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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清之令
隔壁桌的人仍在滔滔不绝地继续着对空门必亡的一番对话。
之瞳和正净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之瞳忽然拍案而起。
“你不要冲动。”这话却是洪洛压低了声音对她说的。
“为什么不要冲动!”她却大声喊出来,一下子把沂梦楼里所有食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正净神色紧张地盯着她。她向来知道以大局为重,上次红生发怒还是她劝住他的,这回怎么会自己沉不住气?
不等其他人反应,她毅然跨出去,走到那桌人面前,面带怒意,却出乎众人意料地深深一拜,脸上的神色已然是悲愤交加。那四个男人亦是困顿,却眼带戒备,其中几个已按住了腰间刀剑。
“几位大哥勿怪,我实在是……情不自禁。实不相瞒,此次空门杀死的吴家人中,便有我自我一起长大、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得知她的死讯,我虽惊痛,但又暗叹无法报仇!方才偶尔听得几位大哥所说的什么容成阁肃清令,空门必亡的话,隐约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几位大哥能否把巨细靡遗相告?”她说得真挚又哀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几乎以假乱真。洪洛等人听到这话,也暗叫厉害,若不是知道之瞳底细,他们都会被骗了去。
四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才开口道:“嘿,本来这样的事不应到处宣扬的,阁主要我们低调行事,但若是姑娘这种情况,当然就另当别论了。各位说是不是!”
“是是,这是当然。这血海深仇,自然得报!”一旁的男子接口道,“不过姑娘放心吧,我们是容成阁弟子,阁主已经向各门派发出肃清令,邀其共同围剿空门。这肃清令一出,接令为友,拒令为敌。嘿,空门失道寡助,哪会有门派冒着与整个武林为敌的危险去助它?话又说回来了,像少林这种不理世事的门派,就算不接令,多半也不会趟这趟浑水,只会隔岸观火罢了。呵,你看,空门这回不是自取灭亡?”
之瞳脸色剧变,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她连忙掩袖假装在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她试探问道:“只因吴家之事便派发肃清令要围剿空门?江湖中不会有人对此有所非议吗?”
那容成阁的弟子冷声一笑:“姑娘有所不知,十二年前杨邺庄灭庄一事,空门亦是做绝了。不久前里头的两个门客出来为之伸冤,竟莫名其妙地受人委托遭空门刺杀身亡。”
之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知道他们讲的是易子方与庄十一的事。
那人继续道:“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是空门做贼心虚,急着要抹杀当年的证人!枉杀无辜又杀人灭证,两项罪名难道还不够让阁主发出肃清令吗?再说了,这还只是空门面上风景,私底下的肮脏勾当,谁知道还有多少呢?他们这样连连作恶,其野心之大可以说是路人皆知了,此时不制止,嘿,难道还等东窗事发吗?”
之瞳已是心头巨震,缓了缓心情,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如果是这样,那、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我不必以命相搏,各路英雄好汉也会为我报这痛失姐妹之仇。多谢多谢。”
“姑娘客气了,恶人当道,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嘛!”
这话如针一般刺到她心里。恶人当道,人人诛之,这本是空门行刺的出发点,此时却完全颠倒过来了。容成阁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吗?肃清令……她脸色苍白,几乎不敢想象几大门派围剿空门的惨烈景象。
“敢问,那些肃清令……”她问出最后一句,声音有些颤抖。
“噢,那些肃清令阿,阁主昨日就派出好几路人快马加鞭地送往各门派了!空门纵是有天大本事拦得住一处,也拦不住全部!”
听到最后,之瞳已是压抑不住心情,转身匆匆离去了。洪洛等人亦没了吃饭的心情,连忙跟上。几人折回雍华楼,洪洛见她脸色极差,出言安慰道:“那帮容成阁弟子嘴上虽说低调行事,却还是把详情告诉了你,可见其口风并不紧。重雪公子手下探子了得,有心去听,定能听得,你……也不要过于忧虑,重雪公子一旦知晓这等大事,自然是会和你们门主商量的。”他一语便猜中她的心思,特意从这点入手,力图解她烦忧。
之瞳看他一眼,蛾眉紧锁:“若是那帮人只是见我可怜才透露一二的呢?重雪公子就算知道,把消息传到门主那也是要费时的,这样一来一回间,谁知道肃清令已传到什么地步了!”
“小青衣的意思是……我二人立即回去把此事告之门主?”正净沉思道。
“大哥说得是,”她原本一心还想着要怎么传达消息才能让空迟尽快知晓,听得正净这话,茅塞顿开地跳起来,“回去!必须回去!”她担心红生,想着既然容成阁的身份已被重雪公子猜出,空门那边自然会有安排,自己和正净还可在外多留一段时日,等红生完全恢复再上路也不迟。可是现在形势却完全不一样了,容成显动作竟这样快!几乎是一猜出是他,他便大大方方出来兴风作浪了。这样一来,幕后黑手就是容成显的情报作用根本不大。可是……怎么会这样快,是谁告诉了容成显呢?
之瞳努力想着,蓦地想起“快手”梁柱来。是了是了!她脸色发白,她质问他时曾提起洪锦华这人,后来又有无常公子任墨出面戳穿他的身份。那个时候……任墨只说是交易所需,不愿让第三个人把情报听了去,所以才挨她那样近、几乎教她羞恼地同她说话。现在看来,任墨或许是故意而为。
梁柱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不知道任墨把怎样的情报透露出来,自然惶恐,后来逃走了,必是到容成显那里把此事说个明白。容成显许是听了那番话,才觉得突然行动的吧……若一捉到梁柱就把他送往重雪公子那里,是否这一切就不会提早发生?某种层面上而言,是她加速了这个进程……想到这,她的神情一变再变,看得一旁的洪洛也跟着锁眉不语。
“大哥,我们走吧,现在就回去!”她急急抬眼看向正净。祸端既由她引出,自然就得由她平复。肃清令已然发出,一一拦截是绝无可能之事,就算可以,代价也一定不低。现在能做的……恐怕就只有让门主尽快得知容成阁的行动吧。
“现在已是夜深,你要在此时赶回去?怕是不妥。”洪洛忽然沉声道。街上店铺一一打烊,只剩一些酒肆花楼还在招客,这种时候,也是亡命之徒最喜出没的时候。
“必须回去!”她却是心意已决,顿了顿,她坚决地对上他的眼:“临走之前,慕容轻,我能否托你几件事?”
“……但说无妨。”
“请替我照顾红生,再者派人保护季团长与枝梳。他们二人不懂武,这等风头下,若被有心之人盯上,恐难自保。”
“这是自然。”
“还有……容成显发出肃清令,刚才四人只说是发给门派,但是否会往各大山庄发也难说。”
洪洛目光幽幽:“所以?”
“若洪家庄得令,请接下此令!”她一口气说完,教在场之人都愣住了。
洪洛哑然半晌,方才缓缓道:“为何?”
“接令为友,拒令为敌。慕容轻,洪家庄只是个生意庄子,若被容成显盯上,庄里上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当年为揭穿洪复的面具,他在各路英豪前公开问责,亦自责,洪家庄的生意自那时起便再不同了吧?如果要他再因此时而受牵连,她必过意不去。也因为是重要的朋友,她心下隐隐察觉容成阁此举必起波澜,所以更不愿他为此受伤,甚至有性命之忧。
“慕容轻答应你,”他像是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那冷淡的神情里看不出是欣喜还是苦涩,抑或是妥协。顿了顿,他微微靠近,眼眸微亮,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的承诺,不会变的。之瞳,我可以等很久、很久。”
她稍稍动容,面色微红,一举一动都被他看着眼里。他好不容易才得一丝浅淡笑意:“此去凶险,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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