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清蒸小火炉

　　章三：志同道合
　　这厢柳八珍在后厨研究菜谱，夏清婵却是惬意的很。阿莲看她颇为满足的吃完一盘点心，捏起瓜子放在雪白的贝齿一嗑，随着清脆有节奏的噼噼声桌前的托盘堆了一层瓜子壳。
　　夏清婵一双圆圆的杏眼神采奕奕，端起茶盅喝了一声，微蹙眉道，“柳八珍定又借监察之明偷吃，阿莲，陪我走一趟，可不能让他一人独享。”
　　阿莲将手绢递给她擦手，低声劝道，“小姐怎能亲自去后厨？再说那是柳家的后厨，我们又怎能进得去。若是被柳家大公子知道了，指不准怎么编排小姐。”说完极为不屑的挑眉道，“小姐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柳二公子出了新菜式，特邀小姐前来一品，小姐来了便没走，在这酒楼足足留了三日，是三公子来请，这才回府。阿莲记得清楚，那大公子可是当着一楼食客的面诋毁小姐骗吃骗喝，直把三公子那般儒雅的人气的黑了脸。”
　　夏清婵慢条斯理的擦完手，一拍手绢嗤笑道，“他柳淮清既要逞口舌之快便由着他去，谁人不知夏家老幺嗜吃如命，为品美食不惜掷金，却也不是个死乞白赖的主。我若是怕人说，今日便也不会再来。他虽惹人厌烦的很，他那四弟倒是不错，比那绣花枕头强多了。”
　　阿莲收起手绢轻笑道，“小姐说的是，柳四公子与三少爷那般雅致的人交好，自不会那般咄咄逼人。”
　　夏清婵眉头微皱，不解道，“说来也怪，三哥那性子清冷不喜与人相交，怎会与柳玉碎投缘的很。”
　　阿莲木着脸，为难道，“这个……这个……阿莲也不知晓。”
　　夏清婵指扣桌面，沉思道，“三哥他啊，不似其他哥哥接手家里产业，整日除了看书饮茶鲜少见对事上心，本以为他没有朋友，未曾想倒是交了个至交好友。他性子偏冷时常受二哥冷言相对，若能有人温和待他也好。上次柳玉碎出言为我解围，想来也因三哥的缘故。”
　　阿莲见她淡露愁容，不由道“小姐不必为三少爷忧心，依阿莲看三少爷性子和善极易相处，府里家丁丫鬟都喜欢他。”
　　夏清婵噗嗤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怎的？喜欢三哥？”
　　阿莲圆嘟嘟的一张脸腾地一红，连连摇头道，“小姐可别乱说，若被二少爷听到可饶不了阿莲。”
　　这话说的蹊跷，夏清婵圆润的双眸一凛，少了几分无害多了三分锐利，认真道，“二哥私下你不许你们议论三哥？”
　　阿莲苦着脸道，“小姐你饶了我吧，阿莲不敢多嘴。”
　　夏清婵眼中闪过细碎的光芒，久久不语。阿莲瞥了她数眼，终是未忍住道，“小姐，你说二少爷为什么一直针对三少爷？”
　　夏清莲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的道，“咦……你怎会不知？二哥自小便不喜三哥那淡泊的性子，更不喜爹待三哥亲厚，担心哪日当家之位不保，对他颇为忌讳。这些，你们不是一直私下在谈议论？”
　　阿莲呀的轻叫一声，忐忑解释道，“小姐，阿莲可不是那乱嚼舌根的人，从未说过少爷们的不是。”
　　夏清婵看她花容失色的一张脸，安抚道，“别慌，夏家老二苛待老三这事在锦州并不是秘密。外面流言如何我不管，只不过……阿莲，你在夏家这么多年，可曾看过二哥真正害过三哥？”
　　思及二少爷冷眼挑刺三少爷的情景，阿莲不禁一哆嗦。二少爷黑沉着脸的模样虽是骇人，却倒真如小姐所言未曾加害于三少爷。
　　阿莲颇为紧张的绞着手绢，嘟囔道，“没有。”
　　夏清婵点头，“二哥为人是阴狠了些，对自家兄弟……”她顿了顿，未再多言，阿莲亦识趣的闭了嘴。
　　自家兄弟……兄弟……
　　她笑了笑，这么些年了，自是自家兄弟。
　　夏清婵粉面淡红，玉般的脸庞露出轻笑来，她揉了揉肚子扬眉道“走！去找柳八珍！”
　　阿莲笨拙的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道“小姐，你才吃过点心，走得急肚子会疼。”
　　夏清婵脚下生风，楼梯被她踩出吱呀吱呀声，咚咚的便下了楼。白嫩的脸颊染上红晕，衬着她圆润的黑葡萄似的双眸，倒是极其让人觉得欢喜。她虽生的丰腴，行动却是极为敏捷。
　　已近午时，酒楼陆续来了不少人，夏清婵拿眼一扫，方踏入楼内的正是东门王家酒坊的二公子。她冷哼了声，倒是带了不少狐朋狗友。王秦安高声叫来小二，执意要包下二楼的雅间，那气派好似这酒楼改姓了王。夏清婵极为不屑这种纨绔子弟，眼神未作停留便要离开。
　　酒楼内隐有议论声传来……
　　“喂，方才离开的可是夏家小老幺？”
　　“可不是，你看那面若银盘、肤白嫩滑、珠圆玉润的，在这锦州，除了夏家小老幺可没别人了。”
　　“还真是她！啧啧……你说这夏家也开酒楼，这夏清婵成日怎净往这臻味居跑？”
　　旁边一人竖着耳朵听了多时，此时打断两人招手道，“靠近点……靠近点……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虽说这锦州城内徐、柳、夏三家皆从商，却是各有所长。徐家那大女儿徐天秋可厉害着，一介女流掌管徐家全部家业，徐家的锦绣在她手里不知翻了多少倍。你们看看……”他指了王秦安，小声道，“那衣服便是出自徐家，据说是徐家老二亲自量制，锦州仅此一件。那夏老爷子年轻时以茶起家，若说道酒楼可比不上柳家。不说柳淮清经商的手段，就说这柳家二子柳八珍，极善烹饪对美食大有研究。夏五小姐一张嘴吃遍山珍海味刁的很，自家酒楼自是不看在眼里，也就臻味居能得她几眼青睐。”
　　他这啧啧说完，一人又道，“那柳八珍厨艺当真出神入化，让那夏小姐也挑不出毛病？”
　　另一人嗤笑道，“食色性也，若是食之无味，色字头上有的可不止一把刀。”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这夏小姐还贪柳家少爷的……”
　　“嘘！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这话你也敢说。”
　　“是是是，是我糊涂了。来，吃菜。”
　　这些话夏清婵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她面不改色的走过，身后不远处阿莲却是猛一回头朝几人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直震的几人当即噤声。
　　她贪柳八珍的美貌，当真是笑话。
　　柳八珍吸着鼻涕跟在她身后抢糖吃的情景历历在目，即便十几年一过他的眉愈浓眼角常含春色，微一瞥间好似流光闪过，在夏清婵心里那人依旧是个抢她糖的家伙。
　　她微拧了眉，这柳家兄妹皆是美貌之人，那柳四更是生的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眉眼似墨如画，样貌在锦州当属一绝，无人能比。
　　为何众人不说她恋慕柳玉碎，反倒是柳八珍呢，真是让人气闷。
　　她暗自咬牙穿过后院，乍然一见庭院一角石榴花开的正艳，发翠凝红美的招摇。
　　不出三月，石榴便成熟了。想到那红如胭脂白似珍珠的果实，夏清婵便觉这暑气亦消了几分，空气中好似闻到石榴的甜腻味道，馋人的很。盯着一片嫣红的石榴花，夏清婵深吸一口气微勾了唇角。阿莲稍显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她扭头做个鬼脸道，“阿莲，你可不能吃那么多了。”
　　阿莲眨巴着眼睛，委屈道，“小姐，阿莲跑的动。”
　　夏清婵假意惊诧道，“原来阿莲喘的这么厉害不是因为跑不动。”
　　阿莲急红了脸，嗔道，“小姐，可别逗阿莲了。”
　　夏清婵噗嗤一笑，圆圆的脸蛋红扑扑，比那石榴花还要好看。
　　“好啦，再不去后厨，柳八珍那家伙怕得跑了。”她皱了皱眉鼻子，好似闻到极淡的香味，迫不及待的拉起阿莲便跑。
　　路上倒也遇上不少酒楼伙计，她来的勤，众人认出她只是微点头便去招呼其他客人。夏清婵乐的自在，又未遇到那牙尖嘴利的柳淮清，心情自是极佳。
　　她跑的急，胸口不断起伏，浑圆的曲线透过碧绿轻纱隐约可见。这一身儒裙高腰束起，圆形领口露出胸前大片白皙肌肤，虽外罩绛色短衫亦遮不住点点风情。
　　小二前来报信，柳八珍忙将软毫笔往他手中一塞，手里的薄本干脆的揣进怀里，拔腿就往外跑，可不能被那姑奶奶逮到。她那张嘴，他亦伺候不起。
　　柳八珍慌慌张张方奔出后厨，迎面便撞上了她们主仆两人。眼见躲闪不及，柳八珍猛地停下，戴好因奔跑摇摇欲坠的发冠，强自露出个微笑，神色自若的道，“你来了，怎也不差人通知一声，我好去见你。这后厨嘈杂，哪是你能来的。”
　　夏清婵微眯着眼睛，洞悉的目光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扫过，心中不由暗自嗤笑了声。他这戏做的倒是足，若不是她跑的快将人堵在这，他岂不是又溜之大吉。
　　既被她逮住，怎能轻易放过他。这锦州城内无论是长街窄巷内的软糕热汤圆，亦或是酒楼食肆的珍馐盛宴，她皆品尝过，久而久之倒有点食之无味。若世间美味再无味，于她而言不止少了一大乐趣，简直是了无生趣。
　　夏清婵自记事起便时常见到柳八珍，三大家族皆经商本应是冤家，却因三家各有所长，关系倒也不错。哪知五年前，徐柳两家闹翻，夏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料二哥与柳四势同水火，每次相见便是一番唇枪舌战，直到了今日，三家倒不如往昔亲密。
　　夏清婵抿嘴轻笑，圆润的脸颊嘟起，杏眼黑亮无比，直直望着柳八珍。柳八珍心中警铃大作，夏清婵这番模样，定是要逼着他做出一桌饕餮盛宴来。她那张嘴，他哪招架的住。
　　夏清婵笑意盈盈的望着他，柳八珍再也强装不出那般淡定模样，泄气的耷拉着脑袋道，“小姑奶奶啊，你就饶了我吧。”
　　思及方才酒楼内一番话，夏清婵一挑眉笑道，“怎么，我还能吃了柳三爷不成。”
　　柳八珍心里咯噔一下，她可从未如此称呼他，这话怎么听着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夏清婵心中冷哼不停，她贪不成柳八珍的美貌，自是一饱口腹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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