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冲土）

　　[薄樱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冲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周南·桃夭》

　　灼灼桃华，在流年走尽后盛开似火，正如当年的如花美眷，艳丽得刺目。

　　静水流深，人声杳杳，鲜血漫延了过来。重叠的绯色，画出了生与死的诺言。

　　那亘古不变的日光和月华，就像你在我心中，不曾离去。

　　下一次，定然也会相逢吧……

　　那么，说好了，我们卸下戎甲，天涯相守。

　　『1.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初遇』

　　武州的桃花开了。

　　深深浅浅的红色在枝头轻灵地跳跃着，绚烂无比。

　　清晨干净的阳光从东方投射开来，照亮了世界。

　　“总司——总司——”

　　近藤在道场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冲田的身影。

　　“真是的，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近藤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继续四下寻找着。

　　院子一隅的桃树上，冲田正坐在高高的树枝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近藤为找不到自己而烦心。

　　明媚的笑颜犹如一抹耀眼的阳光，因为冲田还是个孩子的身形，所以桃树的枝桠还是承受住了他的重量。

　　但这小鬼实在是太不知安歇了，一会儿惊飞了前来歇息的小鸟，一会儿又按捺不住折下了一枝半开的桃花。

　　纤细的树枝微微震颤着，不断有落花抖落下来。

　　外墙。

　　一个少年刚巧从此经过，惊讶地看着这一方掉落得过早的桃花瓣，疑惑地抬起了头。

　　透过缤纷的花雨，他看见了一个孩子顽皮的身影，而那个孩子亦刚好把目光投向这里。

　　四目相对。

　　此刻，桃花正热烈地开着，纷繁艳丽。

　　“哟，小鬼。”少年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个弧度，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地，对树上的孩子微微一笑。

　　冲田一怔，几乎是看得入神了。

　　隔过纷繁的花雨……

　　他出神地看着那个少年清泉般的双眸，扎成马尾的青丝如泻，眉眼如画。

　　“终于找到你了啊总司！！你怎么跑到那种地方去了？”近藤忽然冒出的声音把冲田吓了一跳，身子一歪，从树上扑通一声就摔了下来。

　　近藤立刻地跑了过来，着紧地看着揉着摔痛的地方的冲田。

　　“近藤老大……”冲田顾不得很疼，扬起头对近藤惊喜地说道，“刚才我看到一个好美的人呢！！”

　　“好美的人？”近藤一时懵了。

　　“嗯嗯！”冲田一个劲地点着头，一脸的憧憬。

　　会不会……

　　是某个桃花的精灵呢？

　　冲田遐想着，心驰神往起来。

　　『2.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决意』

　　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阳光穿过树枝，投射在了地上。

　　被一场大雨洗礼后的桃花，在此刻更是显得清丽绝伦。

　　“你在这里干什么？”

　　土方俯下身，看着眼前这个躲在桃树后面玩着花瓣的冲田。经过近藤，这两个人已经认识了。

　　他打量着冲田，与其说是兀自玩耍，倒不如说是在躲着什么人。

　　“道场的训练太苦了，不去。”听到土方的声音，冲田迅速地站起来，末了还拍了拍弄脏了衣角。

　　“这样啊。”土方没有太多的话，把视线从冲田身上移了开来。

　　冲田的目光停在了土方的脸上，眼神里流溢出了一丝心痛。

　　“你的脸……怎么搞的……？”

　　他握紧了拳，大声问道。

　　土方微微一怔，不由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淤青，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和人打了一架。”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而实际的情况是如何，无人知晓。

　　冲田抬着头，凝望着那张泠然清贵的侧脸，淡淡的淤青在他眼里是如此地触目惊心。

　　这个当时惊艳了他的少年，无疑在那一瞬间就成为了冲田仰望的憧憬。花雨里的微微一笑，几乎就将他大半的灵魂给生生地勾去了。

　　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

　　枝头的桃花在风中不住地摇曳生姿。

　　那火红的颜色，如同火焰一般，几乎要燃烧起来。

　　冲田的下唇被自己咬得惨白。

　　第一次……

　　这样想要变得强大起来。

　　“喂，你去哪里？”

　　土方被忽然冲出去的冲田吓了一跳。

　　“去——道——场————”

　　冲田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

　　……只有这个人，我想要守护。

　　既然都称我为天才……

　　那么，就让我成为剑术的天才吧！

　　一片桃花瓣悠悠地飘下来。

　　落在了土方的发丝间，散发出妖娆的气息。

　　这一天——

　　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的冲田总司，终于认真地拿起了刀。

　　『3.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守护』

　　远远望去，盛开的桃花恍若是片片火烧云。

　　此时，正是这年桃花越开越繁盛之际。

　　那晶莹的花瓣迎风初绽，簇拥成了热闹的红色星海。

　　院子中，一个小小的少年正在练着剑。

　　破空的声音如同洞箫试音的清啸般，清晰而撼动人心。

　　“到底是小鬼，一阵子不见长得还真是快。”

　　走进院子的土方看到冲田时，不由这样说道。

　　现在的冲田就像是吸足了养分的杂草般，飞快地长高着。

　　记得明明之前还没这么高的，结果才离开几天个子就蹿到了自己肩膀处。

　　“怎么？土方先生很羡慕吗？”

　　冲田收了剑，眼中已经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了腹黑的意味。

　　“你吗……”土方鼻子随意地哼了一下，并不以为意。

　　冲田对土方这种淡淡的反应也不介意，他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高而远的天空，若有所思。

　　湛蓝的苍穹里，纤云不染。

　　就像是碧玉一般澄澈。

　　桃花在风中碰撞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如同那三千痴缠，展开了一曲牵绊。

　　“土方先生，让我来保护你吧。”

　　冲田微微侧过头，笑着看向脸上表情惊讶的土方。

　　金色的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变得无比炫目。

　　在摇曳的花影里，终是被谨记了一生的诺言，灿烂地流转了起来。

　　『4.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利刃』

　　时光飞逝。

　　转眼已从武州来到了京都。

　　呼……呼……

　　伴着略显紊乱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铮——！！

　　铮——！！

　　刀剑交错的鸣声不断在沉沉的夜色里回荡着。

　　嗤————

　　随着一声刀身刺入身体的特有声响，鲜红的血飞溅起来，淋漓地浇到了土方的新撰组队服之上。

　　土方不用看也知道，这把从自己肩头穿过来，斩杀了他面临的危机的刀是属于谁的。

　　“呀咧呀咧，看来只守好你的后背还不够吗~”

　　冲田收回刀，独有的戏谑声音从身后飘来。

　　“总司，你这把刀实在是太过锋利了……”土方后背抵上了冲田，再次摆出了攻击的姿势，“有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危险。”

　　“那就提高警惕吧土方先生，不过……”即使是在战场中，冲田的脸上依然有着腹黑的笑容，“话说在前面，我啊，是永远不会把刀锋对准土方先生的~”

　　手起刀落。

　　利光疾闪。

　　每一次划破风的轨迹时，都会带起一株血色的花朵。

　　扬起又落下，红艳如同三月的桃花，洒落在了脚步间。

　　『5.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锣鼓』

　　不知是城里的那家女子出嫁了。

　　长长的队伍一直从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从这头走到了那头。喧天锣鼓敲出的喜庆弥散了整个天空，仿佛连这湛蓝的天宇，也被染成了喜悦的色彩。

　　“会是个好姑娘吧。”

　　土方背倚着墙，淡淡地猜测道。

　　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土方惊讶地向旁边望去，看到的是冲田一双无比清亮的碧色眸子。

　　“土方先生……”冲田低声喊着土方的名字，身子微微向土方靠拢。

　　“你干什么，总司……”土方眼底掠过一丝紧张，又很好地掩饰了过去，他稍稍退开一步，想要抽开手。

　　冲田固执地抓着土方的手，从他身边走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的冲田，早已不再需要仰视土方。

　　土方抬头看着冲田，他从来没有看到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家伙有过这样炽烈的眼神，炽烈到让他有种几乎不能对视的感觉。

　　冲田温柔地用手拂平了他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微微俯下身，唇贴近了土方的耳畔。

　　……！

　　脑袋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土方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第一反应竟是要摸腰间的刀。

　　冲田张开了双臂，重重地抱了下去。

　　在抱住的一瞬间，冲田的动作却轻柔了下来。

　　小心地，搂住了这个人。

　　“岁三……”

　　这声轻唤，就像惊雷一般掠过心头。

　　结局，便是彻底的沦陷。

　　土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际，他赫然惊觉，在不知不觉间，当初的小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了一个无比优秀的人了。

　　视线落到了墙头上探出了头的桃树枝。

　　似乎……

　　很久很久之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景。

　　顺着一枝摇摆的桃树枝，他望见了一个看着自己几乎是看痴了的孩子。

　　锣鼓的声音奏到了高潮。

　　咚咚锵锵。

　　犹如不受任何东西拘束的爱情，肆意招展。

　　『6.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风变』

　　“我就直接说结论吧，你得的是劳咳。”

　　松本医生叹了口气，无奈道。

　　“什么啊，果然是那个有名的不治之症吗……”出乎松本意料地，总司非但没有吃惊，口气轻松地仿佛和自己无关一般。

　　“还是现在马上离开新撰组，安心疗养比较好！去空气洁净的地方，慢慢地……”

　　“离开新撰组？！”

　　冲田突然变得严肃的脸吓了松本一跳。

　　少顷，他抬起头，嘴角噙着笑。

　　“我做不到……不管我这条命是长还是短，我能做到的事也只有这些而已——斩杀阻挡在新撰组面前的敌人…………仅此而已。”

　　与冲田的笑意相应地，是那双碧色眸子里透出的心满意足。

　　“如果我命不久矣，那更不能离开这。……对我而言，留在新撰组就是我的一切。”

　　“可是……”

　　松本还想说些什么。

　　然后面前的冲田，目光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怎么了今天？”

　　土方对赖过来不肯走的冲田很是诧异。

　　“忽然很想看你那些可爱的句子，啊咧咧，今天写了什么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冲田开始在土方房间里翻腾起来。

　　“别乱翻我的东西！”土方一句话还没说话，冲田已经熟门熟路地翻出了他的俳句集，“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放在哪里啊！！”

　　“因为我每次无聊了都会拿来当笑料看啊~”

　　看到冲田理所当然地拿着自己的本子翻看，土方下意识得就有些扭捏了起来。

　　每次冲田一边看他的俳句集一边大笑，他都窘迫地只能用大声地训斥来掩饰自己的羞恼的情绪。

　　但出乎意料地，他写的每句话，冲田居然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总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土方看着冲田翻着他的本子，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在说什么啊，土方先生~”冲田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今天，是松本医生健康诊查的日子。”

　　土方缓缓道，话并不挑明，而是等着冲田开口。

　　“……所噶，还真是瞒不了精明的土方先生啊~”冲田把俳句集随手一扔。

　　“别乱扔啊！”土方急急忙忙地接了过来。

　　冲田定定地看着土方：“这几天晚上睡觉被子没盖好，感染风寒了。我想着不能一个人生病，所以就来这里传给土方先生你了。”

　　“真的？”土方皱眉。

　　“嗯，真的。”

　　冲田脸上的表情相当地认真。

　　“岁三，晚上一起睡吧。出身汗，我想我会好的。”

　　“你只是想传染给我吧？”

　　“啊，看穿了……真不愧是副长啊……”

　　“你这臭小子！”

　　未来……在哪里？

　　『7.如今非是秦时世，更隐桃花亦笑人。-谎言』

　　冲田已经很久没有握刀战斗了。

　　他觉得自己总是躺在床上，感觉像是在等死。

　　他开始怀念起那段随心所欲地挥剑战斗的日子了，可以看着土方下令时一脸严肃的样子，可以为土方把敌人统统清扫干净，可以……

　　冲田翻了个身，透过大开的门他能看到万里无云的天空，澄澈透明，仿佛没有沾染上一点战火的硝烟。

　　“啾啾~”

　　几只小鸟落在了庭院里，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啄食着什么。

　　冲田又开始羡慕起这些小鸟来，但他的羡慕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一个人走进了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风这么大还把门开着！”

　　来人训斥着，坐到了他的面前。

　　冲田不由笑了起来，说实话，每次看到土方故意把脸板起来他都觉得可爱极了。

　　“只要喝了这个变若水，就连蛀牙都能痊愈。”

　　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一个和千鹤面容相似但又妖冶一分的女子把那瓶红色的液体摆到了自己面前。

　　“我还能战！”那时他赌气般地拔出了刀，却没有砍中。

　　冲田一直相信自己会好起来，尤其在土方面前，他的心一刻都不安分：“喂喂，土方先生，笑一个嘛~我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我要继续帮你杀敌！”

　　土方终于勉强笑了笑。

　　这个梦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在二条城开完军事会议的近藤在回奉行所的路上遭到了狙击，为了不被生擒，他就这么一直骑着马回到了屯所。

　　“近藤先生说现在俸禄和人手都不足，所以不需要护卫……没说服他是我的责任。”

　　土方脸上的表情让冲田心疼得蹙起了眉头。

　　他发现前阵子他还能拔出刀空砍几下，现在光是握着刀手便在发抖。

　　什么会好起来，什么再继续杀敌……他终于明白了那是自欺欺人。

　　手中的变若水在黑暗中闪烁着盈盈红光，诱惑如斯。

　　“我还能战。”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打开了盖子。

　　可惜他不知道，那天夜色中走来的女子，带给冲田的只是一个谎言，一个“变若水能够治疗劳咳的谎言。”

　　『8.只恐东风能作恶，乱红如雨坠窗纱。-鲜血』

　　冲田掩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密切地注视着不远处踌躇满志势必要斩杀岁三的浪人们。

　　刚刚他又咯血了，从喉咙里涌出来的大片鲜血怎么也止不住。这是他第一次吐出这么多血。

　　我就快死了吧……冲田这么想着。

　　身在清水屋土方突然从睡梦中骤然惊醒过来，没来由地心脏就是一阵狂跳，几乎要从喉咙口一跃而出。

　　有种不详的预感蔓延了开来。

　　“刚才想穿过城外的路的时候有人正在厮杀……白发男人以几十个男人为对手……那可真是恐怖的修罗之地……”

　　土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汗水忽然就顺着岁三的脸滑落了下来。

　　“那个男人拦在路间战斗的样子，就像是在保护着这个宿场的冥王一般……”

　　男人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来，土方大脑中已经变得一片空白起来。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桃花盛开的时节。

　　——“土方先生，让我来保护你吧。”

　　那年，冲田微微侧过头，笑着看向脸上表情惊讶的土方。金色的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变得无比炫目。

　　满树摇曳的花影，跳动如同火苗。

　　现在，这瓢泼的血雨亦如千树万树的火焰，随着冲田的每一次挥刀，都会绽放出一朵无比妖艳的血花。

　　眼前的敌人似乎还是没有少下去。

　　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疼痛到麻木。

　　若非是罗刹化，只怕他早就无法支撑下去了。

　　……无论如何……

　　一定要……

　　在最后……保护好岁三才行啊……

　　冲田微微笑了起来，满眼晃动的红色让他也产生了错觉，他仿佛看见了一树一树的桃花开，有的迎风初绽，嫣然含笑，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有的开到极致，绚丽夺目。

　　只可惜，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9.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寂灭』

　　冲田死后一年左右，明治二年五月十一日，为救被包围的老部属，原新撰组副长土方岁三阵亡。

　　这一年的桃花，也早早地就开了。

　　长满了翠绿桃叶的树下，不会再有一个孩子为了一个少年的微笑而魂不守舍，也不会再有一个少年为了自己的憧憬而认真握起剑，从此背负起天才之名。

　　不过，花还是一样会开。

　　一年又一年。

　　在惊蛰后怒放，在春风里微笑，嫣然流转。

　　【总结】

　　这篇文是大学里写后存在硬盘里的，觉得还可以，便翻出来修改了一下，发出来了。

　　时光确实很过的很快，当时做冲土吧的吧主，真的写了不少的冲土文，如今想来也挺怀念的，怀念那一段无忧的岁月。

　　当年写下这篇文的时候，正是学校桃花盛开艳丽的时刻，火红似锦，极为美丽。在《薄樱鬼》中，更多地采用了樱花这个意象，比起樱花凋零的凄美，桃花要更加地热烈，艳媚而绵延，这种美到一定极致时，便会有一种别样的苍凉。

　　灼灼桃华，就像是心头的一抹血红。不论怎样的至深至爱，终会消散在时间的长河，无痕无迹。

　　桃花即姻缘，人生如梦，等待的人们不知爱何时光临，梦中也许身不由己，也许失望伤心，但是总会有那样一个人……能让我们黑白的世界变成五彩缤纷的吧。

　　如此，便足已。

　　【延风刃，重新整理于二零一四年十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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