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仙侠】彼岸荼蘼

　　墨阳再也回不到冰夷族了，千百年来，整个冰夷族人尽皆知他爱上敌方女子，就连大祭司亦亲自派遣兵将捉拿他。于是，他只有流浪，永无止境的流浪，一走就是很多年。

　　多年以后，当他再一次回到云之彼岸时，睡在这里的不仅仅是冰封的云裳，还有靠着冰墙沉沉睡去的朱砂。

　　一时间，他的脚步停在那里。

　　从来没有发现，她睡着的样子是那样美，丝毫不逊于云裳。几百年的时光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也忘了云裳的样子，果然再刻骨铭心的爱也抵不过时间，所剩的只是心底那一份执念。

　　“你来了。”睡在地上的朱砂悠悠醒转，抬头去看墨阳。

　　墨阳抬眸去望寒冰中的云裳，就仿佛没有朱砂这个人一般。

　　“这几百年，我一直呆在这，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朱砂慢慢起身，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袂云鬓。

　　“你又怎会知道？”墨阳蹙眉。

　　“因为你对她早已没有了爱，所剩的只是执念，就如同我对你。”朱砂平静地道，千百年来的时光，让她早已学会安静与淡然。

　　墨阳刚要说话，四周却隆隆雷声涌动，让他和朱砂不由得均面色一变。

　　“是冰夷族的祭司君。”朱砂很快做出判断。

　　“他们是来抓我的。”墨阳冷静沉着，一如当年。

　　果然，苍茫云海的另一端，冰夷族大军压境，领头的祭司君千里传音，“朱砂听令，诛云裳、墨阳二人，收其魂魄，万载不得轮回转世。”

　　朱砂目光一凛，收魂之术这是冰夷族最严重的惩罚了，禁锢一个人的灵魂，令其再也不得轮回转世。

　　然而，比她更加变色的是墨阳，“放了云裳，算我求你！”

　　“求？”朱砂茫然，千年来，他几曾说过求她？冷傲凌厉的墨阳，什么时候也会低三下四来求人？那一刻，她只觉得可笑，可笑得凄凉。

　　然而，祭司的军队已然逼近。

　　朱砂迅速地向云裳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道：“你用什么条件求我？”

　　“呵……我都快被祭司君收了魂魄，还能为你做什么呢？”墨阳苦笑。

　　“不，我不会让他收了你的魂魄。”朱砂低下头，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会先杀了你，让你去地府。”

　　“你不怕祭司君降罪于你？”墨阳反问。

　　“我替他杀了你，有什么不对吗？收魂之术我从来没有真正实践过，所以失败了，只好让你的魂魄去鬼界了。”朱砂略带轻松地说出这番话时，墨阳定定地望着她，觉得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之前，自己初识那个说笑吵闹的小姑娘。

　　“闪开，我要施法了。”朱砂走到云裳面前，“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作为条件。”

　　“什么事？”墨阳扬眉问。

　　“这次去地府，喝了孟婆汤。”朱砂斩钉截铁。

　　“为什么一定要喝？”墨阳凝眉。

　　“为了让你忘了她。”朱砂毫不犹豫。

　　“那么，我也忘了你。”墨阳提醒道。

　　“我愿意！”

　　“……好，我答应你。这世间本就再无留恋，轮回重新再过也好。”墨阳言罢，缓缓走开几步。

　　随着大红色光芒从法杖中燃烧出来，四周的冰雪慢慢融化，那穿着雪狐棉袍的女子缓缓睁开眼。

　　“墨阳……”她的目光隔过朱砂的法杖，看到了几步之外的墨阳。

　　墨阳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头。

　　朱砂手中的法杖祭起大片的光晕，像是一个深邃无底的黑暗漩涡，越转越快，云裳的身子立即不由自主被卷入那无边的漩涡之中。

　　“墨……”她的声音也随之被吞没，消失在无边的黑暗，

　　直到完全没了动静，墨阳才缓缓转身。

　　“我已将她送回云荒。”朱砂收起法杖，没有一丝表情。

　　远处，冰夷大军步步逼近。

　　“朱砂，动手杀了这叛徒！”祭司君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朱砂缓缓举起手中的剑，有些时候，命运就像是一个无形的转轮，推动着人们不由自主地遵从那无声的命令。

　　“动手吧。”墨阳仰起头，紧闭双目。

　　“记得答应我的话。”朱砂言罢，缓缓抬起手中的剑，不知为何，这一次，手竟然颤抖得厉害。

　　不过，她还是让自己手中的剑刺穿了对方的咽喉，看着那英挺俊逸的身影化作一道玄色光芒消失在漫无边际的云之彼岸，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此后，世上再也没有墨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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