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线

　　国庆放假回来，宋峥诺的样貌吸引了班里人的目光。他带了顶灰白色的渔夫帽，上面是两个黑色的回形针，他没穿校服，穿了水蓝色的时尚牛仔服，脚上踩的是双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他坐到缪清旁边的座位上，摘下帽子，露出一头金黄的头发。他化了很朋克的烟熏妆，脖子上海浪式的刺青。手上的黑色指甲油还没卸，把手衬得更修长白皙。
　　宋峥诺进门时，缪清正埋头写练习册。不过他进教室后班级里的嘈杂声，足以使缪清抬头。
　　缪清看向引起骚动的来源，心理顿时清楚今天不会是什么太平日子。
　　班里其他人都在议论宋峥诺，顾飞鸣转身过来调侃道，“宋峥诺，你不怕李香花找家长来学校？”
　　宋峥诺无所谓，“他们不在家。”
　　缪清的思绪飘飞在外。脑海中闪着初中时不太美好的记忆。
　　“你不能死，小喵去找医生了。很快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缪清闭上眼，耳畔还在回响着当年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周围的大人只是凑过来看，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些大人说找警察，其他的她都听不到了。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地上的美丽少女。
　　她的好友被人捅了。
　　两刀。
　　她的好友当场倒地。
　　血流了一地。
　　她拼命地用手按住伤口，叫唤着地上的人。
　　顾飞鸣见缪清一直沉默，问，“小可爱，你怎么了？”
　　缪清没有回答，还是闭着眼睛。太脑海中充斥着昔日噩梦般的遭遇。
　　顾飞鸣又叫了几声。
　　缪清睁眼起身，“没什么。”她的神情一改往日的柔和，很冰冷。
　　顾飞鸣觉得不对劲，这里面可能有些问题。“宋峥诺，她怎么了？”顾飞鸣刚问出口，就见宋峥诺跟着缪清出了后门。
　　顾飞鸣自动认为是两人的事情，不想多八卦。
　　缪清走得快。11班的学生瞧见跟在缪清身后的宋峥诺，都好奇地冲到窗边来。
　　缪清冷冷地瞧了眼趴到窗台边的学生们，眼里是少有的不屑。
　　她还想往前走，被宋峥诺抓住手。
　　“缪清，你很讨厌我这个样子吗？”
　　她的表情依旧清冷，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峥诺后道，“何止讨厌，是厌恶至极。”话里还带着点嘲讽。
　　“我初中时都是这么穿。”
　　“那你还真要感谢你老是没给你警告处分。”
　　虽然宋峥诺抓疼了她的手，但她还是不忘尝试挣脱。
　　“你有什么不满就和我说。”
　　“我讨厌和不良学生走得太近。”
　　“我没有伤害你。”
　　缪清没想继续和他说下去，11班的学生都拥到门口和窗口看着他们两个。缪清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他们继续看。
　　只是她心里实在不好受，痛得厉害。
　　她转身继续往班主任的办公室走。
　　“缪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换座。”
　　“我不同意。”
　　缪清下定决心的事情，很难被改变。再者又是她觉得没有错的事情。
　　宋峥诺没想到缪清力气那么大，竟然能一路拖着他进办公室。
　　两人动作有些怪异，进了办公室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引得老师们说闲话。宋峥诺放了缪清的手。
　　缪清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站到李香花的办公桌边。
　　宋峥诺倒也知道自己这种打扮进办公室不太好，站在外面等。
　　11班就在办公室旁边，教室里的学生开了后门，看着宋峥诺。
　　宋峥诺无所谓地站着，抬头看着蓝天。
　　“李老师，我想换座位。”缪清说的时候挤进哽咽。
　　李香花不清楚缪清和宋峥诺的状况，只以为两人之间是小矛盾，道，“如果宋峥诺下次考试全及格了。我不仅答应你参加高二的期末考试，也给你换座位。”
　　这种承诺也只能骗骗不懂内情的人。
　　下一场考试时间不到五天。按宋峥诺的学习情况，即使神仙也帮不上忙。李香花说这样的话，就是变相的不同意了。
　　缪清咬了牙，“宋峥诺今天的装束就是个不良少年。我妈妈不允许我和不良少年接触。而且按宋峥诺的情况，他应该不喜欢学习，缠着我当他的同桌也只是为了好玩。”她握着拳，尽自己所能将心里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宋峥诺那边，我等会找他沟通。让他尽量听你的话。”
　　缪清回想当年的事情，再想想现在的。呵呵笑了两声。嘲讽意味浓烈。
　　李香花发现今天的缪清有些不对劲，便关心地问道，“缪清，你怎么了？”
　　缪清挑了下眉，抬眼看向天花板，“是不是他要我当他女友的事情，我也要答应！”她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来。
　　过往不愉快的记忆一股脑儿挤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的脑袋混乱不堪，她的心痛苦异常。
　　“你要是不舒服先回教室。”
　　缪清知道今天和李香花的谈话是没什么结果了。她转身抹泪，往办公室门口走。
　　同个办公室的谢停云老师收了作业从外面进来，道，“李老师，你们班的那个宋峥诺今天打扮得太扎眼了！”
　　缪清从办公室里出来，宋峥诺想跟上去说话，被李香花叫住了。
　　李香花看到宋峥诺那副样子，气血上涌，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宋峥诺，你是怎么回事？”
　　看着站在面前的宋峥诺的样子，李香花只觉得自己血压又高了起来，“不学同桌，去学坏学生？你是不是要我叫你家长来学校？”
　　“他们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这是变相地想要让父母注意你？”
　　**
　　缪清趴在桌上，她知道自己一路过来的路上哭得很丑，但是她就是止不住泪水。
　　脑海中是血水、是哭喊、是白色的头花，是朋友笑着的停格照片。
　　她很努力地想把那些记忆从脑海中擦除，她很努力地让大脑因为疲惫而休息。
　　她默默泪流，苦湿了袖子。
　　宋峥诺被李香花训完话回来，缪清还趴在桌上。
　　“小可爱，如果你答应当我女朋友，我就把头发染回去，把指甲卸掉。”
　　缪清抬头，她的眼睛是红的。
　　她抹了眼泪，没有应声。
　　“你就那么讨厌当我女朋友吗？”
　　“我不想和不良学生有来往。”
　　“你当我女友，给我写作业好不好？你帮我补课？”
　　宋峥诺的得寸进尺让缪清忍无可忍。
　　“请你尊重下我。”缪清整个人都在颤抖，“如果你是因为上次请我吃饭想威胁我的话，我可以同意给你补习。但是做你女友的事，我不会答应。”
　　宋峥诺没想到她会那么倔强，抱住她的脸，亲了上去。
　　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根本就没有人瞧见两人的动作。
　　缪清只知道自己觉得很恶心，抬手给了宋峥诺一巴掌。
　　宋峥诺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被缪清惹火了。
　　前面的人听到清脆的声响，都投来目光。
　　缪清的手在颤抖，她的整个人都在颤抖。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想到要逃离。
　　她跑出了教室，跑向了楼梯，之后是什么她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一片黑暗。
　　**
　　楼道里传来女孩的尖叫声。“有人滚下去了！”
　　10班的有些学生听到叫声，跑了出去。本来是想看好戏的，没想到出事的人是自己班的，有些慌了。
　　“缪清，你没事吧！”
　　这一声喊，把在教室里的顾飞鸣和宋峥诺给引了出去。
　　缪清躺在楼梯的转角，脸朝着墙，不知道具体情况。
　　宋峥诺立马几步跑过去，想背了人去医务室。
　　校医务室在操场边，这边教学楼过去有段距离。
　　宋峥诺背着缪清下楼到一楼时，缪闲正好从教室里出来。
　　小喵看到自己姐姐被人背着，大喊道，“放我姐姐下来！”
　　古珞示意宋峥诺快走，她留下来和小喵解释。
　　小喵没那个心，让宋屹诺把人放下后一个跑到医务室叫医生。小喵坐在地上，将缪清的头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要是在楼上还好，现在在一楼平地上，前面一幢教学楼的人都在往下看缪清这边。
　　“缪清以前有昏倒过吗？”
　　“应该没有。”
　　毕竟是亲姐妹，小喵对自己姐姐照顾得无微不至。
　　铃响了，大家都被铃声催着去上课了。小喵坐在那里不懂，等着宋峥诺带着医生过来。
　　宋屹诺倒是反常，出了教室门，站到小喵旁边。看了地上的人之后，打了电话。
　　“你在给谁打电话？”
　　“叫救护车。”
　　小喵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晕倒，但是听到宋屹诺说叫了救护车，心里也开始慌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医院的救护车来了，将缪清抬上了救护车。
　　小喵这时候才问那个穿得稀奇古怪的宋峥诺。
　　“我姐为什么会昏倒？”
　　“我和缪清吵架，她情绪激动，走楼梯的时候摔倒了。”
　　“你确定没有骗人？”
　　学校里根本没有监控，小喵即使这么问也得不到证据来判断宋峥诺有没有骗人。
　　她有些害怕，觉得刚才就应该上了救护车，而不是鬼使神差地被宋屹诺拉着继续呆在学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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