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

　　陆苇朝的北郊别院从外表看去，极为朴素，不像是一个大商人肯住的地方。可是如果是为了逃避空门杀手的追杀，那就另当别论了。之瞳暗中观察别院许久，也不见有人出入，更不用说什么护卫了。看来那十八护卫，藏得颇深。
　　当夜之瞳就偷偷潜入了别院中。青衣曾说，她的燕子三抄水已达境界，身法可以说远超一般的江湖高手。只要不是轻功行家，是追不上，甚至察觉不到她的。而那个身法利落的无常公子任墨之前也曾说过，她是能追得上他的。虽说如此，之瞳也不敢托大，只是她想找到青衣的心情太强烈，强烈到她必须赌一把。赌，赌这十八人中无人身法能好过她。
　　而她似乎赌赢了。
　　因此她此时已轻巧地落在了别院主屋的屋顶上，未惊扰任何人。
　　掀开一片瓦片，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屋里的男人身上。无疑此人就是陆苇朝。四下无人，想来他这种地位的人，也不会想在房里安插护卫。很好，这就是她的机会了。之瞳又悄无声息地搬了几片瓦，挪出一个够她身子通过的小洞来，紧接着就往里一落，凭借极好的身法无声落地。落地时的声音惊动了陆苇朝，他从书桌前猛地回头，一看到她，惊愕地瞪眼想要呼喊。之瞳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即点了他的哑穴和麻穴。
　　“陆家主，刚捡回来的命，我想你也不愿丢吧？”她冷冷望着他。
　　陆苇朝眼看呼救无门，只得拼命眨眼。
　　“很好。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不动你。”这话不假，虽说陆苇朝是空门的行刺目标，但青衣失踪之事悬而未决，空迟也没有再派出其他人来刺杀他，那么她也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两下，明白了吗？第一个问题：不久前，你被空门杀手追杀，但对方失败了对吧？”
　　陆苇朝眨了一下眼睛。
　　“是你的护卫击退他的吗？”
　　陆苇朝眨了两下眼睛。
　　“是有人来救你吗？”
　　陆苇朝眨了一下眼睛。
　　“来的是谁？你的朋友？”
　　陆苇朝眨了两下眼睛。
　　“你的家人？”
　　陆苇朝迟疑片刻，眨了一下眼睛。
　　之瞳皱眉细思，忽然明白：“来救你的不止一人对吧？是谁？你的家里有谁能救得了你？如果不能，他们又找了什么样的救兵？欸，眨眼实在太慢，我解你麻穴，你用手指比给我看，知道了吗？”之瞳说完就解了他的麻穴。
　　“是谁前来？你的妻子？儿子？女儿？”
　　陆苇朝比了个“二”。
　　看来是儿子了。一个商人的儿子，武功再好难道能好得过青衣？如果有这类人物，她怎么会没听说？如果陆家有这种高手，当初空迟也就不会只派青衣前往刺杀，而自己也不会晚一步赶到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那个救兵。
　　之瞳深吸一口气：“现在，我要你告诉我，那个救兵是谁。但你要清楚，你的命还在我手里，想活下来就不要轻举妄动。”
　　她说着威胁的话，眼中的焦虑却暴露了她涉世未深的事实。这一点陆苇朝看在眼里。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陆苇朝的脚悄悄地移向桌角，那里摆在一个花瓶。
　　之瞳解开了他的哑穴，扣住他的脖子逼近他。
　　四目相对，陆苇朝艰难开口：“来的是……”第三个字才刚说完，他的脚一伸，准确无误地踢倒了地上的花瓶。花瓶倒地碎裂，声音终于惊动了他的护卫。
　　十八护卫此时一一破门而入。之瞳狠狠一瞪他，在与前几人周旋一番之后，趁着十八人还未全部赶到，迅速从来的地方逃走了。临走之前，她一摸腰带藏着的毒针，取出一枚遥遥刺向惊魂未定的陆苇朝，这才离去。她虽不能动手杀了陆苇朝，但让他试试老旦的毒，也够他遭罪一段时日了！
　　陆苇朝中了毒针后，一时动弹不得，十八护卫眼见此情此景，不敢全部追之瞳而去，便留了一半的人在屋里，另一半的人追往之瞳逃离的方向。
　　之瞳自恃脚程不赖，但身处北郊，人烟稀少，她这个目标实在太明显。因而她虽然不至于被追上，却也甩不掉陆苇朝的护卫，境况两难。
　　正发愁，她忽然眼见前方的一处林子枝叶繁茂，躲进去的话，一时也是极好的藏身处，定得让那群侍卫一番好找。她这念头刚生，人已踏入了林子里。林中鸟雀寂静，而她才进林子，就觉得气氛有点怪。林中树枝摇曳，影影绰绰，看久了便会心生浑噩感。之瞳皱眉，只觉林子危险，便想后退，谁知一回头，哪里还有来时的路？她一时心惊，同时也知道这片林子并不普通，怕是……障眼法。她察觉到这点，立刻沉入无人之境，心如明镜之时，她方从这片林子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如海纳百川，纳万物入林。
　　这种感觉，大概只有一人能营造出来。
　　“六如，你在的吧。”之瞳才说完这话，就听得身后一声温温和和的回答：“是。”
　　她转身看去，六如仍是僧人时的扮相，灰色袈裟，眉目温柔。
　　之瞳看了他一会儿，道：“多谢你搭救。”
　　六如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看着那九个护卫顺着之瞳的踪迹闯入林中。他们二人明明只与护卫们隔了几重树，可那些人却仿佛看不见他们似的，横冲直撞地找人。然而在六如的障眼法里，之瞳已是林外之人。
　　“走吧。”六如轻声道，领着之瞳出了这片林。
　　出了林子，之瞳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一绿衣少年告诉我的。”
　　之瞳讶然：“你说的是任墨？”真怪，任墨素来就不喜欢重雪公子一派的作风，还常出言讽刺，此番居然会主动去找六如，跟他说自己的事……想想无常公子这个称号，大概整个江湖只有他最担得起吧。
　　想到方才陆苇朝的一系列招供，之瞳忽然道：“六如，我需要情报。是关于陆苇朝儿子和他身边高手的。青衣……我是说我师傅行刺那天，来了了不得的帮手，我怀疑正是他们导致了我师傅的失踪。”
　　“我明白了。”六如很快答应，接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布袋交给她。
　　之瞳不解：“这是？”
　　“你的第一个行刺任务，”六如慢慢道，至始至终都盯着她的双眼，“此次我来，除了绿衣少年的缘故，还有就是这个：我来传达门主的指令。”
　　“可……可我仍在找寻师傅下落，还刚得了线索，如此紧要关头，换做其他行当难道不行吗？”
　　六如微微牵动唇角：“门主早知你有此一问。他要我告诉你：历任青衣，接任五日内，必见血光，以成其名。”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