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再见

　　「把这个文件做完就可以下班了！」坐在黎正对面的同事伸了个懒腰说道，「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准时下班了。」

　　「哈哈，是啊，最近正好是半年度要交报告的时候嘛。」黎正说着也停下手里的活，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脖子。

　　「我们都加油吧！」同事说着，又开始看起文件来。

　　黎正「嗯」了一声，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下班，报表文件还有三页没有校对完，等做完肯定会遇上下班高峰，心中不禁有些郁闷。

　　黎正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发现水已经凉了，于是他就起身去茶水间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从茶水间走回来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别的部门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黎正纠结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今天会晚点到。」

　　过了没几分钟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回复：「好的，我等你。」

　　看到回复，黎正有些放心又有些寂寞地将手机放回口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文件来。

　　等把文件看完，同办公室的人早就已经走光了，天也已经有些暗了。收拾好东西，黎正锁了门，走到电梯门口。

　　过了下班时间快半个多小时，整个走廊都很安静。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黎正所在的楼层，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按下1楼的按键以后，黎正再次确认了一下手表的时间。

　　现在是高峰，从单位走到车站要二十分钟，顺利上车并且路上不堵车的话，要四十分钟，下车以后又要走十分钟才能到。但要是堵车的话就很难说了。

　　这么一盘算，黎正又发了一个短信：「我现在从单位出来了，估计要一个半小时后会到。」

　　很快，回信就发过来了。黎正点开新信息，愣了一下。

　　上面写着：「你在门口别动，我开车过来快到了。」

　　电梯的门正好开了，黎正从电梯里走出来，步子十分轻快。走到大门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辆轿车的前灯闪了一下，然后慢慢停到了自己面前。

　　「等急了吗？快上车吧。」车窗移了下来。

　　黎正点点头，将自己塞进了副驾驶，放下手里鼓鼓的文件包和电脑包，然后因为车里开了暖空调，就将脖子上的围巾也解了下来，放在膝盖上。

　　做完这一切，黎正发现车子还没动，于是转头去看驾驶座。

　　「安全带。」

　　「哦！」经人提醒以后，黎正才慌张地系好安全带，一时间还有些羞怯。坐惯了没有安全带的公共交通设施，突然有福气坐私家车了，还真想不起安全带这回事。

　　车上放着好听的钢琴曲，好像有些耳熟。辨认了好久，黎正这才想起，这曲子好像就是那个人曾说过最喜欢的钢琴曲——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星空」，可惜自己一点都没有音乐细胞，听了这么多次都认不出来。

　　没有人说话，车里只有这首「星空」一直在单曲循环。

　　看着窗外路过的风景，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有些放松了下来，听着那音乐，黎正好像有点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曲子了。

　　今天是周三。

　　是离休息日最远的日子，也是那个人挑选的，要和自己见面的日子。因为能和那个人见面，这个离休息日最远的日子，却变成了一周里最美好的日子。

　　车子开到了市中心最堵的路段，车子开始随着车流走走停停。黎正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回忆起来一年前两个人刚见面的事。

　　那个时候，自己刚从老家来这个大城市闯荡，在这种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在老家非常难就职，本来以为到大城市来看看也许会有更多的机会，不过以自己的学历和阅历还是到处碰壁。

　　就在灰心丧气的时候，终于收到了现在这家公司的录取通知。接完通知的电话并跟父母通知了喜讯以后，黎正掏出口袋里最后的两张十块钱，走进旁边的一家小饭馆，要了一个靠墙的座位点了一个盖饭，外加一个煎蛋和一瓶啤酒，算是给自己的奖励。

　　小饭馆里很热闹，大家出来吃饭都是三三两两、谈笑风生的。

　　被录取了，黎正很高兴，可是在大城市里他没有什么朋友，翻了翻手机，通讯录里似乎也没有交情好到能和他分享这事的人。

　　就在他拿筷子戳着盖饭的时候，一片阴影突然落了下来，让他忍不住抬头去看。

　　「这里可以坐吗？」一个西装革履，气质好到和这个小饭馆极不相称的英俊男人正站在小桌的旁边。

　　「哦，你坐吧。」黎正将自己的盖饭和啤酒往自己地方挪了挪。

　　正是饭点的时候，小饭馆已经没有别的座位了。黎正将一口饭塞进嘴里，不再看眼前的人，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穿戴这么高级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呢？

　　过了一会儿，老板将那个人的饭送了过来：「藕片牛肉饭一份。」

　　对面人道了谢以后，很自然地从一次性筷子筒里抽出筷子，掰开以后还用手搓了搓，把筷子上的毛刺都搓掉以后再开始吃饭，看这手法就是吃惯快餐的样子。

　　看着对面的人低着头猛吃的模样，黎正突然开始想象，眼前这个人白天工作的时候神采飞扬、雷厉风行，肯定是万人迷那型的，只不过估计没人会想到下班以后，他会一个人在小饭馆里吃牛肉饭。

　　黎正想着想着，开始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好笑起来，伸手去拿啤酒想喝一口的时候，却碰翻了啤酒，没有瓶盖的啤酒一下子倒下，把对面的人的衣服裤子弄湿了一片。

　　「啊！对不起！」黎正慌张地想去拿旁边的卷纸给他擦，谁知道站起来的时候又掀翻了自己的盖饭，半盘没吃完的盖饭就这么直接扣到了对方的碗里。

　　无暇心疼准备留到最后再吃的煎蛋，黎正有点无法直视拿着筷子表情有点严肃的对方。

　　对方放下筷子，扶起还在滴着泡沫的啤酒瓶，自己拿了卷纸擦衣服裤子。不过小饭馆里的卷纸实在是劣质，擦了一会儿，衣服没擦干，反而在高级的西装裤上留下了许多毛球，于是他就不再擦了。

　　「对、对不起，我……我会赔偿的。」赔偿两个字黎正说的很没底气。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在这顿饭里交代了，自己才刚被录取，发工资可还是很久以后的事，虽说自己还有些存款，可是存款是用来付房租还有解决下个月伙食的，现在的自己别说是赔东西给人家，可是连生个病都生不起。

　　「你吃饱了没？」对方突然问。

　　黎正疑惑地「啊」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再陪我吃点吧。」对方站了起来，把黎正的一份也付掉，拉起黎正就从小饭馆走了出去。

　　黎正虽然觉得对方的行动十分莫名其妙，可是自己理亏在先，对方又付了自己的晚餐，虽说都是对方自说自话，但黎正还是觉得对方不是坏人。

　　对方拉着黎正走了两步，拐进了一家烧烤店，要了一堆串烤和几瓶啤酒。

　　「一起吃。」对方指了指面前堆得像小山高的地沟油食品。

　　黎正有点纠结，之前对方问他吃饱了没的时候，他记得自己好像给的是肯定回答啊？

　　「今天我失业，我要大吃一场。」对方啃着木签上的鸡软骨，有点口齿不清地说道。

　　在对方的盛情邀请下，黎正也不好意思坐着不动，于是抿了一口啤酒，看眼前的陌生男人鼓着腮帮子吃得满嘴油腻。

　　吃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大冷天的喝啤酒不过瘾，对方又要了几两二锅头，连带黎正手里的啤酒也被换成了那种高度数的酒。

　　喝了二锅头以后，情绪被酒精渲染，已经完全超过了黎正只是想高兴高兴的本意。不习惯这种高度数酒精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让他也忍不住拿起眼前那根泛着油光的烤鸡胗。

　　这时对面那人的手机响了，对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然后把手机丢在一旁。

　　受酒精影响的黎正大着胆子问：「为什么不接？」

　　那人将手里的竹签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接什么接，我都失业了还找我去玩。」

　　黎正有些羡慕道：「真好。」

　　那人又拿起一串牛百叶：「好什么？」

　　黎正有点神志不清：「你有朋友啊。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可是都没有人能和我一起庆祝。」

　　「哎哎，你哭什么？」对方扔下手里的烤串，拿纸巾去擦黎正的脸。

　　黎正一边哭一边笑：「我高兴，我也难过，可我还是高兴……」

　　后面的事，黎正只隐约记得那个人无奈道：「好好好，我当你朋友就是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再然后，黎正睁开眼，就是在陌生的床上了。

　　因为宿醉的关系头痛得要命，鼻子也有点塞住了。

　　黎正按着太阳穴醒来的时候发现旁边还躺着个人，就是头天晚上一起吃饭的那个陌生人。两个人都是没脱衣服就躺在床上了，对方似乎睡得很熟，连黎正起身也没有察觉。

　　借用对方的洗手间洗过脸清醒了一下后，黎正本来打算不说一声就走了，可是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哭虽然是挺不好意思的，但朦胧又想起对方那句「我当你朋友就是了」，就有些舍不得。

　　于是找了纸笔来给对方写了纸条留下联系方式，本来还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晚上都没花出去的二十块钱，但是想想，即便这是现在自己身上的全部财产，对这个住豪华公寓的人来说还是太寒碜了些，就在纸条上加了一句「下次我请客」。

　　下楼以后黎正才发现，所处的公寓离自己租的小公寓并不远，不过虽然位置只差几条街，价格却不知道翻了几倍。

　　回家以后，当晚就接到了那个陌生人的电话，不过再称呼他为陌生人也不太好，于是黎正在手机通讯录里打下了那个人的名字「李元庭」。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年龄多大，家里什么背景，但是两个人从那时就开始见面。每周一次，就在周三的晚上。

　　有时在自己家，有时在对方家，或者是在外面。

　　有时单纯吃饭，有时去看电影，或者到处闲逛。

　　期间李元庭好像是又找到了新工作，也变得很忙，黎正自己也有忙的时候，可是周三的约定却从来没有断过。

　　工作以后，黎正交了许多朋友，结识了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给他像李元庭那样的感觉。

　　黎正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只是格外珍惜每周和李元庭的周三之约，也开始想象，周三以外的他是什么模样。

　　忽然觉得有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让靠着窗回忆过去的黎正突然惊醒了过来。

　　「啊，把你弄醒了？」

　　黎正坐正了身体，摇了摇头。

　　「车里有点闷，我就开一下窗。」李元庭解释着。

　　黎正「哦」了一声。

　　「快到了，饿了吗？」

　　听到李元庭这么说，黎正看了看窗外的风景，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快开到了李元庭家的小区了。

　　到了以后黎正率先下了车，等李元庭停好车以后，一起上楼。

　　李元庭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灯，所以一进门便灯火通明，桌上放着许多菜肴和一个大大的蛋糕，还有一束很大的白玫瑰。

　　「是谁生日吗？」黎正有些惊讶，他记得四月份的时候好像已经给李元庭过过生日了，而自己的生日是在八月。

　　李元庭脱掉外套，挂到架子上说：「不是谁生日，庆祝我们认识一周年。」

　　「那那个玫瑰花是……」黎正抽了抽嘴角。

　　「哦，就是买来装饰一下，很有气氛吧。」说着，李元庭就兴冲冲地带着黎正坐到餐桌旁。

　　和李元庭熟稔一点以后，黎正就知道李元庭意外是一个非常喜欢纪念日的人。生日、节庆、纪念日，如果是见面的日子就一定要筹划一番，如果不是周三，那么也必定会通话或者发信息祝贺。

　　这种时候，黎正总是会想象李元庭给自己发信息或者打电话时的表情。他来过这个公寓很多次，自然是知道李元庭是个黄金单身汉。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开始渐渐觉得不满足，为什么约好周三见面，就只能在周三见面呢？

　　入座以后，李元庭说：「你先吃那些东西，我去弄一下主食。」

　　黎正点了点头，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真的感觉有点饿了。可是看了看李元庭在厨房里战斗的身影，还是忍住了没有动筷。

　　过了一会儿，李元庭拿着两个盘子和平底锅出来，将两个盘子分别放到黎正和自己的座位面前，然后把平底锅里的牛排倒在了盘子上，之后，又从厨房拿来早就做好的汁酱浇在还在噼噼啪啪爆着油花的牛排上。

　　「来，吃吧。」李元庭脱掉围裙说道，「牛排是我自己做的，其他都是五星级大酒店的外卖，品质都有保证！」

　　黎正点了点头，拿起不太会使用的刀叉，开始切牛排，使劲切了半天，才切下一小块来，吃进嘴里，肉味浓厚，生熟适宜，味道不错，又很有嚼劲。

　　「好不好吃？」

　　「嗯，很好吃。没想到你还会做牛排。」黎正夸奖道。

　　李元庭也切了一块牛排说：「你喜欢就好，我只会做这个。本来还想显摆一下，问你要几分熟，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吃生牛肉。」

　　黎正想象了一下那些带血的肉块，认同地点了点头。

　　「本来应该再配点红酒，不过明天都要上班，今天也很晚了。」李元庭有些可惜道。

　　确实，自己下班已经很晚了，就算李元庭过来接，路上也堵了很久，到家都八点多了。第二天还要早起，现在这种时候再来点红酒怡情助兴也不太合适。

　　黎正嚼着嘴里的牛肉，也觉得挺遗憾的。

　　如果不是周三就好了，如果是个周五或者周六，那么就可以尽情地享受周末，也不用去贪心地猜测，他在周末是不是和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有什么约会，或者有比与自己见面更精彩的私人生活。

　　黎正对这样做着失礼猜测的自己感到无比厌烦，却也觉得悲伤。

　　认识李元庭越久，越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不同。

　　即便身处同个城市，他和李元庭的工作生活，基本上是没有交集的。

　　如果不是那天李元庭心情不好，突发奇想到小饭馆吃饭，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冒失，如果自己断然拒绝了续摊吃烧烤，如果喝醉以后李元庭没把自己带回家，如果自己没有给李元庭留下联系方式……黎正想了很多很多的如果，每个如果都让他再次庆幸他现在所拥有的。

　　「怎么，不好吃吗？凉了就不好吃了。」李元庭看到黎正的手停了。

　　黎正摇了摇头，开始卖力地切牛肉。

　　「你这样切不行，要顺着牛肉的纹理切。」李元庭伸手过来，帮黎正把牛肉整整齐齐地切成小块，「来，吃吧。」

　　李元庭切牛肉的姿势标准而高雅，黎正想起自己刚刚连盘子都要切碎的表现，简直都自惭形秽了。

　　李元庭准备的菜每一道都很美味，黎正吃完，站起来方觉吃撑，这才开始有一周年纪念日的实感。

　　刚认识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只是拼桌一起吃饭的人，会在一年后仍然保持联系，即便只是一周见一次面，却也一起度过了三百六十五个日夜。

　　饭后，黎正并没有去帮李元庭收拾。

　　第一次来李元庭家吃饭的时候，他也表示过想帮忙，不过李元庭习惯把碗碟冲过水以后直接放到洗碗机里，一切交给高科技处理，于是黎正也就坦然地去客厅里休息了。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这是小学生该睡觉的时间了，但是对成年人来说还有点早。

　　黎正看着重播的新闻，等着李元庭也坐过来。

　　如果是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再坐一会儿就告辞离开，在楼下的小公园走一会儿消食，然后回家洗漱上床睡觉。

　　但是今天，也许是心情使然，也许是气氛使然，他不那么急着想回家了。

　　过了一会儿，李元庭拿着一小盘切好的蜜瓜过来。

　　「饭后半小时，可以吃水果了。」说着，李元庭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坐到了黎正的旁边。

　　虽然是旁边，却也微妙地隔着一段十几公分的距离。

　　「嗯。」黎正点了点头，没有去拿。

　　重播的新闻放完，开始放别的新闻节目了。

　　黎正的姿势前倾，看不到后面半靠半瘫在沙发上的李元庭在干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平和，黎正动手换了一下台，正好看到电影频道在放一部前两年的电影。

　　这部电影的续作最近好像已经在影院上线了，网络上对这部续作的评价不错，让黎正也挺想去看的。

　　黎正低头查了一下电影院的放映时间表，那部续作确实上线了，但是周三的放映只有少数场次是在晚上，那些场次不是等他下班赶过去电影都已经快放完，就是看完都要大半夜了。

　　那就不能邀请李元庭一起去了。黎正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心中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个人都不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讨论剧情，还是因为黎正根本没好好看电影，而李元庭在后面睡着了，等电影最后的角色表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画面变成了广告，黎正才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十一点，该回去了。

　　黎正站起来的动作大概是惊醒了李元庭，他迷蒙着眼睛道：「要回去了？」

　　「嗯，明天还要上班呢。」黎正穿好了大衣站在门口换鞋。

　　「我送你吧。」李元庭站了起来。

　　「不用了。」黎正穿好鞋站在门口，「你那么累，还是早点睡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反正就在附近。」

　　「哦，好吧，那你回去当心点。」李元庭到门口送黎正。

　　李元庭公寓的电梯就在李元庭家门口，黎正出门就按了下楼键，一会儿工夫电梯就上来了。

　　「那我走了。」黎正拎着两个包说。

　　李元庭点了点头：「嗯，再见。」

　　黎正微微笑了一下：「下礼拜三见。」

　　黎正说完，就等着电梯的门自动合上，谁知这话一说完，本来站在门口目送的李元庭却突然冲上前来挡住了要合上的门。

　　黎正有些惊讶李元庭怎么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要是被夹到怎么办？正打算抬头问一句有没有弄痛，李元庭却吞吞吐吐地开口：「你、你……这礼拜六有没有空？」

　　黎正愣了一下：「啊？」

　　「礼、礼拜六……你们公司不加班吧？」李元庭问道。

　　「嗯，不加班。」黎正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哪里逛逛吧，具体的明后天再约。」说到第三句话，终于顺溜了。

　　「好。」黎正再点头。

　　「那就约礼拜六。」李元庭确认了一下。

　　「好，礼拜六再见。」黎正笑了起来。

　　「那，再见。」李元庭终于不再拦着电梯门。

　　黎正也再次道了别，然后电梯门关上，电梯下行。

　　也许是重力加速度的关系，让黎正觉得整个人好像飞了起来。即便到了底层，走出电梯，黎正感觉自己的心情仍然在满天乱飞。

　　黎正从来不知道这几个简单的字会这么动听，鼻子中也开始哼起自己都无法辨认的调子。

　　——那就，礼拜六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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