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人不寐

　　张凯茫然站在客厅，想着何秉烛刚才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他见鬼似的看了自己一眼后表情就不对，唤他也不应，径直走进走廊。他以为自己被上身了。张凯想着，却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是清醒的，只得在外面等着。
　　何秉烛又出来了，双手背在身后，直勾勾看着他走近。
　　张凯道：“怎么了？”
　　何秉烛不答，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一把水果刀，向张凯捅去。
　　“小何！”张凯险之又险地躲过，早觉得他不对劲，但冷不防受了一击，手臂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疼得“嘶”的吸气。
　　然而不容他停歇，何秉烛握着刀接连不断地刺来。一再躲过攻击，他大声喊道：“小何！我是张凯！你要干什么？！”
　　何秉烛无动于衷，表情疯狂。
　　张凯节节后退，终于明白被上身的是何秉烛！
　　转眼间已被逼到沙发上，退无可退，何秉烛又一刀刺来，张凯躲过，刀深深插进沙发的海绵里。趁着稍一停顿，张凯食中二指按住何秉烛手上麻筋，后者瞬间脱力松手，刀无声落下。
　　张凯正欲制住何秉烛，沙发边的背包忽被倒提着向他砸去，里面各种工具零食铺天盖地地散落下来。
　　“……”张凯把倒扣在头上的包摘下，眼前已经不见何秉烛踪影。
　　张凯用装修材料的包装包了水果刀，思忖片刻往窗口看了一眼，平台上没人，纠结万分地扔了下去。
　　走廊里传来响动，接着是“哒哒哒”的脚步声。张凯想此时找何诗灵来才是上策，但是剩何秉烛一人一鬼呆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便跟着追上去。

　　走廊内第一个门敞开，是厨房。张凯往里看了一眼，没人。他走进去，把案台上散落的几把刀归位，有两个位是空的，除去刚才被自己扔了的水果刀，又少了一把。
　　从厨房出来，走廊尽头有两间相对的房门紧闭着。张凯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左边那扇。
　　“咔。”门把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身后的那扇门开了。
　　张凯当即侧身闪到门后，堪堪躲过挥来的菜刀，敏捷地抓住挥动菜刀的那只手，一把拉过，把何秉烛按在床上。张凯抽过一只枕头摁住何秉烛，右手和膝盖固定住他不断挣扎的身体，左手使力夺下他手上的刀扔到地下。
　　身下的人剧烈喘息，张凯拿开枕头，扣着他的双手死死压着，和他四目相对。

　　“凯哥……？”何秉烛清醒过来，看到张凯把自己压在床上，两人近得可以交换气息，顿时满脸通红，软声道：“你要……干嘛啊……”
　　“……”张凯被他叫得半身骨头都酥了，尴尬无比，“你刚才被上身了，要杀我。”
　　“啊……那我姐呢？还没回来？”
　　“嗯。我们去找她？”
　　“嗯。妈的，谁说这里只有一只鬼的？！这居然还一个公的！”
　　张凯打趣道：“那怎么办？两个萝卜两个坑，除了我你们还得搭进去一个。”
　　“那我陪你吧。我们两个都变成鬼。”这样说不定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别说傻话。”张凯揉揉何秉烛的头，松开禁锢让他起身。
　　何秉烛“呀”的惊叫一声，“你的手！”
　　张凯手臂上的伤口不是很深，血在毛衣上染红了一片，已经凝固了。
　　“凯哥……这是我干的？”何秉烛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继而愧疚道：“对不起……疼吗？”
　　“没什么事，刀快，不太疼。”
　　“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啊！”何秉烛眼里泛起水光，心疼得要命。
　　“说什么呢，你不是为了帮我吗？还有上次的事，我总是让你冒险，是我对不起你。早知道这么危险就不该找你帮忙的。”
　　“别这么说！”
　　张凯哑声道：“欠你的太多了，哥怎么办？”
　　“以身相许吧。”何秉烛随口道，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上次表白的惨烈下场他还没忘，登时吓得噤声。
　　沉默片刻，他听到这个男人轻轻答道：“好。”
　　“！！！”
　　这是！要！在一起了！吗！何秉烛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却不敢追问。张凯有些难为情地背过身去，这个举动告诉他这不是幻听不是错觉……何秉烛在内心大吼：鬼大哥谢谢你上我！

　　张凯心中波澜起伏，耳朵却敏锐捕捉到“叮”一声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骤然加速狂跑，扭头一看身后，果然，“何秉烛”捡起菜刀追过来了。
　　张凯：“……”
　　这叫什么事，接着跑吧。好在肚子里有油腻瓷实的糯米饭压着，折腾了大半天竟不觉得饿，即使害怕四肢也不发虚，何诗灵果然是专业的。
　　跑到客厅，张凯又犯愁了。上一刻还在表白心迹的人现在要跟他拼命……张凯用背包挡着把何秉烛放倒，捡起地上散落的牛肉干往他嘴里塞。
　　何秉烛“噗”的吐掉了包装还没撕开的牛肉干，恢复正常。张凯心想这也太管用了，然后两人相对无言。
　　何秉烛泪流满面：“为什么总是我！”
　　张凯：“拿保鲜膜把你整个人包起来，是不是就不会被上身了？”
　　“……凯哥，你是抖S。”
　　“？”
　　“我怎么喘气呢？”
　　“哦，也对。”张凯又陷入了沉思。
　　何秉烛道：“据我所知鬼是一种非常脆弱的能量体。他被牛肉一吓一时半会是聚不起来了，我们在房里等我姐回来吧，那最安全。”
　　“嗯。”

　　两人收拾好装备到卧室里，张凯拿保鲜膜封门，封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见何秉烛坐在床上，翻着登山包里的东西，找出瑞士军刀，摸索半晌弹出刀刃。
　　张凯看过他玩军刀，玩得很溜，这会笨手笨脚的……张凯崩溃了。
　　“何秉烛”拿着军刀又要捅他，张凯只好扔了保鲜膜接着跑。
　　只听噔噔噔高跟鞋霸气十足地踩进来，何诗灵，终于，回来了！
　　何秉烛转身要跑，张凯忙从背后制住他，何诗灵怒气冲冲地提着剑过来，吼道：“妈的，这贱人玩我！”
　　斩妖符再次被贴在何秉烛天灵盖上，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托住，何诗灵右手执剑，口中念咒，无刃的金钱剑竟将符纸破开，随着女声凄厉的惨叫，何秉烛脱力瘫坐下来。
　　“小何！”
　　“阿烛！”
　　何秉烛表情痛苦，浑身被针扎一般感到一阵噬骨穿心的疼痛，无法动弹，咳出一口隐隐透着黑色的血液。
　　“这是怎么回事……”何诗灵失措地看着弟弟，附身带来的影响绝对只是心理上的，为什么会吐血？愤恨地斥问张凯：“你对他做了什么？！”
　　张凯更不明就里，紧紧抱着何秉烛揪心地道：“我不知道……”
　　“你他妈少装，什么事都是因你而起的，你现在想脱了干系？！”
　　何秉烛终于缓过一口气，虚弱地对姐姐说：“别凶我老公。”
　　何诗灵：“……”
　　“姐，还没完，除了这女的，还有一只鬼。求你了，帮帮我。”
　　何诗灵狠狠瞪了张凯一眼，道：“现在已经六点了，正是下班回家的人最多的时候，‘它’不敢轻易出来，恐怕要等到深夜。宝宝，撑得住么？”
　　“嗯，我没事了。”何秉烛站起身，活蹦乱跳的，道：“这段时间吃肉多，上火了，吐点血就好了。”
　　何诗灵：“……回家再给你看看。”
　　何秉烛忽然想起：“我的收音机呢？”
　　“摔了。”
　　“哦。”何秉烛倒是无所谓，那玩意十分钟就能改装一个，骄傲地说：“我凯哥特别厉害，我拿刀砍他都被他制住了，姐你教教他抓鬼吧。金钱剑你做了两把，给他一把行不？”
　　“还一把没了。”
　　“啊？”
　　何诗灵怒道：“不是被你拆了卖了么！”
　　“……哦。”

　　夜十二点。
　　何秉烛：“姐，现在总算深夜了吧，怎么还不来？”
　　何诗灵娇嗔道：“催什么催，死相。”
　　flag一立，房内气温骤降，门上凭空出现一个面部狰狞的男人疾疾逼近，炸开一声令人胆寒的爆喝：
　　“把我老婆还给我——”
　　何秉烛“嘤”的被吓了一跳，何诗灵从手提包里拿出五雷斩鬼印往他印堂一戳，后者躲闪不及，“玉皇斩鬼”几个朱砂的大字印在额上，还附赠满头的“雷”。
　　何诗灵吼道：“别用手摸！”
　　何秉烛讪讪收回欲挠的爪子，见张凯正盯着自己，控诉道：“你是不是想笑！”
　　张凯正欲说什么，毫无征兆地，灯灭了。满室漆黑。
　　视觉被剥离，整个世界仿佛只余自己的呼吸声。不多时，听见高跟鞋噔噔噔的远去，何秉烛紧张道：“姐……”
　　张凯温厚的声音传来：“别怕。”
　　微微安心，眼前忽亮起橘色的小光点，渐渐远离，那是何诗灵借着光源去寻猛鬼了。
　　何秉烛从口袋里掏出防风打火机，“嚓”一下点燃。
　　可视范围只有眼前的几寸，就在这极近的距离内，他看见男鬼的脸几乎贴在他面前。
　　“啊！”
　　打火机掉了，他慌忙去捡，再颤抖着照亮前方时鬼影不见了。
　　不见的却不止是鬼。
　　“凯哥？”
　　没有人应。
　　“凯哥……姐……”
　　他们都去哪里了？！
　　何秉烛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把打火机的火焰调到最大，手指被金属烫得发痛也不敢放开。然而微弱的火光被吞噬得只剩方寸之间的亮度，除了脚下几步路能看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充斥着视野边缘的每个角落。
　　“凯哥，你在哪啊……”
　　何秉烛紧张地四处寻找，房间里回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不管他怎么走动，脚下大理石地面的图案似乎都没有变过。无论是笔直前进还是毫无章法地乱窜，竟然摸不到墙壁，甚至撞不到任何东西！
　　他即使没有来过也知道，客厅哪有这么大……这夜也黑得不正常。鬼打墙在黑暗的环境里最为管用，原本一路做记号就能轻易破解，但用于标记的东西不在视线范围内也就没有意义了。
　　何秉烛借着火光看了时间，12:17。离天亮还远。而他的大脑被鬼魂施了个小把戏，于黑暗中在原地兜兜转转，不断消磨他的精神。他知道，虽然有了法印免于被鬼上身，但等他的意志力再弱一点的时候，他的感官也许会被完全控制，更为可怖的幻象将引诱他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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