进去换一壶热的……”店小二还没说完猛地被人推了一下。

　　“贺玉伶你这个婊子！”茶馆不知什么时候近来了一大群人，带头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却面带凶残的男子，他脸色青黑，一进来就冲着美人吼着，“竟敢对我下毒？”

　　说着，随之进来的一大群人开始把贺玉伶围起来。

　　贺玉伶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动作，动作沉稳而灵活，似乎是高手。

　　“你们这样子会影响到其他客人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店小二挡在贺玉伶的前面。

　　“滚开！”掌风活活的向小二袭来。齐子风不会武功，出手的是他身边的打手。

　　“啊！”惨叫着的一条人影像风筝一样飞出了茶馆，远远的摔在雪白的地上。

　　“快带人离开这。”出手救了小二的是贺玉伶，小二惊惶的点了点头，走了。

　　“把解药给我！”齐子风疯狂的叫嚣着，连太医也诊断出没有解药的话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没有解药。”贺玉伶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以前爱过的人。贺家人爱上的东西是不会拱手让给别人，得不到的，宁愿玉石俱焚。

　　“你！好，我死的话也要你陪葬！”齐子风一挥手，身边的人亮出武器朝贺玉伶冲杀过去。

　　一场剧斗之后，雪地上只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做晚刚下过雪，新雪装裹的大地白得耀眼，而那正把白纱染上异色的红，更显得刺眼。

　　“齐子风爱贺玉伶……齐子风爱贺玉伶……”半跪在死去的爱人尸体旁边，贺玉伶喃喃念着。

　　当初被他当面背叛也没有流过的泪水却在这时如同缺堤般的泻出，顺着苍白的脸颊留下，但还没有落地已经化作晶莹的冰粒。

　　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哭？

　　许久，贺玉伶才缓缓的站起来，手上拿起从齐子风身上拔出的匕首上移。

　　突然，血红烫热的液体从脖子喷射出来，紧紧握住匕首的手颤抖着却没有放开。

　　“我…也爱……”

　　天开始下起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把原本刺眼红色掩盖上。

　　依旧是银妆素裹。

　　徐徐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破旧的屋顶。

　　我死了吗？

　　死了的话不会痛，他伸手摸摸脖子上的层层纱布。

　　看来是被人救活了。

　　“你……怎么样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这半年来每日一见的脸，贺玉伶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好人，为那种人死，不值得。”店小二歪着头很认真的说。

　　不值得是吗？贺玉伶的眼神飘向了远方。

　　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缓缓的道。

　　“可是我杀了很多人，杀人偿命，不是吗？”

　　“可是……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连大夫也说你没得救了……”小二说着说着泪水一个劲儿往外流。

　　“……为什么要救我？”贺玉伶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专注的看着他。

　　“我……”小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但贺玉伶却笑了，不是那种惨淡忧郁的无奈，此刻他笑得温柔。

　　那是他最后一次温柔的微笑。

　　贺玉伶的心已经死了，他已经随着那个背叛他的情人永远的离开了。

　　活下来的人不再信人，不再爱人。

　　不再笑不再哭……

　　除了杀戮可以令那颗失去温度的心再度热起来外，他不再拥有热情。

　　事后有江湖传闻：

　　素寒公子，日弑千人，遂闻名天下。

　　素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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