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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重云淹日忧断肠(1)
众人恍惚了,萧山?只朦朦感觉似是把史册上的灰弹开了,在楚国往事忆起了萧家,那个在万人敬仰时归隐山林的萧家,那个与先帝把酒痛饮的丞相萧山。
人称萧山为医圣,在他手中救下的人数不胜数,哪怕归隐山林,也难言其根基庞大,当今楚国,多的是权势之人承了萧山的情,若是他想,楚国早已改为萧姓。
哐铛。
叶从云藏在袖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她很难想象,这个在相貌上远远胜于她的人,被她几番嘲讽的人,竟是她得罪不起的。
萧熙冷冷看着皇帝,显然他心中早已知道了,却不给她澄清,就冷艳看着她被辱骂,看着她难堪。
皇帝仿佛没看到她的目光,淡声道:“云儿,萧熙乃前丞相医圣萧山之女,这下证了清白之身,可会配不上朕?”
皇帝转目看像贺衍,意味深长道:“九弟可有异议?”
贺衍没了应答,侧脸勾出一个姣好的弧度,薄唇紧抿,微光笼罩,他眉间似是聚了光,像是要把那光束都挤捏出来,似是思索,看着桌上那金盏银台出了神。
萧熙看着他那副模样也出了神,有些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皇帝所言何意,连忙打断道:“皇上这是何意?”
皇帝说得随意:“那日上林苑遇见姑娘,惊为天人,今日朕微服私访镇远王府,春城是朕封于九弟的,那这人我只好问九弟要了。”
“姑娘可愿随朕回帝都襄阳?”
这一席话,给足了萧熙面子,隐晦的表达了念想,她在心中暗暗骂了,好个狐狸,什么惊为天人?恐怕是对她的身份惊诧吧。
萧氏这身份好啊,连皇帝都想要拉拢,只见过一面,就想要娶她,成为他的助力,这男子不仅妻妾成群,更是能力超群,否则怎会常常拜访先帝师傅行袖,还将皇子送其教导,可是淑思远虑。
默了半晌,众人的目光都紧紧锁着她,等着一个答复。
“萧熙还是遵循父亲意愿,只想常伴父母膝下,救治百姓,并无他念。”
这种时候,只能把老爹搬出来了,婉拒了皇帝。
皇帝眼角的细纹溢着些亲和,也不强求,话锋一转道:“姑娘与九弟关系不一般啊...”
萧熙心中一凛,故作镇定道:“萧熙可不敢与镇远王府攀上关系。”
语气中是满满的讥讽,她生怕皇帝觉着萧家与九爷关系不一般,她再怎么恼他,却还是忍不住护他。
皇帝呼出口气,轻轻揉揉太阳穴道:“既然姑娘不愿,朕也就不强求了。”
令萧熙诧异的是,皇帝并不在此事上纠缠,而是一带而过。
又寒暄了几句,萧熙连忙行了礼,借由退了出去,心里负气、再不去看那夫妻二人。
漫步在那刻意摆放的花丛中,那朵朵紧紧拥簇,芳香馥郁,如一副浓重彩墨的画卷,色彩艳丽的让人眼涩。比起这样,她更喜欢原来质朴的王府,落了一地的枯叶,随性自然。
她留恋这个地方啊,留恋这个地方的人。
她的脑海里满满都是他,他与她的承诺,他与她的亲热,他在她耳边的低喃,声音,触感,味道,都深深的印在脑海里,融入身体里,斩不断,割不掉。
就像是他亲手种下的种子,悉心的去浇灌,又毫不留情的将它践踏。
他看着她的淡漠疏离,他与叶从云亲热,泪水总是这样不争气的滑落。
他为何不能再狠一些,将她这情根拔起,让它不再长出新芽。
秋去冬来。
入了冬的春城是萧索的,却也是热闹的,因为寒,才生出暖来,热腾腾的菜肴,药汤,都会变的格外温暖。
往来于药坊间的人走过门前,总会停滞步伐,凝视那抹难以忽略的颜色,那女子像是一个躯壳,摇摇欲坠的半挂在那摇椅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起,她身着银纹白蝶度花裙,紫红相间,却毫无俗气,裙裾拖地,随意的曳在泥土上,与身侧摆放的金盏花交相辉映。
她嘴角总是勾着一个极其美妙的弧度,嘴角那浅浅的梨涡,如同蓄着坦美酒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她眉间却极不协调的微微蹙着,猜不透她的心思。
时间的流逝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多的痕迹。
赵赢默默的站在角落里,手上拎着个实木饭盒,也不知站了多久,却仍丝毫没有倦意。
他的思绪飘远了,想到了初次见她时,那个女扮男装的军医,在那宽大的男袍中,小小的,还记得她回眸看他,眉间带愁,眼含湿意,她是悲伤的,因为战乱而忧愁悲伤,而现在,她却是笑着的,他却感觉到她无声的哭泣。
他刚开始是不理解的,现在有些懂了,总有个人会是你的劫,来的突然,来的汹涌,来的莫名其妙。
该怎么办?
他每日每夜都在问自己。
眼中有些涩,他缓步走上前去,又怔半晌,才道:“该吃饭了。”
风拂起她的发丝,她缓缓睁开眼来,眼中有些涣散,迷茫的看着赵赢,半晌才回过神来,惊悟般的道:“唔,午时了...”
正午阳光耀眼,金灿灿的蒙在她身上衣,格外的动人。
赵赢支开放在一侧的小巧木桌,将食盒一一打开,那食盒也不知是用何材料做成,饭菜端出仍是热气腾腾,聚着诱人的香味。
两人隐在药坊门口那片落了叶的枯枝间,毫不忌讳的在外吃了起来。
“你可知道,昨日公孙府入了刺客?”赵赢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萧熙手执银筷,轻轻夹起绿油油的蔬菜喂入口中,是浑然天成的高贵优雅,面上不甚在意,仿佛没听到他说话般。
妙菡为救公孙煜受了伤...
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赵赢低叹一声,转念道:“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
入目是摇摇欲坠的土屋,壁上布着密密麻麻的裂纹,顶上是参差不齐的旧瓦片,风卷过,尘土飞扬。
路边一个个脏兮兮的半大孩童都抬头向二人看去,那是两个多么格格不入的人啊,宛若仙人驾临,让人生怕地上那泥污染了二人银线绣织的薄履。
那孩子们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只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黝黑发亮,含着渴求,含着惊惧,胆怯的看着二人。
赵赢有些感慨的叹了,伸手递过一个大布袋:“来吃些东西吧。”
没有人动,只听见一声声口水的吞咽声,半晌终是忍不住快的夺过那布袋,从里面掏出白面馒头,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吃开了。
“慢点,慢点吃,喝口水吧...”萧熙担忧的看着这些孩子,轻声道。
没过一会,这些孩子便放下了戒心,邀请二人进了屋子里,阳光从参差的瓦片缝隙中铺撒下来,一束一束金灿灿的刺眼,不大的屋子竟然放了几十个被褥,拥挤不堪。
萧熙眸中染了些悲伤,低喃道:“没想到春城会有这种地方...”
赵赢一愣,旋即勾起一抹招牌的笑容,轻拍她的肩:“我带你来这,可不是让你悲伤的。”
见她愕然,不解地看他,他努努嘴,示意她看那院子里,破旧的板凳上整整齐齐坐着满满的孩子,有坐不下的便径直坐到了地上,那么多双清澈干净的眼眸,眼巴巴的看着二人。
“我原来有时间就会来这看他们的,给他们讲讲故事,教教他们道理,只不过时间久了,连我也在繁忙中遗忘了他们...”
萧熙偏头看他,才发觉自己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将他看在眼里,看到了心里,那个嘴角总挂着玩世不恭笑意的大男孩,心中也会有柔软的一面。
“姐姐,你可是个仙子啊!”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娃娃转着水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啊...”
萧熙噗嗤一声笑了,摸摸那孩子的头:“说什么呢?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子。”
“仙女姐姐会常来看我们吗?”
“当然。”
一个看上去方才十岁的消瘦少年朗声道:“我...我叫狗蛋,这孤儿窟的事情都是我在管。”
萧熙不由得皱眉:“狗蛋?”
“我自小没有父母,这名字也是大家随口唤道,让您见笑了。”
萧熙看他眉眼中满是倔强,却又有些隐隐的自卑,在礼节气度上,显然是不同于其他孩子的:“可愿让我给你取个名字?”
那孩子自是高兴的连连点头,萧熙看着他那双清澈眼眸,如初春半融的溪水般,便道:“就叫水拂吧,春水将融,香风拂面,水拂水拂,倒别有一番风味。”
“好!好!狗蛋,从今天起,你就叫水拂了!”赵赢也甚是满意。
“谢谢姑娘。”水拂鞠躬就拜。
“萧熙姑娘乃名门,知晓的可比我多,你们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她,她说起故事来也是一把好手,我可是甘拜下风啊!”赵赢笑的狡猾,一下子,孩子们都围到了萧熙身旁,瞪着双双渴望的眼眸,让萧熙一阵无奈。
两人就那样和孩子们一直坐到天黑,相谈甚欢,萧熙也是真正的喜欢上了这群纯真的孩子,可比那门阀子弟们懂事又谦逊,二人走上归途,萧熙道:“你若没时间,我可以常常去看望他们。”
“好。”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他一直在照顾她,她都知道...
“你和我,还说什么谢!你可还记得你刚来我军时,我倒是糊涂,偏偏没看出来你是个姑娘!”
萧熙噗嗤笑了,也陷入了追思:“那时我还是怕你的呢!赵将军威名在外,又板着张脸,当真可怕!”
“作为将军,看见个那般瘦弱的男子混入我军,肯定是个纨绔子弟,大战在即,我怎能让此人拖了后腿,自然是不给好脸色了!”
晚风习习,卷着些凉意,拂过树林,却只余了呜呜的声响,那枯枝上绿叶落尽,没了那奏乐的簌簌声。
“赵将!赵将!!”远远就见一个人高举火把大声呼喊着,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由远及近,奔跑到跟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俯下身子猛喘道:“可算是...找到你了...”
赵赢皱起眉来:“怎么了?”
“越军来犯,攻打鹿城!”
“什么?”赵赢大惊,回头与萧熙对视一眼,萧熙点点头,赵赢就连忙跟着那人跑去。
“越军来犯?才多久,那越人便又有精力进行战争了吗?”
来不及想这么多,萧熙也是慌乱了,小跑着奔回药坊,顾不得那么多把倚翠她们都叫了起来,吩咐了下去。
半夜,春城骤的点亮了盏盏灯笼,除了那毫不知情仍在熟睡的百姓们,已经隐隐乱了起来。
战争似乎才刚过去,一算也有一年了,那阴霾却挥之不散的在心头,历历在目,仿佛只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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