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如果是梦

　　贾琏怜黛玉力保林府，王熙凤逞才理大丧
　　上回说到太监御赐美酒于宁府长房长孙妇，合家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但都不敢对这要掉脑袋的大事说三道四。等得是夜云板敲得四声，正是丧音，都道是：“宁府的蓉大奶奶没了！”众人皆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着长房族长贾珍的情景行事，无一人敢大声喘气的。
　　贾珍看着呆若木鸡的一家子人，只得喝道：“你们傻了么？倒是嚎丧啊！”
　　宁府上上下下才开始在贾珍的引领下哭声震天的嚎起来。
　　贾珍嘱咐过尤氏带领着将宁府大门洞开，速挂起白纸的灯笼，各色事宜安排妥当后，便连夜过荣府这边老太太房里商议后事。
　　贾珍进了贾母房里，腿便软了下来，噗通的一声跪瘫在地上，鸳鸯等丫鬟们都吓了一大跳，贾母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你珍大爷商量一下后事，鸳鸯，你看着外面没有外人才好。”
　　鸳鸯知道贾母的意思，遂领着众丫鬟除了去，反手关上了们，自己坐在台阶上。
　　贾珍只是瘫在地上道：“老太太，此事若是败露，我们整个贾氏一族会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只有快快送死发丧才罢，不能让别人知道现在停灵的那个不是公主！”
　　贾母从床上坐起来，只披着银鼠一斗珠的褂子骂道：“糊涂！圣上如今已经知道公主藏在咱们家，才御赐了毒酒，你若草草发了丧，岂不是更让圣上疑心这死的不是可儿？”
　　那贾珍方反映过来，泪流满面，腿只是使不上力气，向后坐在地上道：“老祖宗说的有理，是孙子一时急了考虑不周......”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你虽为族长，但毕竟年轻，哪里经过这样的的大事，这是欺君之罪，也难为你了。”
　　贾珍略略稳了稳心神：“前太子对我们家有隆恩，如今能救太子的一条骨血，贾珍死不足惜，只是怕因为此事牵连族人，我们贾府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吗？......”
　　贾母面色如旧，笑着道：“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但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珍儿，你只记得那死的人就是秦可卿，按照宁府长房长孙妇的大礼厚葬。其余的事皆不用费心，天若想要灭我贾氏，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挽回的。况且圣上赐酒，此乃隆恩浩荡，是我贾门的荣光，你何必如此心神不定呢？”
　　贾珍闻得此言，心下定了不少，方要起身回去料理丧事，贾母又道：“珍儿，你且慢着，我看不如趁着今日之事，你也该去把祖茔虽四时祭祀的钱粮供给办一办，依我想来，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到趁着可儿的大丧将此事一并操办了极好。”
　　贾珍感叹贾母虽然年老，但是心思如此缜密，目光如此长远，遂跪地叩头，答应着去了。
　　贾珍乘车回府时，只见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停灵处早已有贾代儒，代修，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贾琮，就连贾宝玉等都来了！
　　贾珍下了车，便哭的泪人一般，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说着又哭起来。
　　贾政叹气劝道：“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
　　贾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正说着，只见秦业，秦鲸卿并尤氏的几个眷属尤氏姊妹也都来了。贾珍便回头让内人尤氏陪客，谁想到那尤氏虽是官宦小姐出身，但毕竟对秦可卿乃公主一事，和公主“掉包”一事毫不知情，知道的只是皇上御赐的毒酒，她这儿媳归天了！她起初尚可支撑，但张罗一会儿便越来越打颤起来，胃痛旧疾一犯，整个人便晕厥了过去。
　　倒是她那继母带来的妹子尤二姐尚能支撑着帮忙张罗了一会子。
　　贾珍不顾贾政的劝阻，吩咐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
　　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
　　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那贾政越是说破费奢华，贾珍越是做的恣意，极致看板时，贾珍也将薛蟠木店里的一副出在潢海铁网山上的樯木做的棺材抬了来，传说这块板原是给太子准备的，不想太子被废赐此木板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贾珍不听众人之劝，只管抬了来使用，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得紊乱。
　　贾政以为如此奢华的操办皇上赐死的人，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没想到此事他也计算错了。
　　第二日便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备了祭礼遣人来，次后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
　　贾政一头雾水，但还未完，只听那戴权还有圣上口谕：特赐江南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为五品龙禁尉的票，钦——此！
　　贾珍喜不自胜，及时将高起僧道对坛榜文更改为：“世袭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门秦氏恭人之丧。”如此看起来，更加风光。
　　而贾政却如梦初醒：这是圣上在为消除“太子余孽”而赏赐贾府，并默许给这“太子余孽”风光大丧呢！该到是贾家气数未尽，幸哉幸哉！
　　接着，便又听喝道之声，原来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尤二姐并未出阁，无身份，不能迎接诰命，贾珍只能找来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来接待。
　　王夫人等刚迎入上房，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摆在灵前。
　　少时，三人下轿，贾政等忙接上大厅。如此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胜数。只这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这王夫人早就从贾政的口中知道了秦可卿身份的事，着实吓了一跳，又埋怨贾政和贾元春如此行事太过冒险，若是弄不好触犯了龙颜，是要灭九族的！那时无论是贾家还是王家，谁也跑不了！
　　而如今见秦可卿如此大丧，已是不满，但却见圣上给贾蓉升官，心下想到必是女儿元春在宫中得了宠，故荫及贾府，心才略略放了放。谁知又有那贾珍拄了个拐，哭哭啼啼的来找，扎挣着要蹲身跪下道：“侄儿进来有一件事要求婶子。”
　　王夫人问：“什么事？”
　　贾珍道：“婶子自然知道，如今孙子媳妇没了，侄儿媳妇偏又病倒，我看里头着实不成个体统。怎么能屈尊婶子一个月，在这里料理料理，也好保全咱们贾府的面子。”
　　王夫人面色铁青，一是这么大的事，她根本没有操办这个的才能，二是这可是被圣上赐死之人的丧礼，让自己去办？万一落下什么罪过，自己怎么能脱开干系？遂忙着推脱： “他我如今也是七病八灾的，况且我何曾经过这样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话，倒是再烦别人好。”
　　贾珍笑道：“若说料理不开，我包管必料理的开，便是错一点儿，别人看着还是不错的，求婶子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说着滚下泪来。
　　说道“死了的份上”，王夫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秦可卿的命可谓是她夫君连同这她大女儿给谋害的！若是真看“死了的份上”，那秦可卿的阴灵来向自己追命都不为过！王夫人面色由铁青转为死灰，只是说不出话来，旁边侍立的凤姐见王夫人面露难色，而自己又是素日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虽然当家妥当，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伏，巴不得遇见这事。今见贾珍如此一来，她心中早已欢喜。便向王夫人道：“大哥哥说的这么恳切，况宁府却是没人，也丢了面子，不如让我去试试？”
　　王夫人悄悄的道：“你可能么？”
　　凤姐道：“比起太太，我肯定是不能的。但是料着太太这几日身子不好，我只能尽了全力料理，况且外面的大事已经大哥哥料理清了，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道的，问问太太就是了。”
　　王夫人见说的有理，便不作声。
　　贾珍原是想讽一讽面慈心苦的王夫人的，可如今见凤姐接过去允了，只得陪笑着无话，又问：“妹妹住在这里，还是天天来呢？若是天天来，越发辛苦了。不如我这里赶着收拾出一个院落来，妹妹住过这几日倒安稳。”
　　凤姐笑道：“不用．那边也离不得我，倒是天天来的好。”
　　贾珍听说，只得罢了。
　　接下来王熙凤便忙的茶饭也没工夫吃得，坐卧不能清净。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宁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凤姐见如此，心中倒十分欢喜，并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贬，因此日夜不暇，筹划得十分的整肃，于是合族上下无不称叹者。
　　话说京都这边贾府正操办“秦可卿”的大丧，而扬州的林府却也白色孝幔茫茫一片，盐政林如海已经在九月初三日宾天了。
　　林黛玉回府的那日已经是深秋九月，未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林府的百年老宅白茫茫的挂满的孝幔，林府的人口衰丧，门口只站着一个白衣素服的家丁，见到林黛玉的车马回来，噗通的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惊天感地的哭嚎起来。
　　原来林黛玉在回南的路上已经受到林如海已没的快马飞报，在路上已经哭昏厥过去几次，在林府大门口下车时，一见此情景，又晕厥过去。
　　雪雁和几位老家人将林黛玉抬回房中，请医生疗治，林如海的送死发丧的事竟全部交给了贾琏处理。
　　林府的人几乎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二十几个剩下来的，誓死守着林府的忠仆留在这里，男仆者都在为将林如海的大丧办的体面点而操劳不堪，无一不尽心者，女仆也全部严守规矩，在内随起举哀，迎送仅有的几个女眷，并忙着照料病弱不堪的大小姐林黛玉。外面贾琏作为内侄儿身份款待几位林如海仅有的亲友，也有扰饭的，也有不吃饭而辞的，一应谢过乏，很快就客人就散尽了。那贾琏见此事若办完，也要等到年底了，遂差随身的小厮昭儿先回京都，报个信请安，讨贾母的示下，并叫王熙凤打点大毛衣服带几件去，昭儿自快马去了。
　　待昭儿回来时，对贾琏说：“老太太只嘱咐着二爷，让二爷务必照料好林姑娘，需把林姑娘好好的带回府里才好。太太也有话，说让二爷定要将林府的事料理清楚，林姑娘想必是不能再回扬州的了，府宅地亩的要处理得当才罢。”
　　贾琏听了贾母的嘱托，只是点头称是，又见昭儿说了王夫人的吩咐，只是默不作声。
　　昭儿看出贾琏的脸色不好，忙哄着说，“二奶奶也有话呢！”
　　说着，便装出王熙凤的语气来，一本正经的道：“在外好生小心伏侍，不要惹你二爷生气，时时劝他少吃酒，别勾引他认得混帐老婆，我要听说了，回来打折你的腿！……”
　　贾琏听了憋不住笑了起来，骂昭儿小猴崽子！主仆二人这些日少有的松了一刻。
　　待至林如海之灵已入苏州的宗祠，所有林府送灵的人少时到入宗祠之中，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林黛玉挣扎着起来，到偏室之中哀哀欲绝的伴灵守孝，不在话下。
　　那日贾琏处理完最后林如海大丧事务，便开始思忖着贾母和王夫人各自的嘱托，——此事究竟该如何办理才能两全？正踌躇之际，林黛玉一席白衣恍若仙女般的来到前堂，对贾琏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便娓娓的道：“二哥哥，妹妹如今有话对二哥哥说。”
　　贾琏笑道：“姑父的大丧已毕，而妹妹这几日身体也渐愈，我正要找妹妹说话，不想妹妹来了，快坐下才好了着会子别劳了心神。”
　　林黛玉缓缓的坐下，随行的丫鬟雪雁给二人斟了茶，侍立在一边。
　　贾琏忽觉得这架势似乎对王夫人巴巴令自己把林府的家产人口变卖干净给她带回去之事有所察觉，心中不免打起鼓来，“不愧为林姑妈之女，我原以为这妹妹只会自卑自怜的哭哭啼啼，没想到还有这般先知先觉，也算给林姑妈争了口气了。”
　　林黛玉缓缓的对贾琏说：“这房里就雪雁和我们俩在，雪雁不是外人，借这个机会，黛玉想同涟二哥哥说几句体己话……”说到这里，林黛玉温柔羞怯的垂头，这样的温柔真不愧是绛珠仙子的姿态，真的让所有的人心都融化，贾琏也为之动容。“琏二哥哥，不瞒你说，我觉察出了太太的心思，可是家父家母虽然辞世，但是我尚未出嫁，这林府老宅不能卖……”
　　贾琏惊讶又敬佩 ，只是点头。
　　林黛玉接着说：“ 黛玉如今已经无父无母，亦无同胞手足，纵然在贾府有几个表亲，恕黛玉不恭，只怕也没几个是真心对待黛玉的。琏二哥哥虽然不是黛玉的亲兄，但是却又极近的血脉相连，而且满眼看来，唯有琏二哥哥为人正直，对黛玉满心照顾，黛玉从内心感激不尽，惟愿从此以后二哥能视黛玉为亲妹，得二哥庇佑，黛玉才可能保全性命！”林黛玉言辞恳切，眼光长远，说道动容之处竟然能让贾琏声泪俱下，最后李黛玉屈膝委身跪在地下，贾琏扶之不迭。
　　贾琏道：“妹妹请放心，论血缘，你是我亲姑母的独女，我肯定会极力维护。妹妹从今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道来。”
　　林黛玉一边拭泪一边对贾琏轻轻的说道：“林府老宅，并二十个家人要留在苏州。府里有竹林、田地，府外还有两个刺绣坊，均可交给大丫鬟月吟。这月吟是陪侍我贾母的旧仆，年纪虽不大，但是家母在世的时候却是极为器重的。况她心思缜密，对林府极忠，自幼了解府中各项事务，就交给她打点府中事务，将林府的仅存的这点子基业维护下去，一来可以养活这二十几个忠仆，以对得住他们侍奉林府一场，二来假设将来有什么不测，妹妹也能有个延退之所。”
　　贾琏自去尽力料理，其中拿主意之事都尽着找林黛玉商量，其中细节不必详述。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