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的青春

　　升初中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来了，考试前一天晚上纪恩歌再三嘱咐柳诗诗做题要细心，做完了之后不要着急交卷，多检查几次。
　　柳诗诗信心满满拍着胸脯对他保证，这次肯定可以每门都在九十分以上，绝对不给哥哥丢人。
　　纪恩歌帮她整理好了书包，我相信你，早点休息吧。
　　柳诗诗像一尾小鱼一样滑溜的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对纪恩歌说晚安。
　　晚安，明天早上我叫你。
　　纪恩歌关掉了柳诗诗房间的电灯，然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这一夜，鼾睡无梦。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天空湛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瑰丽地熠熠发光。
　　进考场之前柳诗诗对着纪恩歌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纪恩歌对着她颔首微笑，示意她快点进去。看着柳诗诗进了考场，纪恩歌才转身去了自己的考场。
　　今天考试不用穿校服，纪恩歌穿的是一件淡黄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的休闲长裤。走在满是嘈杂人流的走道上，他显得很是出尘，别样的干净。
　　六年级的最后一次月考以柳诗诗史无前例的低分而落幕。柳诗诗这次的数学成绩是37分，全班倒数第一。

　　最后一节班会课老师公布成绩的时候，念的第一个名字是纪恩歌，最后一个名字是柳诗诗。
　　当念到柳诗妹的数学成绩时，纪恩歌和柳诗诗都低下了头，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时才抬起来。
　　回家的路上柳诗诗不敢说话，她怕纪恩歌发脾气，更怕他告诉爸爸妈妈。
　　纪恩歌是不想说话，这次的题目并不难，班级里面大部分同学的成绩都不错，偏偏小诗……
　　李文枸这次的成绩也不好，总分倒数第一就是他的。班主任已经打了电话去他家，他这会正焦头烂额的想法子回家该怎么交代呢。

　　走到第一个路口的时候，柳诗诗往纪恩歌边上挪了挪，底气不足的开口道，哥，你会告诉我爸吗？
　　纪恩歌看她这幅心虚的样子更是生气，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柳诗诗看纪恩歌没有理她的意思，心里更着急了。如果让爸爸知道自己这次拿了一个倒数第一，那肯定是要挨打的。她扯了扯纪恩歌的衣摆，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了，哥哥，求求你了，不要告诉家里人好不好？
　　纪恩歌是最见不得柳诗诗可伶兮兮的看着自己的，以往只要柳诗诗稍稍服软，那自己对她肯定是有求必应。
　　柳诗诗看出来了纪恩歌的迟疑，更是加紧攻势，继续道，如果让爸爸知道我这次这么差的成绩肯定会扣我零用钱的，又会骂我不如你争气。
　　柳诗诗就看着纪恩歌，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把纪恩歌的心都看的融化开了。
　　纪恩歌想好了，他决定不告诉爸妈了。这次的签名就自己帮她签好了，不过啊，他还是想逗一逗柳诗诗，让她长长记性。

　　纪恩歌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柳诗诗，正色道，不行，如果这次我不告诉爸爸，你就不会正视你的错误，下次还是会拿回这么差的成绩。我不可能每次都帮你瞒着啊。
　　柳诗诗听着纪恩歌这么说，知道他是不会帮自己了，情急之下推了纪恩歌一把，说，不用你帮！反正挨打的是我！扣零用钱的也是我！反正我挨打了我爸还会夸奖你，夸奖你是他争气的好儿子！
　　纪恩歌看她生气了，也是急的不得了，这脾气也太臭了。爸爸每次说打她，可是有哪一次真的打到过身上的，扣零用钱是有，可是自己的零用钱不是大部分都给她了么。这一次，他不想追上去对那个乱发脾气的人道歉了。
　　晚上是纪恩歌做的饭，他煮了两碗鸡蛋面。端了一碗去二楼，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柳诗诗正在看电视，看见他当做没看见一样。
　　纪恩歌吃完了面上去拿碗下来洗，客厅里柳诗诗已经不在了，那碗面倒还在，没有人动过的痕迹，碗身还微微有热气。
　　纪恩歌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问柳诗诗怎么不吃饭。忙完了一切，他就回房睡觉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有人哭泣的声音。哭声哽咽，中间夹杂一两声吸鼻涕的声音。
　　纪恩歌睁开眼睛，黑夜中，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人的轮廓，是小诗。
　　纪恩歌坐起身把床头灯打开，柳诗诗还穿着白天的衣服，眼睛哭的红红的。纪恩歌心一软，问她，你怎么了？
　　柳诗诗不说话，纪恩歌越问她哭的越凶。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纪恩歌想把她拉起来，可是拉不动她，索性陪着她一起坐在地板上，用纸巾帮她擦眼泪，可是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圆圆滚滚的从柳诗妹的眼睛里滑落。
　　纪恩歌把柳诗诗拉到自己身边，柔声细语的说，我不会告诉爸爸的，哥哥是吓唬你的。你看，我哪次像爸爸说你的坏话了。下午是哥哥逗你玩的。
　　柳诗诗抽噎着说，为什么要逗我？有意思吗？
　　柳诗诗的眼泪越来越多，大颗大颗的滴落在纪恩歌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睡衣，纪恩歌能感觉到眼泪的温度和湿度。
　　纪恩歌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是想小诗伤心的，他从来都不想小诗伤心的。他宁愿伤心的那个人是自己。
　　是哥哥的错，你原谅哥哥吧。纪恩歌轻轻地抚着柳诗诗的后背，帮她安稳情绪。柳诗诗别扭着不理纪恩歌，纪恩歌就一直说自己错了，原谅我吧。
　　其实啊，柳诗诗哪里真的怪过纪恩歌呢。

　　过了一会，柳诗诗哭累了。她自己擦干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纪恩歌说，哥，我饿了。
　　纪恩歌连忙站起身下楼给她找吃的，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突然转身，对着房间里的柳诗诗说，你先去洗把脸，我等会就上来。
　　柳诗诗咧着嘴笑道，我知道，你快点上来哦。

　　那次的成绩，在父母面前柳诗诗和纪恩歌都选择了闭口不谈。家长签字是纪恩歌帮她签的，班主任没有怀疑。这样，这件事就过去了。
　　小学的最后一次考试柳诗诗的成绩没有达到一中的录取线。柳爸爸花了一点钱，请人吃了一顿饭，硬是把柳诗诗塞到了一中去。
　　柳诗诗才不管自己是怎么去一中的呢，只要初中能和纪恩歌在一个学校，她就很开心了。
　　让人吃惊的是一向吊车尾的李文枸也考到了一中，暑假里，柳诗诗每次看见他都会问，你是不是考试的时候作弊了？每当这时，李文枸都会紧紧的闭上嘴巴，不承认也不否认。
　　——

　　天空像一块黑色的幕布，几颗大而亮的星星挂在夜空，仿佛是天上的人儿提着灯笼在巡视那浩瀚的太空。院子的万年青被风吹的沙沙响。
　　停电了，屋子里热的不能待。纪恩歌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点了一支蜡烛。有两只小小的夏虫围着摇曳的烛火飞舞。
　　柳诗诗对纪恩歌说，好热。
　　纪恩歌就坐在她旁边，他轻轻的摇着手里的蒲扇，说，等会就来电了。纪恩歌说的等会来电柳诗诗是一点都不相信的，明天早上可以来电她就阿弥陀佛了。
　　纪恩歌把蒲扇放在柳诗诗的腿上，他站起身来的时候柳诗妹可以闻见他身上立白洗衣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汗味。
　　他说，小诗，我们用凉水泡泡脚就不热了。柳诗诗心里想着，你以为和冬天用热水泡泡脚就不冷了一样啊。
　　纪恩歌打了一桶井水，倒了满满一木盆。他端水过来的时候撒了很多井水在地上。他脱掉鞋子把脚放在水里。笑着说，你也试试。
　　柳诗诗脱掉鞋子，把双脚放在纪恩歌的脚掌上。冰凉的井水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里。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冰冰凉的。
　　柳诗诗用脚趾头轻轻的挠纪恩歌的脚背，问他:痒不痒？痒不痒？纪恩歌不说话，看着她微微的笑。
　　那天晚上果然没有来电，后来纪恩歌和柳诗诗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睡着了。
　　那一年，柳诗诗十一岁，纪恩歌十二岁。他是她哥哥。

　　他们像是茫茫人海中两只被人抛弃的漂流瓶，碰撞了，相遇了……接着就是一生一世抵死的纠缠。分不开，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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