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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赌赌坊
老旦领着之瞳从空门的后门抄小路下山。下山之路也不好走,老旦体谅之瞳年纪小,刻意放慢了速度。
之瞳一边走着,一边不忘问她:“老旦姐姐,重雪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老旦扶她跳过一棵横在面前的老木,斟酌开口:“小青衣可听过‘北千金,南重雪’这句话?”
她摇摇头。
“这话说得是天下闻名的两间赌坊。北千金是指北方荒玉城里的千金馆,南重雪,自然指的就是平瑜城里的重雪楼了。”
“平瑜城?我家就在那里,为何我从没听过?”之瞳满腔困惑。
老旦心神微动,但很快回神道:“你非江湖人,江湖之事,不知道也合理。”
不,不对。她家里有好多关于江湖轶事的书,娘平时没事也老爱跟她说点江湖事。书中的武林是她爹娘年代的武林,没有重雪楼还可理解,但娘平时却也从未提起过重雪楼这地方,为什么?
“赌场向来是乌烟瘴气的地方,千金馆可谓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我不曾到过北方,对那千金馆的了解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据说那里是三教九流最爱的聚集地,江湖纷争之多自不必提。千金馆的馆主冷千金也是个精明人,对馆内的江湖秘事一律不过问,有人打起来了也不劝,主要讲究‘随意’二字。”
之瞳听得目瞪口呆:“那如果闹出人命?”
老旦轻轻一笑,也不正面回答:“千金馆馆主之女嫁的是上官世家的大公子上官风华,而那上官世家占据北方武林的大半势力,据说每个北上的江湖人想要在北方闯出名声,都必须先与上官家打个招呼。”
“这等势力……我懂了!因为千金馆有上官世家撑腰,所以它就算只是个赌坊,也没人敢惹事,如闹出人命,也只是自问自责而已。”
“小青衣一点就通。”
她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总觉得这种勾结来勾结去的江湖事背后总藏着阴谋。赌坊阿……重雪楼这名字听得顺耳,却也是这种地方。她内心隐隐失望,感觉其掌管者重雪公子不过是个在生意场上打滚之人,再怎么温文尔雅,也免不了唯利是图本性吧。
“老旦姐姐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呢?”
老旦探手捏捏她的脸,摇头笑道:“你这孩子把表情都写脸上了,别急别急。重雪楼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重雪楼虽为赌坊,却是雅赌之地。”
“雅赌?”这概念她第一次听到,不免好奇地竖起耳朵等老旦下文。
“我刚才说过,赌坊多是乌烟瘴气之地,但重雪楼却反其道而行之,从一开始就走雅赌之路。寻常赌坊,就算做得像千金馆那么大,也不过是赌钱而已。重雪楼除了赌钱,也赌其他东西,比如:人。又或者,才情一类。”
“赌人?赌才情?听起来怪新奇的,要怎么赌?”
老旦笑道:“世家子弟把自家娇美侍女推上台面,让众人评判孰优孰劣。若有公子的侍女摘得头筹,他便可要走其他公子的随意一个侍女。至于赌才情,说白了就是写文章了。两位公子亮出得意之作,也是由旁人评判,优者可得美名,劣者自折笔杆,封笔一段时日。至于这时日多久,就看他们赌注怎么下了。有时一篇文章,不温不火的,竟是要教人绝笔的。”
之瞳听得啧啧称奇:“原来这就是雅赌,长见识了。”
“因着这点,重雪楼里的客人,多是文人雅士,世家子弟一类。重雪楼与千金馆,一雅一俗,却是当之无愧的赌界双绝。”
之瞳连连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了,为何门主要我去见那个重雪公子呢?”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最重要的点了,”老旦一拍脑袋,笑自己疏忽,“重雪公子那里,不仅经营赌坊生意,最重要的,它是江湖人要委托空门行刺的唯一委托地点。有要托空门行刺之人,会去面见重雪公子。公子与其立下委托令,动用手中人脉,查明行刺对象所在,再把情报与委托令一并交给空门。委托行刺价格不菲,空门与重雪楼向来都是五五分成。”
“动用人脉?重雪公子人脉很广吗?”
老旦笑笑:“不尽然。公子八面玲珑,人脉自然很广,但他无须动用这一部分。公子动用的,是手下的情报人。噢,忘了告诉你,重雪公子乃是江湖三大情报人之一,重雪楼更是江湖情报集中地之一。重雪楼内收藏的《江湖史册》,一明史,一暗史,堪称一绝。许多人上重雪楼,不为赌亦不为委托,为的只是与重雪公子买卖情报。”
之瞳听得似懂非懂,脑袋犯晕,好一会儿才理清楚。说白了,重雪楼就是个了不得的地方,而重雪公子更是个了不得的生意人。想到这,她心里头对重雪公子的看法越发复杂。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了雨落城。之瞳还想再问点与重雪公子有关的事,老旦却摇头不语,只轻轻贴在她耳边念了句“人多口杂,重雪公子究竟如何,你去了便知”。时值正午,两人随意找了家客栈坐下来吃饭。才刚一落座,之瞳就感觉有人在盯着她们看,准确来说,应该是盯着老旦。
很快,一个身形高大男子便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人。他一双眼贼溜溜地打量着老旦半天,然后客客气气道:“客栈人多,我二人找不到位置,二位姑娘可否让我们与你们同坐一桌?”
之瞳一看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多半是冲着老旦的美貌而来,心下生厌,就要开口拒绝,老旦一双手却轻轻按了过来,示意她稍安勿躁。
“时值饭点,客栈人多在所难免,二位不嫌挤,我与妹妹自然不会介意。”老旦微微一笑,佳人风姿展露无遗。
两个男人看呆了,好半天才想到要入座。
之瞳满腹疑团,不知为何老旦要同意,但老旦故意用这样温柔的口气,又称她为“妹妹”,必是有什么打算吧。
“姑娘客气了。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今日我们有幸识得姑娘,自然得有点表示不是?姑娘尽管点,这桌饭菜我二人出了!”对方说出这话时,已然把之瞳这个“妹妹”完全晾在了一边。之瞳冷哼一声,心里暗道,老旦姐姐毒功一流,你们两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待老旦姐姐下毒于菜饭中,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多谢两位大哥了。”老旦笑得不动声色。
那二人对老旦的温柔体贴显然很受用,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笑着开口:“看姑娘的打扮,该是出自好人家。但姑娘出门不带护卫,只与令妹结伴,多危险。姑娘……可是江湖人?”
原来是来试探了。之瞳看向老旦,只见她忽然垂眸,美目微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再度开口时竟还带点哭腔:“小女子虽形单影只,却非江湖中人。二位大哥有所不知,几个月前,家父家母忽得暴病身亡,临终前将我与妹妹托付给伯父。伯父并不待见,也没派人来接,家中日渐拮据,我与妹妹实在过不下去,只得遣散下人,勉强换了钱,前去投奔伯父。至于这身衣服,实为我与妹妹最好的衣物。再怎么说,换件好衣裳,至少也可在伯父那儿抬得起头。”之瞳听得目瞪口呆,老旦忽然起意而编造的故事真是了得!索性那两男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老旦身上,否则看到之瞳这副模样,也会生疑了。
他们见老旦身世凄惨,一席话说得恻然,不由得心头发软,嘴上却是尽说安慰的话:“是我们唐突了,姑娘莫再伤心。哭坏了身子,得不偿失。”顿了顿,高大男子又道,“姑娘前去投奔,一路坎坷,可曾想过别的出路?”
老旦轻轻一叹:“举目无亲,除了去找伯父,小女子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高大男子眼珠一转,忽然压低声音道:“我倒有一个好方法,不知姑娘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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