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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之一炬（5）
赏秋的气氛全无，肖天水也觉得尴尬的很，只是看着曲厌宵现在这样想念唐鸩却又绝口不提，心里直骂他是个傻子，好几次他都想敞开了告诉曲厌宵，唐鸩已经不记得的他了，他实在没必要再念念不忘下去，可是面对方渺一个劲的使眼色，硬是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一桌原本精致的午饭，却是各人吃出各人的酸甜苦辣。
午饭过后，方渺怕肖天水继续留在这里会祸从口出，索性直接找个理由给他轰走了。
“那晚饭的时候我再过来。”走到门口，他对着方渺说道。
“你还是别来了！算我求求你了，我师父今天难得正常，万一你过来说了一句不该说的，刺激到他，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你觉得这样瞒着他是解决办法么？”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个办法，可眼下还能有什么方法呢。我们都知道，他不剩几天了，我不想他最后这几天里再痛苦一次，我想他安安静静的走！”
“你……唉。算了，你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就听你的吧。”肖天水深深地叹了口气，站在院门口望了眼仍然坐在桌前吃饭的曲厌宵，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方渺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忽然觉得，今年的秋天，恶人谷处处萧索。
慢慢地走回院子，方渺看见曲厌宵还坐在饭桌前，几步走过去，只见乘着菊花糕的盘子已经一扫而空，连那剩下的半坛菊花酒也已经见了底，忍不住的吼道：“你，你怎么能都吃了！”
曲厌宵仰头喝尽碗中最后一点酒，灰白的脸上一点醉酒的红润也没有，双目却半眯着对方渺说道：“因为喜欢。”
他话音落下，径自站起身来，走去枫树下靠着滑坐在地上，随手扯下身上披着的外衣扔到一旁，仰头抵着树干，望着片片红枫之间错落破碎的天空。
怎么恶人谷连天空都是灰色的。
方渺远远的见他又开始闹脾气，赶紧跑过去捡起外衣想再给他披上，却被他抬手抓住生气的说道：“我不想穿。”
“你不穿衣服又坐在地上，会受凉的！”
曲厌宵皱着眉，就是不肯松手，也不说话更不肯退让。方渺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实在拧不过曲厌宵，两人僵持了一会，方渺也生气的把衣服丢在他面前吼道：“不穿就不穿，你这样不听劝，就是不想活了！”
他气的急了，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转过身继续说道：“那我不要你了，也不管你了，随便你了！”
说着转身往屋里走，方渺其实知道，只要当他每次对曲厌宵说出不要他了这四个字就比什么都管用，他一定会乖乖听话的。可是他都快走回屋子里，还是没有听见曲厌宵喊他，垂在身边的双手攥的紧紧的最终还是忍不下心，转回来问他：“算我求你了，跟我回屋好不好！”
曲厌宵坐在树底下看着他，看着那道浅浅的疤，许久还是温柔的笑了，拾起面前的外衣，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刚刚站直还没等迈开腿走过去，就突然转身扶着树干费力的咳嗽起来。方渺见状赶忙朝他跑过去，他知道曲厌宵的寒症一旦发作那几乎能夺去呼吸的咳嗽根本断不下来，见他半弯下腰咳得嘴里溢出血来，捂着胃一呕就把刚吃完没多久的饭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呕……咳…咳……”
方渺连忙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可是曲厌宵还是一边吐一边咳的将中午吃下的所有东西全都倒出去，吐到最后身体都已经没有力气了直接跪倒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黑血来。
菊花糕、菊花酒……他本就不能吃那些东西，可偏偏还不肯停一直吃就像是故意塞进肚子里一样，还装作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方渺不知道他为什么偏要这样折磨自己，可也实在没法子说他，只能将他扶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回屋子里。
扶着他躺到床上，方渺连忙出去烧了些热水，端回来时就看见曲厌宵难受的趴在床边一直不住的干呕，赶紧过去帮他拍背，见他实在吐不出什么了，喊着他：“你先平躺，别侧着身子！”说着转过头拧了把热毛巾，帮他擦着脸上一层一层冒出的虚汗。
等不到一会曲厌宵终于折腾不动了，这才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申时过了大半，酒池峡这边也终于收拾出了点样子，虽说平时都是姑娘们住的地方，但归根究底，平日里忙的谁也脱不开身来好好拾掇，今天逮着个机会，又有曲白月带头，人人都扫去了一身快发了霉的慵懒，彻底的做了个大扫除。
当然这些人里可不包括米丽古丽。
不过她一天到晚的没根骨头，不是挂在这个姐妹身上就是挂在那个新来的恶人谷小帅身上，实在懒了就直接回屋里躺下了，一天天的也不见思慕垂涎她的那些人有一点不满。大抵是男人都喜欢这般柔情似水的女人吧。
“大家伙今天都辛苦了，等下喝点水歇歇，咱们还得把院子布置起来。”
“呵呵呵，咱们啊都听月姐姐的！”
申时的太阳还算烈，这日子里出了一身的汗，迎面一阵风却是凉爽舒适的，曲白月拿着扫帚站在院子里，盯着几个奴隶把红灯笼换上崭新的，又将醉红院门头的凉棚给拆卸了，左右现在的这个天气凉棚已经是多余的东西了。等着几个姐妹收拾完了，正好送菜的菜农也把新鲜的菜肉运来了门口，几人合力卸去了厨房，眼看大功告成，她这才喊着几个奴隶一起去把屋子里的竹席子抗出来，在扫干净的院子里一铺，接着将那些平时堆着也用不上的整张虎皮熊皮铺在席子上，拼了两张长桌，这才拍了拍手道：“大家也都忙了一整天，天等会就黑了，都各自回屋去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吧，今天晚上咱们可是要好好过个节的。”
米丽古丽在二楼推开窗子看着曲白月带着她们折腾，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远远地向院子外眺望去，这酒池峡依然光秃秃的难看，可这些年说是一点变化没有，倒也没白白的折进去。
总之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好好坏坏的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
在这恶人谷里若说什么地方最潇洒，又是什么地方最深不可测，恐怕只有两处，这第一处是恶人集最高的风车塔尖上，现谷主王遗风的屋舍。进过那里的人除去有名号的九个大恶人以外，其他的谷帅，个个口风严谨，一个字都不敢多提；而第二处便是这酒池峡里的醉红院，这里是恶人谷的销金窝，是这谷中男人，人人踏破的地方。而这里的深不可测是在于人人都说，而谁跟谁的说辞也不一样。至于那十大恶人之中唯一的女人米丽古丽和她手下那个神鬼皆丧的月二奶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怕真的探到底的人，早已成了谷中的孤魂野鬼，连渣也剩不下了。
然而偏偏人人都是这样，又怕又爱，即使爱财惜命也难逃鬼迷心窍，明明不知深浅仍然趋之若鹜。
人啊，食色性也。
米丽古丽自顾掩面笑了一阵，窗户也不关，转身走去里间，扭转开机关进了密室。
又有谁知道这醉红院里的学问，也深着呢。
以前花蝴蝶还在醉红院的时候，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这人啊谁也别瞧不起谁，沦落到这谷中的，哪个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若是没个三两把的可怜事，没个离经叛道又折于世俗的脾气，可真都没脸在这儿吆五喝六的了。
她这话说着阴阳怪气，倒也真是个实理。
院子里里外外的打扫干净了，一身汗也出了个透彻，曲白月发下话让大家去梳洗，所有人也就连忙去了，一贯在这干久了的奴隶知道这院子里的热水必须十二个时辰不断，就这样还是紧赶慢赶的烧水给姑娘们沐浴梳洗用。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但今日院子里的，又都是为了谁呢。
丹青描眉，胭脂红唇，这醉红院里的女人们可不是那种上不去台面的乡下勾栏，这些女人也都是一个个提枪舞剑上的去战场，云裳水袖入的了厢房的。此时一个个换上自己最称心的衣饰，盘起格式不同的美人髻，纱幔罗裙，环佩玲珑，脸上或是淡雅出尘或是艳丽压春，却是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一番美态。
这重阳节，米丽古丽给每个姑娘都送上了一份礼物，说是西域进贡的花钿，样式成千上百，人人都有，点缀的更加顾盼流连。
到了晚上，天色黑了下来，院子里的火把和门面上的四盏红灯笼燃着红透的光，映着一个个花容月貌，依次入席落座。奴隶们忙着上菜，一道道菜摆上长桌，又过了片刻，曲白月和米丽古丽才从二楼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人的打扮相较以往精致了一些，却也都没有刻意多做什么调整，依然是平日里的打扮，唯有夜里冷寒，曲白月多加了件软袍子披在身上，也没拿着烟袋锅。
“今个是重阳，咱们姐妹都来自五湖四海，如今在这的还能聚在一起的，就是个缘分，这院子就是咱们的家了，以后日子长着，咱们就是一家人。”曲白月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一句开席语说完，众人纷纷响应起来，都喝上了酒。
米丽古丽的脸色仍然一派慵懒时不时与曲白月交头接耳几句，两人都笑的花枝乱颤。酒过三巡，夜色也渐渐深了，虽说还有意犹未尽之处，但毕竟是忙了一整天，人人都疲累了，逐一撤了席，留待最后只剩下了米丽古丽和曲白月两人彼此依着。曲白月仰头又是一杯菊花酒入口，看着清冷的夜空，怔怔地问道：“姐姐，你说是这恶人谷的月亮圆，还是那扬州城的月亮圆啊？”
“呵呵……这月亮都是同一个月亮，只是恶人谷里的我们都不是当年那个我们了。”
“呵呵呵……哈哈哈……说得对，说的…真对啊……”曲白月嗤嗤笑了一阵，又抬头：“无论是扬州，是苗疆，是冰心宫，又或是这恶人谷，这月始终没变过，都是那个冷酷的看着一切悲欢离合上演的月亮。”
“好了好了，你自个刚刚说的好好的，怎么人都散了反倒是自己难受起来了。”
“不难受，怎么会难受呢。现在这日子过得多好，还有什么可难受的。”
“行行行，我也说不动你，也懒得说了。你若是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一分，倒不如先把那烟杆撅了。”米丽古丽说着将酒杯放在桌上，准备起身，眼眸稍稍一抬，对着夜色氤氲的漆黑门口道了句：“贵客来了，就进来吧，酒水尚温，来饮上几杯可好？”
曲白月这才反应过来，顺着米丽古丽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身裹黑袍的熟悉身影缓缓从夜色之中走出。
“是你？”她诧异了下。这人不正是前不久她在尚兽院碰到的那个人么。
看着她走进院门口，米丽古丽眼睛一眯道：“原来是个女子，小月，你朋友么？”
曲白月站起身来冲她说道：“上次尚兽院交手后也忘了问您尊姓大名了，今日登门前来，总该自报门户了吧。”
“我来找人的。”
“找人？这男人到我们这找人合情合理，女人么，难不成是来捉奸的么？”
那黑影并没因为米丽古丽调侃的话而愤怒，只是淡淡说道：“我找你，米丽古丽。”
她挑了挑眉：“我也没藏男人呐。”
“米丽古丽，明教的前任圣女陆烟儿，自冰心宫修习断情典走火入魔，同门操戈，叛逃出教，可有说错？”
“……”米丽古丽噤了声，眼中杀意已起，身形未动，站在一旁的曲白月早已耐不住火气，踏上长桌一踩，朝着黑袍女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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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通宵一夜要死了……
我去睡了睡醒了继续写QAQ……
下一更下午四点 在存稿箱么么哒我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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