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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之怒
王庭的嘴角总是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少年的眼里满是不羁与邪恶。即使当绿色的玻璃瓶在他的头上碎得一塌糊涂,即使额角渗出鲜血,他依然是那样疏狂而淡漠,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向所有人宣告——谢堂燕是我的女人。
沉寂了许久的心脏在那一刻如花瓣般颤曳。
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就这样把她从曾邵飞的眼皮底下拉走。
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走,彼此扶持,不至于四散流离,可是走到最后,才发现少年已经离开她好远好远。
“唉……”想起那段往事,她不由微微叹息。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朝光问他是不是想起了谁?
她摇摇头,失去围巾的脖子,只能不能地往毛衣领子里缩。不一会儿,穿过保安好奇的视线,两人已经上了电梯,很快就站到了公寓门口。
谢堂燕冻得双手冰凉,从没人告诉她深夜时的夜会把人冻成冰块,她哆哆嗦嗦地伸手掏钥匙。
朝光嬉笑地搓她的手臂,隔着的毛衣的触碰,让她不至于那么反感,但是仍然不适应地全身僵硬,她皱着眉头仰视,却在他的眼中读出暖暖的好意,短暂的僵持中,门向外推开。
谢堂燕恍惚回头,呆滞的目光瞬间雪亮,如同刀光雪影闪现,她嘴唇微微颤抖,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王庭。”
谁都想不到眼前手拿锅铲,套着围裙的男子竟然是千秋环宇的CEO。
朝光以为她被吓傻了,为了给她打气和支持,胳膊绕过后颈,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推了推镜框:“哥们,我是她男朋友,你识相的给我让开。”
谢堂燕全身石化,脖子有些僵硬地扭向一边,抬头看他:“你说什么啊?”
“不用重复,我听得很清楚。”王庭竟然笑了,笑着眯起眼睛,藏起了所有情绪。然后解下围裙,侧声让开道:“进来坐吧。”
朝光附在她耳边低声:“这人看上去不错啊。”
情况有些复杂,谢堂燕白他一眼,脸上的表情缩成一团,示意他别再乱说话。
朝光推了推镜框,也觉出怪异的气氛,老老实实地把手收回来,懒懒地插在裤兜里。
王庭的神情始终淡漠,目光在少年身上微微一滞,忽然抿唇一笑,走到他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朝光本来要挨着她坐到居中的长沙发上,被这么客气地一拦,就顺着他的手势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而王庭则顺势坐到谢堂燕身旁。
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微妙……朝光心有疑虑地皱皱眉头。
王庭则把围裙丢在一旁,笑着说:“小朋友,这么晚不回家,跑来冒充别人男朋友干什么?不怕你家里人知道吗?”
王庭语气温和,款款而笑地镇定自若,全身上下透露出难以企及的从容与自信,另朝光一时乱了阵脚,19岁的年龄就像一把无形的刀,轻轻一挥,就削去了他所有气势,将他削矮半截。
谢堂燕看不惯他欺负一个小孩儿,扭头问:“那你呢,你来我家干什么……弟弟。”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她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王庭回视着他,眼中半含笑意,但更多却是责怪,可是连责怪,也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爱。
气氛再次陷入僵持。
19岁的少年是敏感,目前情况比起鸠占鹊巢,更像是夫妻纠纷,他不想淌这趟浑水,站起来拍拍手掌:“大姐、大叔,那个……我知道大姐曾经是谢家大小姐,能住得起这么昂贵的公寓肯定不是普通人,我现在已经把大姐安全送回来了,有功劳也有苦劳,该给我的报酬,你们也不能太寒酸吧。”
刚才还是桀骜不驯的少年竟然如此直白地要钱。谢堂燕一时间无法接受。
这个世间,唯有年少最不该被金钱染指,然而她刚刚生气,王庭却把一张卡塞到了他手里,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就半推半请把朝光推出门。
“你这是助纣为虐。”时至今日,她唯有能做的就只是站在道德的高度俯视他。
“饿了吗?吃饭吧。”他像居家的丈夫一样为他端上两盘香喷喷的菜。
谢堂燕冷笑,大摇大摆地拉着凳子坐到餐桌前:“王庭,十二年的时间已经把你的脸皮磨厚到这种地步了,私自闯进别人家,用别人的厨房,还坐在别人的餐桌前。”她面色刻薄地讥讽。
王庭笑着放下筷子:“你不喜欢我吃,我就不吃了……我看你吃。”手肘撑在餐桌的玻璃上,十指微微交叉,抵着下颔,金色的灯光流淌在她深邃的眸中,他始终面带微笑地凝视着她,十二年的时间已磨去少年所有的棱角,让他如切磋琢磨的美玉,圆润剔透,耀眼夺目。
谢堂燕收起下颔,刘海遮住眼睛,她低声说:“出去。”
王庭的神情一滞:“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
他是了解她的,耐心地问:“为什么会被骗,那个骗子演戏,不觉得很拙劣吗?”
原来他在看她笑话:“是啊,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上当。”
“为什么?”他继续追问。
谢堂燕吹楼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隐藏下要来这里找证据的原因,只说:“我喜欢那个故事。”
“燕子,你还是没能释怀你母亲的选择,对不对?”他的语气温柔如水。仿佛能洗涤人心。心里装了太多水,终究会涌出来,阻止它们的唯一方法就是仰头,谢堂燕这么做的时候,视线不可避免地对上了吊灯上的那块阴影。于是喃喃说道:“不是你看不到,它就不存在,很多事,你只是一时间忽略了,可是一不小心就会看到,日积月累,越积越厚,我是这样,你也是。”
谢堂燕的生父是谢氏荣门的长子,以风流著称,而生母却出身贫寒,是在乡下种田插秧的田家女。两个人本来是两条平行线,可能是缘分使然,看腻繁华的谢长公子,心血来潮地来到乡下,偶然看到上树摘果子的女孩儿,便动了心思,并且一发不可收拾。青山绿水间的情感细腻妙曼,婉转低回,终究抵不过滚滚红尘的波涛汹涌。两个人的身份背景相差太多,最后谢长公子迫于家族的压力娶了门户对的女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失去继承权。
谢氏豪门,金粉世家,怎能接受一个布衣布鞋素面朝天的女人,甚至也不打算接受这个女人的孩子,但是谢堂燕的母亲最终还是决定把她送回谢家。
那时候她已经一岁多,一直都没取名字,后来被谢老太爷亲自指名——谢堂燕。这一切都是从被人称为谢太太的女人说的。每一次,谢太太提起谢堂燕的母亲时总咬牙启齿地说出两个字“魑魅”。谢堂燕说话说得完,谢太太就说她是哑巴,她这才开口驳了第一句:“我不是。”
谢老太爷笑了:“这丫头不哑而且精着呢。”
其实那时候的她,呆呆笨笨的,只喜欢安静地躲在树叶下,一个人坐着发呆,她能感觉到,在这个富丽堂皇的谢家,谢长公子并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只有谢老太爷才对她疼爱有加,捧成掌上明珠。甚至连自己唯一的孙子谢常林都要靠边站。
她的童年虽然没吃过一丁点儿苦,但却并不快乐,因为谢常燕的母亲抛弃了她,这个是不争的事实,这是她的心结,也是她孤僻的根源。
如果连最亲的人都不能信任,谁还能给她安全感呢?
她是世间最昂贵的流亡者,一个脚印足以荒芜一座城。
问题问完了,没涌出的泪也干了,她说他可以走了。
他重新戴上那只洗菜做饭时摘下的手表,一声不肯地走到门边穿鞋,她却突然问道:“这几天都是你吗?”
他背对着说得风轻云淡:“除了我,谁知道你只喝牛奶?”
“律铭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他……怎么会有这栋公寓的钥匙,是你给他的?”他背对着她,眼中闪着猜疑的光泽。
“不是。”谢堂燕别开脸。
“哼,”王庭抿嘴轻笑,“他倒是给你做过一次菜,不过第一天就被我倒进了垃圾桶,又油又咸,你不会喜欢的。”她穿好鞋,跺跺脚,把手按到了门把上。
“你呢?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他顿了一顿:“我自己的家,我怎能没有。”
“嗯?”
“对了,”他缓缓回头,微笑如和煦春风,“我明天来收房租,你准备好钱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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