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胜房

　　沈远山的母亲，微笑的时候是会给人优雅慈爱的感觉，但不笑的时候，也不能说是冷脸，就是能让人觉得她挺威严的。而一般让人觉得威严了，那也就不会敢在她面前过于随意。林瑜的不随意直接表现为，打着颤的一声“伯母好”。

　　沈母并没有刻意加快步速，她绕过衣架走到林瑜面前，上下整个打量了遍林瑜才点头回了句“你好”。

　　林瑜左手伸到背后扯腰带，她并不知道这样的寒暄过后再说点什么才好，毕竟，她和她儿子都决裂了。

　　“你来买孕妇装？”沈母终于露出了丝笑意，同时绕到林瑜身后，替她将散下来的细腰带系好。

　　林瑜立刻处于受宠若惊后的不知所措状态，在沈母重又回到她面前后，才回神地应了声“嗯”。

　　沈母拍了拍林瑜的肩，又道：“这件穿得挺好看的，衬你的肤色。”说罢，又从旁边的营业员手里拿过另一条，在林瑜身前比了比，“这条也不错。”

　　林瑜顺着沈母的话又“嗯”了声，然后，还没反应过来，沈母就往柜台前走，对营业员道：“这两件都要，麻烦开单。”

　　林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沈母，摇头，“伯母，您这是干什么？我自己买就好了，您不用......”

　　“你是不是生远山的气啊，”沈母转身将手放到林瑜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都知道了，这事，只能你受委屈了。对不住你。”

　　林瑜不明白，但还是摇头，“伯母，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

　　“吴敏的事，谁让她孩子没了，远山总不能这个时候放下她不管，你懂的。”沈母说着，又宽慰地拍了两下林瑜的手。

　　林瑜的注意力转移到吴敏身上，“您说，孩子没了？那，她还好吗？”

　　沈母摇头，没回答，从包里抽出张卡递给营业员，然后对着林瑜笑了笑，“晚点我让远山带你回家吃饭，现在我朋友还在等着，先走了。”

　　林瑜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沈母已经收好卡朝她挥手，她也不好再挽留，礼貌地说了句“再见”就目送沈母离开。

　　“您还需要看点别的吗？我们家还有婴儿的衣服，也在打折。”营业员热络地继续介绍，林瑜却没心思再听，拎过纸袋也出了店门。

　　林瑜继续拨打韩亮的电话，语音提示还是关机中，她思忖了会儿，准备去医院碰碰运气。

　　等到了一院的门口，林瑜才又想到，吴敏也在这个医院，她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就碰上，虽然她其实也很想知道吴敏的状况，但她有什么权利去关心呢。

　　林瑜垂头，等着从十五楼下来的电梯，忽然就莫名其妙想起那天和乔梁被困在电梯里的事，她左右看了看，没人，不自在地耸了下肩，想着五楼也不高，便准备去爬楼梯。

　　电梯门在这个时候叮地一声打开，林瑜自然反应往里看了眼，正好就碰上沈远山阴测测的目光。

　　这让人窒息的缘分，才遇到你妈，现在又撞上你？林瑜偏了三十度的身子没有通报地自动僵硬，直到电梯门又自动关上。

　　林瑜转正身子，看着显示屏上重回十五楼的红色数字，忍不住抬脚踹了下电梯门。

　　“妈妈，阿姨这是在破坏公共财物吗？”稚嫩的童声在旁边大声地响起。

　　林瑜脸红，不知道是为刚才沈远山的视而不见还是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反正臊得慌，她转身大步往楼梯间走去，试图将身后年轻妈妈的“你可不能这样”留在大厅。

　　五楼真的不高，林瑜只走了四分多钟，她知道主要原因是自己胸口存了口气，可是气什么呢？有什么资格去生气呢？矫情的毛病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林瑜顺着胸口，走到529病房，敲门，来开门的却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大叔。

　　“你是？”大叔疑惑地打量她，明显是不认识林瑜的样子。

　　林瑜还是往里探了下头，还是单人病房，她有些急了，“原先的病人呢？”

　　大叔叹了口气，“当然是出院了，要不然我能住进来？”

　　林瑜揪了下眉心，朝护士台走去。

　　“你说佳佳？她已经去世了。”护士长一边在板子上写着什么，一边头也没抬地答道。

　　林瑜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明明是没任何关系的人，只是和她的佳佳重了名而已，但她却结结实实地觉得难过，可能下个小时她就好了，但现在她觉得难过。

　　情绪的低潮让林瑜又开始愁眉苦脸，她垂头走去电梯，按了按钮，电梯开了之后头也没抬地就走了进去。

　　林瑜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不对劲，这电梯到一楼怎么这么长时间，连忙抬头，就看到门上映出的沈远山的身影，他抱着双臂，正蹙眉盯住她。

　　“好巧。”林瑜木着脸，对着门上的人影打了声招呼。又不是苦大仇深的敌人，真没必要装得比陌生人还陌生。

　　沈远山没吭声，只是依旧摆出那样一副欠了他百八十万的不开心的样儿。

　　林瑜舔了下上唇，又吐了口气，“我不是来看她的，你不用担心。”

　　沈远山还是没说话，林瑜发觉自己有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几天前的决绝完全消失不见，她想要听他说话，就算是奚落也没关系，她刻意忽略的情绪，如果没有他的失落的情绪席卷而来地被放大中。

　　电梯停在十五层，林瑜诧异地终于转头去看沈远山，却没想到沈远山又伸手按了一层的按钮。这动作的架势，迅速地让林瑜产生了一种近乎疯狂又可笑的想法，他在一次一次地上下，只是为了再次找到她。

　　林瑜不争气地砸了两滴眼泪到地上，她心里的那根绷着的弦终于在自己的这个想法里断掉，动了的心被自己勒住，越用力也越适得其反，只需要伸出食指轻轻拨动一下，那么，断掉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试试吧。”林瑜盯着自己的鞋尖，克制住在地上画圈圈的念头，认真地说。

　　电梯里安静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林瑜还是低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口会有个什么结果，在沈远山肯定地告诉她她会后悔之后，只是这后悔的时间来得太快，只几天的工夫，她又舔着脸皮来告诉他她后悔了......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啊，林瑜在心里思考，沈远山算不算得上是匹好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右边的手就被沈远山从口袋里拎了出来。

　　“我妈让我带你回家吃饭。”沈远山的声音冷冰冰的，但牵住林瑜的手却是暖的。

　　林瑜愣了，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母命难违，心头又不忿，所以才这么模棱两可地抛了句信誓旦旦的理由给她的同时又牵起了她的手？林瑜在心里骂自己的纠结，又不得不想这些缠绕在一起的纠结。果然，女人还是女人，入了爱情的门槛，就会原形毕露。

　　沈远山说了这一句就没再开口，脸色也还是沉着，林瑜歪头，也沉默。

　　电梯在一楼停下，沈远山却没拉着林瑜出医院，而是拽着林瑜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小花园。林瑜的心跳不自觉加快，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我不想试，”沈远山转身正对住林瑜，语气急速，“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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