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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木兰从医
锲子
冬风呼啸,雪花飘落,红楼高墙,精兵铁甲,剑拔弩张,她似是没看见墙头齐齐对准她的弓箭,缓步走到春城的城楼下,踏在这片深入她骨髓的土地上,深吸口气,有些吃力的仰头望去。
阳光刺眼,却无一丝温度,她就那样怔怔的站着,恍然隔世。
城头上有一两个认识她的人,不由得唏嘘不已,看那女子对着上百支弓箭浑然不惧,一袭单薄的雪白长裙,墨发如瀑,眉如远黛,眸中含泪,傲然而立,绝代风华。
忽的,沉重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城头上弓箭手呼啦一声齐齐收起了弓箭,一个黑袍男子缓缓踱步而出,他身披狼皮大髦,剑眉入鬓,鹰眼含星,薄唇紧抿,气质卓然。
她的眼模糊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神态,他的语气,都像是刻在脑海里,日日夜夜翻滚着,隐现在梦里,驱散不开。
他的眸中满是欣喜和惊惶,簇着火苗,沸腾着些湿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在眼前一样。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了伸手想拂去她颊上的泪,却又不知所措的收了回去,长居高位的他收了戾气,化了绕指柔,竟满心讨好的看着她,生怕什么举动会惊着他。
雪花在他们身前簌簌的飘落,他握了握拳,还是伸手抱住她,却又猛的骇然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看着她隆起的腹部。
“阿贺...”
她唤他。
迷离的看着他的惊慌失措,缓声道:“两年了...”
是啊...两年了...
那年他和她并肩而立,也是这样一个雪天,月色清冷,繁星满天,他环着她,眸中映着她,在她耳边对她说:
“等我两年。”
“两年以后...我娶你...”
她痴痴的望着他,盯着他的薄唇,等着他兑现这个承诺,这个...支撑她一次又一次从泥沼里站起来,辗转着从病痛中醒过来,咬着牙从屈辱中爬起来的...承诺。
静了半晌,大风骤的猛刮起来,两人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交缠,雪花迷蒙了双眼,她尽力睁大被刮的生疼的双眼,生生的看着他张了张口,疏离的看着她,质问她:
“谁的孩子?”
她狼狈的退了几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他,她怎会想到,再次见面,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她的孩子...
第一章木兰从医
庆丰十年,春城。
晌午,城内不似平常进入静谧懒散的午睡时光,集市上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杂七杂八的叫卖声混杂着猪羊之声,混乱不堪。
战争还是打到了春城,敌军越国在城门外的荒郊扎营整顿,一时间,人心惶惶,居民内迁,百姓争先恐后的置办衣物干粮,混乱和恐慌席卷了整座春城。
赵赢嘴里携着一根茅草,斜斜靠在一块潮迹斑斑的青石上,隐在树荫里,甚是清闲。
他看着镇远军的新兵队伍,勾了勾嘴角。
只见一人格格不入的站在队中,与其他男子比矮而瘦,只嫩生生的站在那,若不是一袭男子青衫和发髻,顾盼之际倒更似闺中女子。
赵赢起了身,拍了拍衣上尘土,走了过去。过强的日光让他微眯起了双眼,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难掩不悦之情。
走近了才看清那人,巴掌大的瓜子脸,娟秀的黛眉,水盈盈的双眸带着些楚楚可怜的娇柔,此刻正诧异的看着赵赢。
一时间,他忘了他想问的话。
“赵大哥,怎么了?”一个瘦高男子问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道:“这是萧熙,是咱们军中的新大夫。”
原来是大夫,那般的弱不禁风,仿佛一根指头就能把她推倒,更别提上战场了。
“小萧,这位是咱们镇远第一将,赵赢。”瘦高男子轻推萧熙说道。
萧熙向他拱拱手,笑道:“久仰赵将军大名。”
赵赢却只盯着她从宽大青衫中露出的素手,白嫩嫩的,一个男子怎么生的这样。
他点点头算是致意,又盯着那张小脸,晃了神。此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张脸会让他魂牵梦绕却又求之不得,日夜辗转灼烧着他。
他吐掉口中的茅草,说道:“跟我来。”
歪歪斜斜的帐篷仓促的扎在那里,蓬上落满了灰尘泥泞,还混杂着丝丝血迹。帐内传来此起彼伏痛苦的呻吟之声,在这燥热的正午显得格外刺耳。
萧熙紧跟着赵赢,急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只见账里之人有些断臂断腿血肉模糊,有的刀剑之痕从额头蔓延至脖颈,皮肉翻飞,剑伤入骨。更甚是腹部被剖开,肠肚拢不住的往外流。目光所及,一片血色。
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萧熙惨白了一张小脸,有些不知所措。
赵赢低头觑着她:“愣着做什么?”
只见她一步步退后,竟转身跑了出去。
还不及赵赢发怒,只见那人却又返身折了回来,双眼通红。当下赵赢有些好笑,这人怎生得一股子娘们气。
萧熙恨恨瞪着赵赢勾起的嘴角说道:“帮我端些清水来。”
赵赢挑挑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看着赵大将军走了出去,萧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从未接触过这般直接暴力的伤口,和往日看的疑难杂症不同,满室的血腥哀嚎,深深震撼着她。
这就是战争啊,眼前有些模糊,她擦擦眼泪,打起精神认真的看起伤口来。
“吓到你了吧,小兄弟。”断了臂的壮汉憨憨笑道。
萧熙忙道:“没……没有。”
“老天留了我这条命,定是再给我机会杀光越狗。”壮汉双目攥着光,墨色化开,是无尽的仇恨。
“还有军中那奸细,若不是那小贼,九爷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帐中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一个个双目染了血色,攥紧了拳头。
萧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愣道:“九爷他……”她曾听了些街边碎语,却不知其中明细。
壮汉紧紧咬着牙,青筋都暴了起来:“有奸细背叛了我们,九爷为了我们……留下了……”堂堂七尺男儿声音竟微微梗了起来。
他忘不了,鹿城一战镇远军的一支竟临阵倒戈,全军被团团包围,看着往昔的兄弟竟一个个面色冷峻,带着对他们愚蠢的嘲弄,刀剑相加。满目的烽火硝烟,耳边是铿锵的兵器之声和疯狂的呐喊之声,恍恍惚惚只看见一个个同伴倒下,自己竟如此无能为力,如此渺小到连尘埃都不如。
绝望中只看见九爷仍稳稳的傲立在混乱的战场中,一柄长枪所向披靡,敌军竟哆嗦着不敢靠近他左右。
那样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竟硬生生被他杀出了个口子,如利剑般直破敌军腹部。
“往东跑,一个都不许落下。”他沉沉的喊道,眼看杀出了一条血路,却又转了马头往回奔了去。
大家都赤红了双眼,嘶吼着想要跟随。
“都不许回头。”他举起了满是鲜血的长枪,冷冷地喊道:“这是军令。”
壮汉们都模糊了双眼,只见他们九爷一袭黑衣,披散着一头墨色长发,身下雪白骏马已被染成了血红色,不停嘶吼着,竟如主人般毫无惧色。
整个战场仿佛就只剩了他一人,记忆变得模模糊糊,辨不清他的神色,那道身影却如同神祗,深深地印刻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记忆叫嚣着,沸腾着,辗转着,煎熬着他们这些逃兵。
赵赢拎着两桶水跨进帐中就感觉不对,环视一圈,只见一个个低耸着头,皆是沉默不语。
门帘微微扬起,飘进来些干燥的轻风,帐中却是沉静的只剩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赵赢放下水桶,又去看那萧熙,只见她低着头,紧抿着唇,手上却是不停,舀了水轻轻地帮壮汉清洗着伤口。
看着众人的反应赵赢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九爷……
那一战他带领的队伍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得知中计,他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奔回可为时已晚,遇到了大批的同伴却独独少了九爷。
他独自追了过去,只见敌营火光滔天,敌军竟是席地而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阵阵大笑声刺痛了他的双耳。
十字架上一个男子披散着头发,万箭穿心,血迹遍地,竟蜿蜒着向外淌去,和地上泼洒出的酒液混杂到了一起。
赵赢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吞噬了他却无能为力,他懂得,无论那人是不是九爷,如此就是要引他自投罗网,镇远军便再无领头之人,他的那帮兄弟虽各个勇猛可嘉,可都心高气傲,他这一去怕是镇远军会真真变为一盘散沙。
闭上眼,握紧了拳头,他怕的就是这懂得,他真想冲进去啊,无论生死。
低下头,紧勒住马绳,狠狠地抽了一鞭,却是掉头返回。
“好了。明天我会来给你换药,切忌沾水,注意些别让伤口再裂了。”萧熙轻轻说道,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低沉。
壮汉低头看着包扎的整整齐齐的伤口,感觉疼痛也缓解了不少,低低说道:“谢谢小兄弟。”
赵赢这才回过神,语气中带了些戾气:“行了,都振作起来,九爷还没死呢,你们默哀什么?”
虽然那天的事他没说,可还是传遍了全营。
九爷万箭穿心,被烧死了。
“这是敌军之计,你们就非要正中贼人下怀吗?”赵赢冷冷说道,他极力封锁消息,可还是传遍了春城,在百姓眼里,镇远军没了镇远王,就如没了顶梁柱的房屋,怎能抵挡敌军那狂风暴雨。
“我已经差了人沿途寻找九爷,一定会找到的,别忘了,咱们还要打回鹿城!”
“对,不杀光那群叛徒绝不罢休!”
众人终于抬起了头,大仇未报,怎能就此气馁。
一时间,帐中伤兵都坚定了目光,一腔滚滚热血似要喷薄而出,恨不得当下就上战场屠戮越国狗贼。
萧熙逐渐适应了这里环境,动作也轻快了起来,一刻不停的忙碌着。
气氛终于不再低迷,众人各有所思的忙开了手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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