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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生死缘
浮云飘渺，飞雪连天，传说中，这个地方叫做云之彼岸。这里没有温度、没有草木，没有黑夜，没有白天，有的只是一片与云层化为一体的白雪，与万载不灭的冰砖。
墨阳正独自一人站在这里，面前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冰凌，晶莹剔透如同天下最澄澈的水晶。然而，就在这几乎透明得一片虚无的万载寒冰中，却沉睡着一个容颜姣好的年轻女子。
女子穿着九尾雪狐皮毛织成的棉袍，带着天女羽衣丝线幻化的绛红发带，双目紧闭，那样安静恬淡的容颜让人怜惜。
她，已在这里沉睡了很久了。
墨阳也这般安静地站立着，久久不说一句话，仿佛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与这冰封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那寒冰中的女子，缓缓开口，“云裳，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墨阳蹙眉，暗骂了一声该死。又是这样轻柔的脚步，让他几乎有一种错觉，那是云裳，抑或是其他温柔美丽的女子。
尽管他心中，那不是别人，只是朱砂。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朱砂的声音依然不温不火，然而，就是这样没有多少温度的声音，让人觉得她太凌厉，凌厉得难以接近。
“我也知道我来了，你一定会来。”墨阳原地站着没有回头，却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
“你希望我来？”朱砂挑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没有一丝希翼。
“我希望你解开云裳的封印。”墨阳一字一顿地道，尽管他说出来时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朱砂在意料之中地笑了，那笑容是如此甜美，让墨阳觉得自己几乎从未认识过她，“解开封印之后呢？你带着她远走高飞么？”
“这跟你无关。”墨阳的语气依然斩钉截铁。
“无关？那么我问你，我出生入死陪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拿我当什么？”朱砂反问。
“呵……”墨阳冷笑，“你？什么也不是，就算你再好，在我心里也不及云裳十分之一。”
“那，你就在这守着她吧，我走了。”朱砂的声音依然虚无缥缈得让人捉摸不透。
“站住！”墨阳喝道，“解开他的封印。”
“哈哈！”朱砂停步，笑声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妖异，“墨阳，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我变成什么样了？我一直都是这样，是你变了。”
“我变了？”朱砂冷笑，“从前你我并肩作战，不离不弃，几乎一刻也不曾分开过，现在你为什么就能如此绝情地去到另一个女人身边？”
墨阳皱眉，“从前我是与你并肩作战，但除此之外，我还与你做过什么吗？我还对你说过什么吗？从前在你身边，我就得一直在你身边？就得打一辈子仗？我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
“自己喜欢的人？哈哈……”朱砂忽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自己用全部的时间来陪伴他，到头来他想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
“原来，同一种生活过得太久了，就会变得不知足了……”朱砂垂下头，喃喃自语，究竟陪伴了他多少岁月啊，她不记得。她只知道，冰夷族人拥有冗长的生命，在那数不清的岁月里，有些记忆，早已有些模糊错乱。她不记得那些在她看来曾经有过的一丝暧昧到底是发生过的，还是她自己的奢望想象，她原以为，他们可以这样相依为命一辈子。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习惯了在他身边，然而身边一旦没有了他，她的世界就全都毁了。
“不知足的是你。”墨阳冷冷道，“从前你三番五次对云裳不利，我都容忍你、迁就你，而你却还是做出这样的事。”
“哈哈，容忍我？”朱砂大笑，“我对云裳不利难道不应该么？作为敌对，我难道不应该立即杀了她，用她的鲜血去祭奠我们冰夷之旗么？我没这么做，已经是对得起你了。”
“敌人？”墨阳有些激动了，“我们的敌人是云荒族那些草菅人命的败类，而云裳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
“我们的敌人是整个云荒族，墨阳，你在冰夷神像面前还敢说出这番话来？”朱砂立刻正色道。
“无论如何，你今天必须解开云裳的封印。”墨阳手中的刀微微抬起。
“那就试试！”
电光石火间，一道红色的光芒从朱砂的法杖中骤然升起，墨阳挥刀拼力相抗。这次朱砂没有拿剑，而用的是法杖，通常她作为一名治疗师的时候，用的只是法杖，剑只作为防身之用。
两个人的招式在这云之彼岸汇成一道绝美的光束，法力丧失了一半的墨阳已不再是朱砂的对手，大战百余回合后，被那法杖中骤然而出的光芒所笼罩。
墨阳依然横刀立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放了她。”依旧是这短短三个字，像是一种执念。
“既然你把我当成仇人，我为什么要放了她？”朱砂反问。
“呵，仇人？”墨阳轻笑，“方才是我与你最后一战，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已不是你的对手了么？自此以后，我不会把你当成仇人，你我之间，已无任何瓜葛。你若不放人，我也会自己想办法。”
“已无任何瓜葛？”朱砂凝眉，“凭什么从前你想让我当你的专属治疗师的时候，就让我来，现在不想与我再有瓜葛，就叫我滚？你想的倒简单。”
“那你想怎么样？这条命你随便拿去。”墨阳目光中呈现的是稍纵即逝的无奈。
“墨阳，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朱砂的声音冷冽得与她这一身火红色的衣裙极不相称。
“没有。”墨阳依旧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平淡如水。
朱砂手中法杖激射出一道如鲜血染过的荼蘼般的光芒，仿佛刹那间将天地溅得一片绯红，将天边的云和雪也染上一片红霞，就在这漫无天际的红光中，墨阳的身子无声地倒下，化作一道玄色光芒，消失在云之彼岸。
只有寒冰中的云裳，依然双目紧闭，静静地沉睡着。
她，竟然又一次杀死了他。
缓缓收回法杖的朱砂定定地立在原地，不想哭，不想笑，只想这样一直下去，等到岁月走向尽头。她的手已沾满鲜血，从什么时候起，她这悬壶济世的医者变成了一个冷酷的杀手，像一个妖魔，而不再是神族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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