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暴走萧老大
萧老大在榻上连续歪了三天,这三天我寻了个借口一直呆在药炉,直到汪时析的爪子养的基本无碍了。
他照例每日晌午去给萧老大施针,所以等到我九日回门的时候,萧老大已经能爬起来拉弓射箭了。
于是萧老大与孟暄朗的第二次交锋,他又差点射死了当今太子爷。
孟暄朗坚持要随我归宁,他是太子,本不用讲究寻常人家的礼俗,可是他却说,要与我同寻常夫妻一般。
他一身靛青色的礼服,玉带束腰,看着寻常简单,可腰间缀的却是九玉蟠龙佩。
细看下,他今日穿的衣服比他上朝的那间都要讲究,也更显英俊。我下了轿子,扶着他的手站起来的时候,只能勉强抵到他的胸襟。
只感觉额上一股暖暖的,湿糯糯的气儿绕着,却不知怎么,被他快速勾起下巴,在唇上啄了一下。
那个蜻蜓点水的吻,立马在我心底划开了一道雷鸣闪电。
就在我双面潮红,心脏就快跳出来的时候,“嗖”的一声,一直红羽利箭确切无疑地朝我们射了过来。
而孟暄朗徒手接住那支箭的时候,我已经被他稳妥地旋身抱到了一丈开外,稳妥地靠在了一颗老树旁。
萧谨面无表情地张着弓,而孟暄朗的掌心沁出了一点血珠,准确无疑地握着箭,箭头与他的脑门儿几乎只有毫厘之差。
他们彼此冷眼对视着,僵持着,谁也没说一句话。
所有的侍从家眷,东宫的、薄府的,吓得连呼吸都忘了,一个个傻愣在原地,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太、太子殿下恕罪!”
我爹回过神来,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逆子,跪下!”
他怕了,也怒了,第一次对萧谨怒目疾言,要他跪下谢罪。
我穿着绯红色的正妃宫装,发髻上的珠翠在风中轻灵作响。隔着一丈远,第一留意到到我这个同胞哥哥眼里的森森寒意。
我开始好奇起他的想法来。
若说他和我的差别,我想除了性别,那一定就是气场。
他与生而来便有一股清高自傲之气,与我及时行乐的随意性情完全不同。
自古君臣之分严明,可他只是冷眼睥睨着孟暄朗,丝毫不为所动。
难道他也受了母亲的影响,对楚国皇室极端敌视?
“孽子!”
我爹又骂了一声,转头厉声道:“来人,给我家法伺候!今日不打得他半死,他就不知道尊卑为何!”
我爹一边骂,却一边给我使眼色。
欸?可我觉得我连求情的立场都没有啊。
我试探着看向孟暄朗,他也很有默契地扭过头来看我。他眼中的寒意一瞬而过,下一秒已经朗声笑了开来。
欸?
他一把仍开箭,全不在意,朗声笑说:“上次在东宫过招,并未见得是真本事,此番试练,大哥可满意了?本殿下是否有这个资格,保护得了萧侍郎的妹妹?”
萧谨的目光一颗不遗漏地盯在孟暄朗身上,窥不见情绪。
“殿下承让了。”
他依旧漠然地收起弓,却一点感激的神色都没有。
孟暄朗并不介意,不过顷刻便敛笑道:“今日之事,是男人之间的切磋。本宫要是在不该听到的地方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在场的人,可就要好好打算打算了。”
“太子殿下,奴才/奴婢不敢!”
“好了,你们起来吧。”
我长吁了一口气,呼,虚惊一场啊。
我爹继续吼我哥:“混账东西,还不下去!”
“岳丈不必如此,难道是不信小婿的能耐么?”
孟暄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谨,走到树下将我牵了出来。
我爹被他那声“岳丈”和“小婿”惊得有些不知东西了,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如此谦逊!
“折煞微臣,折煞微臣了。小女有幸嫁入东宫,是我薄家无尚荣宠,我薄……”
孟暄朗坏笑着打断了他。
“咦,论起来我们早是亲戚了呢。皇祖母便是薄家出来的人,难道本宫依寻常人家,要称一声‘表叔’才合适?丞相大人,你再这般客气,我可就领着阿瑜走了。”
“呵呵,呵呵……”
老头子明显笑得不走心,磨磨蹭蹭,巴不得孟暄朗即刻要他退下。
“丞相大人先去休息吧。本宫一会儿再去拜访您和萧夫人。”
“是,是!”
然后丞相大人感激涕零地退下了。
萧老大活动完了筋骨也准备撤。
这时兰溪鬼鬼祟祟磨蹭到我身后,附耳说:“主子,大公子的侍卫官来传话,汪先生在前厅候着,要给大公子把脉呢。”
他挑这会儿要给萧老大把脉?
我揉了揉心肝儿,心里有些不大高兴。
“殿下,我们去前厅歇会儿吧?上次大哥遇刺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呢,殿下可以和大哥好好聊聊。”
萧谨破天荒没拒绝,并且目光有意无意往孟暄朗身上落。
于是我领着他们绕了个远路,顺便逛了大半个薄府。最后我们来到前厅的时候,汪时析已经沉着脸喝掉了大半壶茶了。
我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可嘴皮子却一点管不住。
“咦,师父怎么也在?”
可能是我的演技太差,他听完之后明显冷笑了两声,然后把我忽略了个干净。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先生客气了。”
孟暄朗每次见了汪时析,似乎都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不过每次都拿客套来掩饰,次数多了,让我很是别扭。
“汪先生的左手似乎还不太能使上力。”
他的手伤似乎还未好全,也不穿白色的袍子了,今日一身墨绿长衫,发上束了一条浅色玉带,似是我哪年送给他的,被他吐槽最多的礼物。
我私心里觉得,今日他还蛮……
“我要是‘不在了’,徒儿你的日子恐怕也没几天了。”
众人:“……”
这话居然是回我进门那句的?
呵呵,呵呵。之前我说什么来着,他的脑回路和我不一样吧。
他今天真还蛮变态的!
汪时析是我正儿八经拜过的师父,即便来日我荣升皇后之位,他也是想削我都没人能够阻止的。
我深恨自己口齿不利索,不能回敬了去。
他头也不抬,却颇为客气地替我们各自斟好了茶。
“诸位慢慢喝,大公子看上去并无大碍,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汪先生且慢。本宫查到,萧侍郎遇刺的案件可能与西南大营的时疫有关。汪先生不妨一同听听,这正好说说此番时疫的蹊跷。”
孟暄朗开口,无意间瞥了一眼萧谨,他举杯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放了下来。
哦,那该我这个闲人退下了。
我慢慢抬头,正巧萧谨拿眼戳我,一副“她是告密狂”的样子。
“咳咳,殿下,师父,我想起来,我还有些旧物落在房间里。我回房去看看,你们慢聊。”
进了薄家的门,还怕叫你们藏着秘密?我无比大度地请辞,正好趁机去和我爹好好聊聊。
孟暄朗似乎误会了什么,一下子变得很不高兴起来,半晌道:“那你去吧。我晚些去找你。”
“臣妾告退。”
前厅的门被渐渐掩上,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去做一个间谍,所以好好松了一口气。
走了两步一段路,我突然想到什么,说:“兰溪,我去找我爹说说话。你去我房里,将我枕头底下一直蓝色的锦盒取过来。”
可是兰溪却蔫巴了。
“主子,恐怕不成了……”
嗯?
“你就知道有个爹,忘了你还有个娘了么?”
背后响起一个女子尖酸刻薄的问责声,我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
真是冤家路窄啊。
“娘……”
“不敢当。太子妃殿下的娘,现在可是中宫的皇后娘娘了。民妇何德何能!”
哎呀,好烦!
从小到大,好像给我个好脸色就会死似的,我不由得气上心头,冲动之下便喊了声:“萧夫人。”
“薄果果,你胆子大了?!”
哎哟,心肝儿疼啊。
我下意识揉了揉心脏的位置,琢磨着八成又要提前“开饭”了。
萧漪澜身边的嬷嬷看不下去了,劝道:“夫人,二小姐身子一向弱,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回屋里说吧……”
“用不着!”
我们来几乎是同时吼了出来,自己一愣,也把我身边的几个东宫带来的婢女吓得够呛。
谁家母女都不会像我们这样,情分寡薄,碰了面就会红眼,娘不像娘,娃不像娃。
“进来!”
她没好气地低吼了一声,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漪澜苑了。
我回头冲兰溪撒气道:“你还不走?”
京中的薄府我一共才待了两年,可这里的漪澜苑,加上今天的,我总共不过才进了三次。
前两次分别是我出阁的时候来走的过场,所以这次进来,我居然还有些小激动。
我舅妈叶冉是前朝的最后一个皇后,本朝皇帝优待前朝皇族,我小时候在她的别苑住了几年,已经觉得那是难得的精致考究了。可这回有功夫打量这个前朝公主的院子,才觉得真是......
真是暴发户般的奢华啊。
绫罗绮缎什么的就不提了,你就花时间在院子里种棵树吧,非要鎏一圈儿金挂上一堆血玉玛瑙做颗假的么,嗯?!
哎,我爹要不是祖上穷的只剩下钱了,也不会有我和萧漪澜这两笔孽债啊。
我这样想着,不觉得叹了一口气。
然后我腿上突然重重挨了一脚,踹的我差点膝盖亲吻大地。
“你干嘛踹我!”
“本来就是喘着半口气的人,还叹什么气?你打量着自己早死了,给我添晦气么?”
我真是……
冤家!
“哼,我早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哎哟!”
“那就滚回你的东宫去死!”
“走就走!”
“站住!”
……
我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一张脸憋得惨白,婢女赶紧给我递来了一颗速效救心丸。
我一仰头生吞了下去,胃里苦得翻江倒海。
我娘也气得不轻,瞪了我一眼,嚷道:“承意,你是死的么?还不赶紧倒水?”
“是,是!二小姐,您快喝水。您坐下,别再和夫人顶嘴了。老爷把你嫁进东宫,夫人都快气出好歹来了!
东宫太子日后是要当皇上的,可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啊?老奴和夫人待了那些年可知道,那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您自小身子就弱,漫不说以后在那种地方受苦,便是当下,天子当壮年,几个儿子都是有想法的。旁的不说,咱们那位老爷向着的裕王便是个有主意的。
老爷人精一样的,甘愿与季家对立全心扶持裕王,不就是仗着天子的心在谢贵妃身上?二小姐,东宫也……哎!”
“你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我是仇人,她爹才是亲人呢。没良心的小崽子,都说寤生的孩子忤逆,当初就该掐死她!”
我知道我是难产,脚先出来,生我的时候,她差点没命。
历史上一个顶顶有名的例子便是郑庄公。因为难产,他娘对他神烦,不仅给他取了个萌哒哒的小名叫寤生,还欲与他弟弟里应外合抢他江山要他小命儿。
我无江山可继承,但我能感觉到,萧漪澜对于我这个“薄寤生”也是同样神烦的。
所以她但凡对我好一点点,哪怕嘴上再不饶人,我都会心里流着泪,千恩万谢领了来。
然后我想都没想,接过承意嬷嬷递来的水,咕咚一口便喝了下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