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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莫等叶落方悲秋(3)
萧熙跌坐到那长凳上,那凳上蒙着的淡淡寒意,飞窜至身上每一个角落。她抱紧双臂,她在这本已回暖的春季,瑟瑟发抖起来。
那正室...她不去争,怎么连做一个小妾也不对了...
“我不想每次一见你就和你说这些,可是...这恶人,还是让我来当吧...”公孙煜缓缓踱步到她身前,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低叹一声坐到了她身旁。
“如果你是个普通的百姓,除了叶从云那个位置,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是,你是萧山之女啊,不像那街坊百姓谣传的一样,你不是配不上皇室的庶民,你是身世过于庞大,九爷他承不起...若九爷娶了你这前丞之女,皇帝定会揣测他的野心,策划到如今的计划可都是毁了。先不说皇帝允不允九爷娶你,你父亲会同意他唯一的女儿去给一个王爷做妾么?”
“说到底,我还是小看了你...”公孙煜终是仔细的打量了眼前女子,面容是无可挑剔的绝美,气质更是如兰如荷,不同于皇室女子的庸脂俗粉,多了一份清淡之意,就如雪山上那高洁的雪莲,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默了半晌,萧熙才缓缓说道:“我...和九爷有一个两年之约,如果两年以后,他不再受皇帝的约束......那时,是不是...”
“你...很喜欢他吗?”公孙煜迟疑着问道。
晚风习习,轻轻刮起了她的思绪,她轻笑一声:“喜欢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可那些场景,在某些时刻,会那样清晰的涌入脑海里,无时无刻的提醒你......我害怕见到他,却又想见到他...说简单点,就是我走在街上,看见什么小玩意,第一个就是想着,适不适合他,他会不会喜欢......”
远处几个孩童拿着烟火来回嬉戏打闹,笑声朗朗,那火光撩人耀眼,像一副暖意融融的画卷。公孙煜目光飘忽在那几个孩童身上,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低笑了:“这么说来...我也有过喜欢的人...”
萧熙侧目,看着这个始终风轻云淡的男子笑着,他的眼中却凝着化不开的悲伤,他摇了摇头:“罢了,九爷与你定下那两年之约,定有他的道理,只是目前你们不能走的太近,萧家退隐山林,定也不愿卷入这俗世间的权力纷争吧?”
萧熙站起身来,风吹起她的裙摆,翩翩似蝶欲飞,她面上溢着些自嘲:“倒是我目光短浅了...我只是喜欢他,没想过牵扯这么多...谢谢公孙公子提点了。”她躬了躬身,转身离去。
公孙煜眯起了眼,他以为这女子定会比上次反应更要激烈,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平淡空洞的反应,轻叹一声摇摇头,红颜祸水,祸人,祸国啊...
山林峻秀,绿意点点,花蝶翩飞,水声潺潺,清澈见底,鱼儿转瞬即逝,来回嬉戏,鸟儿歌声随风飘荡,这座山脉名曰庄山,出了名的仙气,越往上行越是云雾缭绕蒙眼,阳光堪堪朦胧披洒下丝缕光华,化了的雪迹湿漉漉沾在衣摆,脚下之路难寻,迂回小路更是泥泞不堪。
远远传来了男子悠长粗旷的歌声,回荡在整座山谷中,不一会,婉转悠扬的女子歌声随之附和,一唱一和,令整座山脉都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萧熙生了一身薄薄的汗,凉凉的贴在身上,濡湿难耐,擦擦额间的汗,继续向上行着,顺着记忆,勉强分辨着那分叉路口。
走着走着觉着路是越来越狭窄,往上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好硬着头皮一直往上走着。
一声叹息轻飘飘的回荡在耳边,萧熙停下了步伐,回头瞪眼,还以为是幻觉。
“走错了...”
一个白衣男子翩然站在云雾间,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那双眸子却含了些宠溺和责怪,仿佛攥了光,柔柔的包裹着她。
“师兄...”萧熙趔趄着扑入那个溢满桃花香的怀抱,在他颈窝满足的蹭了蹭,嗔怪道:“老实说,跟了我多久?也不帮帮我。”
他揉了揉她的发,责怪道:“你还知道回来?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了?”
萧熙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不敢去看他,支吾道:“爹娘...”
萧云篌放下了她,敲敲她的额头,有些冷然道:“跟着我走,想好了怎么向他们交代。”
萧熙连忙应了,只跟着麻木跟着师兄的步子,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想起行袖爷爷说的,爹娘和师兄都因为她...
眼前骤现一片桃花林,一朵朵花骨朵含苞待放,泛着青色,冒着桃粉,沾着晶莹的露珠,随风来回摇曳,那露水滴溜溜的在上面来回翻转,堪堪不掉下来。
那阁楼隐在桃林中,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雾气翻滚,时而露出个朱红的屋檐,时而露出了那繁琐花纹的花窗,屋舍在云雾中吞吞吐吐,宛若仙境。远远飘来淡淡的饭香味,萧熙的泪水仿佛憋了许久,找到了发泄口一样簌簌掉落,连忙低下头掩面快步跟上师兄。
“云篌啊,回来了?来尝尝师母做的这香卤五花肉吧。”
那是一个年轻又苍老的声音,音色是动听的却又是沙哑的,语气间夹杂着些说不出的沧桑,仿佛没什么事情值得在意一般。
“娘...”萧熙哭着奔向那个美妇人,奔入那个日思夜想的怀抱中,尽情的大哭了起来:“娘...对不起...”
“熙儿?熙儿......”她的娘亲瞪着一双有些红肿的美目,不敢置信的环抱住她,愣了半晌,也是哭了起来:“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不要你娘了是不是?”
说着把萧熙拉起,慌忙的上下打量,牵着她的手哭道:“怎么这么瘦了?没受伤吧,我听云篌说,你去了那战场,还被越人抓去了...你这孩子,你要出了什么事,我可也不活了...”
“娘...”
“还不快跪下?”一道威严的声音冷冷呵道,那男子一袭布衣,难掩长居上位的贵气,五官棱角分明,气势逼人,面色冷峻,双目凌厉的看着萧熙。
“爹...”萧熙擦了擦泪水,乖乖的跪在了爹娘面前,低低的埋着头。
萧山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瞪了半晌,仿佛泻了气般的跌坐在一旁的梨木椅上,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十几岁,摆摆手道:“起来吧。”
萧熙站起身来,低声道:“爹...我错了。”
“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过来吃饭吧。”萧山挥挥手,一旁走出几个童子,往那八仙桌上布了菜,她突然回来,可那桌上放的却都是她爱吃的菜,一时间,愧疚如潮水涌了上来。
坐到往日的位置上,四个人,终于又聚在一起吃饭了,萧山冷着脸,她的娘亲秦鸾不停的哭泣,她的师兄一脸淡然,她也不敢言语,一餐饭,吃的无声无息。
“爹...”饭后,萧熙也不顾萧山的冷脸,一头扑入他那药味十足的怀抱,揪住他的小胡须:“爹,你就原谅我吧。”
萧山瞪着她,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才轻咳道:“原谅你可以,我看平日你是太闲了,还有心思往出跑?以后你的功课都加倍。”
“啊?我...”还没等萧熙开心,就又苦着脸了,想说的话也不敢说出口,她其实只是想回来住一会,她还是想下山...在药坊行医,才是她想做的。看着爹娘那模样,这话,她是怎么也开不了口的...
古朴房屋内布置简单,一个巨大的书架整齐摆放着摞摞书简,几个药罐嗤嗤烧着,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药材,金丝楠木桌上香炉飘着袅袅烟雾,香气四溢,迷蒙人眼。
“师傅。”萧云篌向萧山微微颔首,眸中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萧山坐在案前,右手五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楠木桌,眉头紧锁,似是在沉思斟酌着些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据你所说,熙儿和那九子贺衍...”
萧云篌眉间闪过一丝无奈:“熙儿,应该是对那贺衍动了心。”
“贺衍是什么态度。”萧山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他...被皇帝赐婚与叶氏千金成亲,近日应是婚期将至...”
萧山轻吹热茶,雾气缭绕,抿了一口香茗,淡声道:“既然如此,以后看住熙儿,我不希望她变成那些皇子们夺权的筹码,他们再怎么争,也与我萧家无关了。”
“可熙儿...”萧云篌有些忧虑道。
“她也不小了,总该受些挫折,谁都行,那皇室的人就是不行,更不用说那九子贺衍了...”
萧云篌眯了眯眼,显然也是想到了当年的一些事情,当下点点头应了。
“这几天皇帝恐怕有大动作,这些个爷们,不是对那贺衍的怀柔,就是对五子贺冲的狠绝,皇帝啊,不狠不行啊。”
“贺冲?师傅是说当年那个婕妤之子?”
萧山微微侧目,意味深长道:“先帝一脉,如今剩了芸秀皇后之子贺隽,也就是当今圣上,其次还有徐婕妤之子五爷贺冲,庄妃之子八爷贺霖,莲妃之子九爷贺衍和贤妃之子小十四贺祎,这其中势力最弱的便是那五爷贺冲,他母为宫女,自是这众虎中的软柿子了,所以,皇帝近日来动静不小,我估计是要找个机会朝这贺冲下手了。”
“如今这个节骨眼,熙儿这身份定是不能和那贺衍在一起了。”这般形势,萧云篌也是看的透彻。
萧山起身,踱步到那药罐前,缓缓揭开那跳跃不安的盖子,热气滚滚扑面,他眯起眼闻了闻,又缓缓的盖上,把那一排药罐都一个个揭开细细闻了,漫不经心道:“这次楚越之战,楚国胜了,贺衍之势空前高涨,皇帝的计划落了空,贺衍这时一招以退为进,退居春城,迎娶叶氏,确实暂时打消的皇帝对付他的念头,如今,熙儿万万不可与他走的进了,怕是会被皇帝认为贺衍得了我萧家的支持,既害了那贺衍,也把那祸端引入我萧家。”
萧山似是倦了,走回到木椅上,缓缓闭上双眼,摆摆手道:“这段时间看紧她了,别再让她瞎跑,该收收心了,必要的时候,给她讲讲这些道理也无碍。”
萧云篌颔首道:“云篌知道了。”说着默默退了出去,比起屋内,外面冷了许多,微风吹起朵朵花苞,来回摇曳,他负手而行,发丝随风轻舞,眉头微锁,似是想起了什么,停步在桃花树下,久久伫立。
默了许久,才缓缓唤出那个在他记忆深处,他以为自己都快遗忘了的名字。
“苓儿...”
曾经,也有一个女子,在他心里扎根发芽,如花般绽放。那时他只是一个书香世家的公子,自幼没了父母,继承了家产,开了间小医馆,独好行医,他的样貌气质,引了城中众女的追捧,他却独独爱那一人。
那个毫不留情面指出他药方失误的徐苓,心高气傲的徐苓,和他许诺今生的徐苓...
可她却一夜间消失了,他去寻她,却得知,她入了宫,做了一个侍奉那些主子的宫女,他奇怪,那般骄傲的她,怎么会那样低声下气的起伺候别人呢...
后来他才知道,徐苓怀上了龙子,被封为了婕妤,母凭子贵,一跃登天...
他心灰意冷,听闻医圣萧山归隐山林,便求入了萧家门下。
徐苓...他心爱之人,便是先帝的徐婕妤,如今五爷贺冲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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