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胜房

　　“孱弱？”林瑜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地重复了遍，疑惑地望着脸上明显含了怒意的沈远山。

　　沈远山紧抿薄唇，目光依旧不留一丝空隙地落在林瑜脸上，有种强势而刻意地制造让她逃无可逃的压迫感。

　　林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打破这个又莫名其妙出现的僵局，俩人像是被点了穴般目光胶着，就在林瑜快撑不住的时候，手机振动将她脱离出这一场再进行下去极有可能会变质的目光追逐战。

　　“小瑜啊，我是佳佳妈妈。”

　　林瑜立即收回目光，提着的心又全副武装，在不确定佳佳是否安好的情况下，她最不想沟通的人便是佳佳的父母。

　　“阿姨好。”林瑜稳住自己的音量，尽量显得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佳佳妈妈在电话那头“哎”了声，没有显出特别难过的情绪，林瑜小心翼翼地抓着手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和盘托出。她是会这样的，属于那种不太敢在父母面前耍花枪的小孩，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佳佳昨天没打招呼就突然回来了，但是回来之后倒头就睡，累坏了的样子，我和她爸爸也不好去问她，她看起来很不高兴。”佳佳妈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所以只好打电话问问你，是发生了什么事？”

　　佳佳妈妈说着说着流露出些许尴尬，林瑜却觉得心里一暖，做母亲的心总是可以得到谅解的，虽然女儿百分百肯定不愿意她去打听，何况还是母亲所不知道的已经撕破了脸的前闺蜜。

　　“阿姨，您不用太担心啊，就是老板，我们老板太抠门了，我们都要求加薪，他不同意，但是您知道，佳佳一个人做好几个人的工作，是最应该得到嘉奖的，但老板也不同意，所以，我们就和老板吵起来了，佳佳实在太辛苦，平常也没假期，所以干脆就趁这次回家休息两天，没事。”林瑜低着头，边说边来回解开，系上自己棉衣上的木扣子，循环往复，直到这通电话打完。

　　沈远山就这么被晾在一边，观察她明明在撒谎，声音却镇定而小动作不断地缓解自己情绪的样子，竟然也觉得有趣。

　　“额，”林瑜收好电话，抬头时看沈远山依旧站在她面前，吓一跳往后退了步，语气惊讶，“你怎么还在？”又后知后觉，“意思是瘦弱？我随口说的，那个字还不太会写，你能别咬文嚼字吗？”

　　沈远山无奈，终于忍不住轻笑着摇头，这算是什么本事，随口胡诌之后转换话题？他咬文嚼字？他明明在意的是她不把他当做可以保护她的存在，他......沈远山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冷声道：“看来你很会撒谎。”

　　林瑜撇了撇嘴，没好气呛声：“我只是低级的撒谎，比不上你们这些大老板。”
　　气氛再次因为林瑜的这句话降到冰点。

　　“怎么回事，你对我很有意见？因为我有钱？”沈远山差点伸手拽住林瑜的手臂，但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便握拳将手背到了身后。

　　林瑜也讶然于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么冲的话，这不像是她，但沈远山抓着这个点问下来，她又不能不回答，想了想，她从包里抽出了那张订婚请柬。

　　“上午我去医院，碰到了她，她给我的。我不可能去，还给你。”林瑜竟然冒冷汗，刚刚跑步时产生的热气在这个时候突然像是被抽离干，周身只剩下嗖嗖冷意。

　　沈远山没接，他看着在林瑜手里略微颤动的请柬，脱口而出问：“她说了什么？让你气到连午饭都不吃？”

　　林瑜反应不及，等确定沈远山脸上写着的确实是一本正经四个大字后，她在这一秒感觉到了恐慌，还有他等在落地窗后，陪她买老棉鞋，为她质问保安的场景交替出现在她脑海里，她觉得头痛，以及，大大的NO。

　　“她没说什么，只是还以为我和你是，那种关系，”林瑜没有抠纽扣，而是打着没有意义的手势，像是压制自己跳动过快的心脏，“我觉得她还放不下你，你要不要去抢新娘啊？”

　　林瑜超出频率的心跳在自己说完后便不再躁动，神奇地安静下来，这让她欣喜，不过也有点难过，她觉得难过只是有点，不愿意承认欣喜可能被那有点的难过而盖过。

　　“我......”林瑜想要离开，只是刚一开口，沈远山的手机就响起来，这默契，也算是多少年等一回。

　　沈远山没有背过身，双眼依旧盯着林瑜，林瑜不自在地抬手挠后脑勺，对自己感到失望，明明该坦荡的是自己才对。

　　“好，这就回去。”沈远山在听了一会儿后回了简短的这一句。

　　等他挂掉电话，林瑜连忙开口：“我走了，你也忙吧。”

　　沈远山挑了下眉，说话声里带上了直白的戏谑，“和我回家一趟，有点事要你帮忙。”

　　“啊？”林瑜张大嘴巴，脸部表情有点扭曲，“回家？我不去。”

　　沈远山耸了下肩，“你以为这里进来不容易，出去就容易了？你不帮忙也可以，就等着被保安拦下来，继续在那里等个把小时，我高兴了，就让他放你走。”

　　林瑜感觉到一阵恶寒，不可置信地瞪住沈远山，沈某人却无所谓地继续戏谑，“是这样的啊，我们这种有钱的大老板，最喜欢折腾你这样，不听话的女人！”

　　“真的帮完忙就放我走吗”，这么没骨气的话林瑜差点脱口问出，果然，林瑜在心里懊恼，有些人就是天生有那种将别人摄于自己“淫威”下的本事。她翻了几个白眼，时不时扫一眼走在前面的沈远山，心里大杂烩的滋味让她不好受。

　　再次坐回轿车，周廉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林瑜清晰地听到原本平衡地差不多的独木桥咯吱一声从中间断裂开来，而且没有任何人企图去拉一把还没完全碎裂到地上的木板，即使那独木桥只是一个迷你版的模型。

　　林瑜诧异于自己的没心没肺，明明车里的气氛诡异地磨人，但她却开始犯困，到了什么地步呢？她克制不住地想要摊睡在后车座椅上，而在迷迷糊糊间，到了下车时，她竟然还真的躺了下去，就差流口水。

　　“你昨天没睡觉？”

　　沈远山走在她身后侧，林瑜没吱声，但她其实非常想提醒他，怎么着她也算是客人，你这个主人不走前面领路也就算了，还这样和她咬耳朵，让旁边的周小姐不尴尬么？而且显然周小姐的地位该比她这个半路跑出来的朋友重要的多。

　　走到别墅前的庭院，林瑜便看到有位妇人站在门前，朝他们微微笑着。

　　这场景让林瑜感慨自己竟然莫名其妙搭上了沈远山这个朋友，要知道，眼前的场景真真实实在电影里时林瑜才能见识，也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孩子，更没什么机缘巧合结交大富大贵人家的孩子，所以，林瑜皱眉，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和他做朋友，纯粹只是有缘？

　　“你们回来了，我都等了好久了。”沈母笑得优雅，目光落到林瑜脸上时，笑意更浓。

　　周廉一热络地走到沈母身边，挽起她的手臂，“阿姨好，我妈妈可记挂您呢！”

　　“是吗，我也很想小万，大家别站着了，进屋吧。”沈母的目光再次落到林瑜身上，微微点头示意。

　　林瑜莫名心虚，也知道这心虚来得毫无缘由，便在心里默念是自己豪门电视看太多，搞得自己风声鹤唳。

　　“你要我来帮什么忙？”林瑜走在后面，声音极轻地问旁边的沈远山。

　　沈远山露出凝重的神情，说出来的话却轻快，“我诓你的，既然都来了，自然要到朋友家里逛逛，以后我去你家玩才算是礼尚往来，你说是吗？”

　　林瑜克制住自己伸手捏人的冲动，脸上挂住僵硬的笑，“你知道你像个无赖吗？”

　　沈远山皱眉，“无赖又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想请你进来喝杯水，就又得了个无赖的标签了？”他问得掷地有声，当然是在他们两个之间，走在前面的沈母和周廉一还是没有听见的。

　　林瑜万分想回嘴，“你这就是无赖的表现”，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瑜还是诧异于沈远山以什么理由把她领回来的，看样子沈母应该并不知道她这么个陌生女人会来，但她来了，沈母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连疑惑的面部表情都没有，林瑜似乎找到了自己害怕的源头。

　　“这位？”沈母停了停，林瑜刚想回答，又听她自己接下去道，“林小姐，久仰大名，还真不知道你和远山是认识的，请坐。”

　　林瑜乖巧地坐了下来，她瞥了眼沈远山，又听沈母说道：“远山，你公司不是还有事要做，赶紧回去吧。”

　　逐儿令？林瑜想捏自己的衣服下摆。

　　沈远山没落座，而是往楼上走去，漫不经心回道：“公司没什么要紧事，我上去换个衣服，陪你们喝下午茶。”

　　林瑜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三点五十，这个点喝下午茶，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平民是过不来的。

　　“我经常看你的节目，”沈母优雅地倒了杯茶放在林瑜面前，林瑜受宠若惊，“你的节目很有益。”

　　林瑜不知道怎么接话，那种从脚底板升上来的不自在感又涌出来，她的那档购物节目，从来都是招喷招骂的，怎么还有益了？

　　“你给远山带回来的菜团子，还剩好几个，挺好吃的。”沈母啜了口茶，笑容更是舒展，眼角的细纹都隐匿起来。

　　林瑜这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急忙点头，“好吃的话下回我多......”

　　沈母叹了口气，林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以至于后半句话都噎在喉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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