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同人/云风]瓶子里的师兄

作者:怀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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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裂


      步惊云以为聂风近时颇不妥了。昨天自局里回来,在储藏室捡了两样东西,脚不落家的,又向外边去。好容易夜半归了,步惊云不睡,秉烛两寸,沙发上候着他。聂风瞥他一眼,无话。一句解释没有。

      剑廿十三捋一朵花,对月笑了:“这倒稀奇,头一回吧。”

      聂风默了默,甩他一字:“累。”

      完了褪了衣衫,濯洗罢了,谁也没闲搭理,甩了剑,独个儿眠了。步惊云以为他遇着什么难事,果然心倦,便挨他躺了。聂风死来压了被子,步惊云拽不动。两人纠结几下,步惊云没法奈他何,撒了手,隔了几层揽他。聂风觉热,蹭了又蹭,不受。

      步惊云禁不住要来扪胸。

      次日聂风睡至三竿,班也没上。步惊云熬了几小时的粥,他尝过一口,推说饱了。仍往储藏室里去,一人关里边,不晓得捣鼓什么。步惊云瞧了一叹,寻他吃饭。聂风应了几茬,九转十八弯的,道道听着好了,却总不见人。末了易风发了狠,拿爪子一把挠了门,划拉得锁头一折。步惊云捋了袖口,要把他拽将出来,刚行了半步,“吧嗒”一声,聂风探了身,衣袖上一瓢的灰。片儿警洗洗弄弄,不紧不慢的,将诸事都侍弄得妥帖。末了桌旁一坐,菜已冷得不能再冷。

      步惊云要同他热一热。聂风拦了:“冷的暖的都那样了。”

      便捧了碗,一筷子一筷子的挑,半天恹恹,没什么话。步惊云瞧他眉上拧得起了皱,一寸寒一寸凉的,昏昏甚不分明,问了:“怎么?还是热热?”

      聂风停了停,哂然:“青菜太咸,红烧肉太腻,凑合吃吧。”

      步惊云一愣,不晓得是什么道理。他往聂风家掌勺该得几月了,厅堂厨房上得下得,文能裁诗衬雪,武能立马横刀,简直二十四孝,聂风连一分挑剔都不曾有。步惊云平素瞧惯了他笑,眉眼一折,乌是乌,白是白,好生分明,揽得千载川月万年山水,都往唇角热闹,受看得紧。现下冷淡起来,才凉得更伤人,倒也真不顾半点旧时情意,一字一句戳得步惊云心上缺了一块,被搞得乱了。

      麒麟眼见今早不知落了何处的雨,气象不好,来的都是招惹不太起的,便往易风窝里钻了又钻,并了猫儿,不见不烦的,避世去了。步惊云默了半默,要揽聂风:“风,你是不是病了。”

      聂风躲了躲,向椅子里一退:“没有。”

      步惊云一只手凭空吊了半天,指间横七竖八的,都写一个寒字。他没法子,退求其次的,来拿菜盘子:“我再回锅弄弄。”

      聂风挠头:“不用了,我饱了。”

      好歹把昏昏噩噩一顿午饭糊弄过去。聂风嫌弃完了吃食,又瞧着床褥忒不入眼,转身便不知从哪拖了一张垫子,向储藏室里塞了,再抱两叠子棉絮,且往别处安了家了。步惊云见他性情愈发离了工尺,好不平顺,可他探不出究竟,连劝上一句都没处寻,噎了噎,左右更愁了。

      晚饭聂风啃了自局里捎回的牛角包。步惊云上上下下张罗了一桌子,换了他老人家一眼,两个字:“不吃。”

      步惊云没了话,转往厨下去,一袖子拂得锅啊碗的翻了天,对着清灯残灶掰勺子。隔墙聂风摁了电视机,易风拿小毯子把自己裹罢,往聂风腿上趴了。聂风晓得这是要顺毛的意思,替他抚了又抚,给挠了肚子。易风叫他弄得妥帖了,爪子搭他搂着。聂风瞟两眼节目,还得闲,便天上地下的,把桩桩件件都斟酌定了。

      厨房里的动静他听着了。步惊云终归叫他折腾得稍有些恼。一辈子二十年,聂风生得花鸟性情,过多了同别人雪中送炭的日子,偶而来个火上浇油,他甚不顺手,演得也不算老成,能瞒了就行。

      步惊云这里废了几簇刀叉,又盯上了铁盆。那边八点档刚上新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眼妆都化了,扯了要走的汉子不撒手。一旁的闺蜜劝她:“他喜欢你的时候,你什么都是好的,不好也好。他不喜欢你了,你留也留不住,好也不好了。”

      聂风一颤,垂了眼,把声音调得稍微大了些。

      狗血剧情也颇争气,没辜负他的,又来了一句:“他今天对你温言软语,你以为他就是喜欢你了,接受你了?傻姑娘,他心里藏着别人呢,你不过是个替代品。就和那,那什么,忙时的钟点工,闲时的电视剧一样,可有可无,这个没了,还有下家,替补的排队都排到隔壁市里去了。他翻脸跟翻书似的,转眼就能丢了你。”

      剑廿十三听了大乐,不知寒不知热的,逗他:“聂风,你也找了个下家,胆气壮了,最近才好大脾气?”

      聂风虚虚瞥了厨房后边一寸影子,笑了:“我就是找了个下家,我心里也早有人了。”

      步惊云抿了唇,向客厅里现了身,挨着聂风一坐,吧嗒调了台。剑廿十三瞧他眉上两撇痕,莫名无端的,往雨里雪里横了,显见心下有怨有怒,攒得多,好生放不过去了。骨头辨不出这个究竟朝着谁。他迟了迟,叫步惊云斜眼一剐,带了三分的恨,能凿他一拳,唬得花都谢了,瑟瑟坠下几瓣来。

      易风在聂风腿上舒坦卷了尾。聂风没搭理步惊云,抱了易风向厨下去,替他喂了两把小鱼干。

      将晚步惊云叫聂风关在储藏室外,他瞥见门前一只牌子,上面端正书了四字,非请勿进。寻思一下,才晓得他今晚怕要守定一张空床入眠来了。步惊云再未有别的说道,立了半天,径直去了。

      聂风隔了一扇木的,听见动静,心下煎啊熬的,糊成了锅。他没了步惊云护他安枕,难以成眠,怕梦里无灯,怕来路未明,最怕撞着他师兄死不阖眼。聂风堆了两担子事,夜半三更的,还往被子里烙几屉饼。

      他暗里闻见一声轻响。有人脚不着地的,飘将进来。聂风平了呼吸,闭目,装了睡。

      步惊云在他身边停了,蹲着,躬身俯就的,替他掖了被子。聂风没敢动。步惊云也不挪地,夜落得极深,楼外一挂枝梢,不堪垂老的,病叶先秋了。

      步惊云低头悄然与聂风额上,添了一吻来了。

      完了握了他,半天一句轻的:“你要我走,我偏不走了。你我姻缘早多少年就注定了的。要同你偕老白首的,不会是别人,也不能是别人,就是我步惊云了。”

      说了还有话:“你写什么非请勿进,我偏就进来了,你待怎地。你关得住这个,可关得住别的?你虚得很,你故意气我,我瞧出来了。”

      纵使三千载春暮春迟,晴明也行,冥晦也罢,都没能把他一寸心,明月白,琢磨得稍损了半分,泉乡底下看多少鬼事成灰,步惊云倒好,迎风立了,仍未改的,自出岫他的孤清去了。只那么一下子,往这车马人间,却莫名的,晓得同聂风缱绻低徊,难解情缠来了。

      步惊云连天都不信了,更不信聂风能把他扫出家去。便弄走了又如何,他化一截子云,最屈尊降贵的,东南西北哪儿也不飘,亦不行雨。每天早啊晚的,堵了聂风家的窗子,旁事没有,就望着他。

      步惊云都思忖好了。他的言语,也不是说与聂风听的。他不过心下难平,聂风有事瞒他瞒得死紧。

      聂风憋了没醒。步惊云仍守着他。他也怕聂风梦里多愁少欢,世途阑珊。他本想挑个时节同聂风论了往事,可故园旧时,清萍浮棹的,不好从头说。那便谈今生,伴与鸳鸯一处生。什么雨啊霜的,他能为他挡得一截,便是一截了。

      聂风叫步惊云死拽了没放。他心上的口子,原给缝好了,现下为步惊云挣得开了线 ,血肉一地涂炭。聂风扯巴扯巴,凑合补了,仍有戳刺的疼。他舍不得,他有多舍不得,他不能说,他就要提了剑,为他师兄慨然负死去了。他上辈子已千般的偿还不起,如今再不能牵累于人。

      聂风糊涂想了想,末了终究砥砺不住,还是岔到昏沉地方去。一夜竟是无梦。聂风睡得好,醒得也晚,起来时候步惊云不在,聂风披了衣,洗漱罢了,瞥见厨下清火冷灶,没开炉。入了厅,步惊云沙发边站了,瞧他。

      麒麟易风剑廿十三往桌上摆了一横,不兴说,这是要同他逼供来了。聂风拈了帽子,提剑欲走。把门拧了半天,它倒是嘎嘎的响,就不松口。往孔里一瞧,实的,叫人给堵上了。聂风一叹,挪两步,遥遥坐了,低头捉了钥匙数着玩。

      步惊云望他:“风,你并不是讨厌我了,你是有事想瞒我,又怕瞒不住我。”

      聂风哗啦哗啦把那串铁的向桌上拍了,一笑:“我就是讨厌你了,烦。现在改愿望还来得及么?我已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说得狠,叫寻常人听了,简直字字剐心,奈何步惊云铁得不动如山,瞟他,眉上一枝的雪,竟叫岸柳江潮这么一催,往晴里转霁了。聂风瞪他,急了:“我已经没什么愿望了,你欠我的,你救了我这么多次,不用再还了。”

      完了还有话:“真的,你可以走了!我再不需要你了!?”

      聂风话到此已尽,垂眉扯了袖子,喜怒不及的,宁定得很,眼也没抬,只把衣袂瞧了又瞧,以为上边兴许能绽了朵花来。

      步惊云看他,心底一枚石头,咚地投将进去,愀然坠了三天,现下才听见了响。他默了默,搂他。聂风不依,挣了挣,叫步惊云发狠向沙发里摁了。他抵了聂风的额头,交了睫,唇齿战战兢兢的,碰了又碰,叫彼此声息融了一处来了。

      麒麟叫易风拿尾巴捂了眼。

      步惊云咬牙问了:“风,你就这么想撇了我们,一个人去对付他!?”

      聂风一怔:“你,你知道了!?你昨晚不是还自个往厨房里发怒么?”

      步惊云一叹:“我只恼着,瞧不出你在愁什么,我没法劝你。”

      剑廿十三哭笑不得:“聂风,你演个戏,连循序渐进起承转合的铺垫都没有,说翻脸就翻脸,说生气就生气,说讨厌就讨厌,谁会信啊?”

      聂风比他委屈:“我以前从来没瞒过什么事,这是头一回。”

      易风“唔”了一声:“也还不错,起码让我们慌了几天。”

      聂风没了话。步惊云搂他,两人对坐半天。聂风瞧着大抵糊弄不过去了,便把前事半真半假,挑挑拣拣,还深不是,浅不是的,说了。仍掩了个中最是紧要的因缘未提,只论了同断浪的血海深仇,需得亲来取他人头,不好托付旁人。

      他话得巧,眉上哀哀的,勾描一道两道,愁得极重。诓得一家子妖啊鬼啊,恨不能涕泪俱下,自也信得不能再信,步惊云往储藏室里抱了一箱子玩意,朝桌上放了。拎了一柄铜钱剑舞了舞,掉下两枚开元通宝来。聂风见了,紧巴紧巴粘了回去:“你别玩,我好不容易弄成形的。”

      步惊云掂了掂这个纸糊的,揽他扶额:“这样不成,你不晓得那个煞是什么东西,你镇不住他。还是让我去得好。”

      聂风瞪他:“你不许插手!”

      步惊云现下含混诺了,心下横七竖八的,还拈了一个主意。聂风一瞟,把他眉上那点子丹炬酿雪的计较瞧了分明,拽他:“我说了,你不许插手,你要知道,这是我——”

      聂风正襟看他:“因为这是我的决定。”

      步惊云哑然。他从前一袖的脾气,一身的胆气,做多言少,横剑问天的,什么都能弃。命途世道于前,步惊云糊它们一脸泥,可对着聂风,他死抠抠不出一个不字,没法奈他何了,只默了默,拧了眉。

      易风往箱子拿尾巴卷了一朵儿用符箓折成的花,猫耳上一挂:“你好几天就弄了这个?它能对付煞?你是准备把花儿插在鬓角,活生生把断浪给艳杀么?”

      聂风叫他嫌弃,颇颓丧:“这个对剑廿十三都有效的。”

      麒麟咧嘴一笑:“风,你不懂。骨头是鬼,怕这个。煞是什么?煞超脱六道之外,是天地怨气所成,同鬼最是两样。你拿的什么朱砂金纸,也阴,虽能克他,但效用不大。不过我瞧你折的样子,似乎很有些门道。”

      聂风叹了叹,匣子内掏了一册文卷,绢丝的,朽得很。他翻了两页,指点了字句:“我祖上干的捉鬼营生,现下行情不好,终究还有些家底。这本书是我爷爷同了雪饮一并授与我的,属得上我们聂家的传世宝贝。我这几天读遍了,里边只得一段,提到了煞。还说优昙婆罗是祥瑞之属,拿符纸折成花状,能骇他一骇,减了他的道行。”

      剑廿十三听了竖罢叶子:“我晓得这个,那花生得极小,状似寺里钟磬,昼伏夜开,香得很,大概这般。”

      话毕垂了瓣儿,嘎吱嘎吱一绞,扭作了优昙模样。易风一瞧,“唔”了半声:“麻烦,还不如叫我上去替你挠他几爪。”

      聂风一愣,要言语。易风把眼一眯,瞟聂风。聂风敛了声,推与猫儿续了:“不过,你要我们不插手,不插手都行。我们一旁看着,到时候赶赶场子,拨个急救号也是成的。”

      聂风咳了几声,底下又卷了一沓子朱符,向桌上放了:“我还有大半袋子没叠完。”

      一屋子的妖啊鬼啊不哭死神,便往厅了围了坐罢,捻了纸片儿给他做劳工。这个颇费事,易风聪慧得紧,弄得也巧,步惊云拎了两张试试深浅,叠得坏了。聂风最是无奈,与他演了一遭。仍不会。聂风一叹:“你平时掌勺子掌得指上生花,剑法舞得更是妙绝,这又有何难了。”

      便手把手握了步惊云,一折一折的教。步惊云叫他一拽,相亲相近的,盈一袖的暖,简直乐不可言,把先前一水子沉落的愁啊忧的,都往炉上点了雪,化了水来。

      步惊云心下一动,搭了聂风瞧了又瞧。聂风耳边几络子发,烟云一鬓的,偏偏不栖南枝,不入岩岫的,只向他肩上落定,衬了一副笑眉善唇,映得素的愈白,受看虽也受看,却终归稍来清减了些。步惊云替他捋了捋,以为是前时喂岔了的过错,尽寻思午饭的吃食,没捞着符纸好瞧。末了还不成事。聂风扶额:“算了算了,我弄。”

      步惊云正偷了闲,乐得从旁望他。

      麒麟不知向哪里去,半天吧嗒吧嗒踏了过来,抱了一只小瓶子,几寸长,向他掌中奄奄趴了,翻了肚子,有气出,没气进的,喘了喘。聂风一惊,急得很,不晓得他转眼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狼狈了。

      神兽把瓶子推与他:“风,我替你弄了些血。我的血。我天生祥瑞,你把这个涂在剑上,断浪沾了,他受不住。我本想替你放两大缸,你一瓢一瓢倒在他身上,他便焚得飞了灰了,可惜我遭了雷劫,变小了,已没有这么多可以给你了。”

      聂风一愣,没言语。

      麒麟滚了两滚,勉力半跪了,拿蹄子勾了他的手指,“哇”得一声哭了:“风,你别死,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不等了,我下泉乡去找你!”

      易风那边还同优昙较了劲,听了这个,扯得朱符破了一道。

      步惊云于后抱他,怀里紧了又紧:“不怕,到时候我就在你不远地方。不会叫你死的,我一定不会叫你死的。”

      聂风垂了眉,仍无话。他上一世就是劝人劝得坏了,捱到如今,这个承诺,他早说不起了。聂风心下万字,一句没动,只捻了那个小血瓶儿,暗里怎生难过了。可他肚里横了牙,噶嘣噶嘣把血啊痛的,多寒少暖,都嚼碎了咽罢,外边应付裕如,让人瞧也瞧不出一屑屑来。

      聂风揣了瓶子,还念及了步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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