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一

　　何之扬其实一早就看到了林一麓，那时候林宝韵还没来。林一麓在午后的树荫里，不知为什么，那安静阅读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只在埋头吃草的鹿，倒跟他的名字很配。虽然只打过两三次球，但何之扬对他印象还挺深刻的，身材瘦弱，但打球很有力量，反差有点大。本来当时就想邀他一对一，但林宝韵来了。
　　林宝韵虽性格坚韧倔强，完全不是娇弱小女子，但容貌尽得她母亲真传，长得很温婉恬雅，就算不施粉黛也很动人。何之扬见到她的瞬间愣了愣。原来他有女朋友。
　　还在考虑要不要走开时，林一麓体贴地接过女孩手中的东西，神情很是柔和。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女孩也露出了非常动人的表情。画面很和谐，但何之扬心里有点怪怪的。
　　女孩很快就走了，林一麓还捧着她带来的爱心保温饭盒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有必要这么依依不舍么？都在一个学校里。何之扬没来得及多想，就走了过去。
　　何之扬走近林一麓，脸上还是一副diao样。林一麓脑子有点卡壳，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喝汤吗？”
　　何之扬表情古怪了一下。
　　“你女朋友给你带的吧，怎么好意思。刚刚看到她走，长得很漂亮。”语气一如之前，平平淡淡。
　　林一麓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
　　“我会转告林宝韵，有人夸她漂亮，但她可不是我女朋友。”
　　何之扬默然。
　　“她是我堂妹，不过我们同龄。”林一麓看了看他，“你喜欢她那样的？可惜啊，名花有主了。”
　　“……我没说喜欢她。”误会了，但何之扬没觉得尴尬，反而觉得心里轻松不少。
　　“说真的，要不要喝啊？我婶炖的秋季滋补汤，太多了，我喝不完，你帮我解决一半就跟你一对一怎样？”其实此刻林一麓的心脏跳得有点快。掰弯别人什么的他从没想过，有些事毕竟不能勉强。能比现在关系进一步，变成好朋友就够了，能趁这个机会更相熟就够了。
　　林一麓跟何之扬的正式接触虽然只是那几次篮球赛，但实际上林一麓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学霸嘛，成绩特别好，威名远播。而且班上有人初中时跟他同校，说他挺有些才的，当时在学校元旦晚会上还大出风头。两班相近，林一麓也常会见到他，气质很端正，看起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不过跟一帮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还挺受欢迎和信赖的，就算他不说话也不会有人忘了他。
　　为什么林一麓从以前就那么留意何之扬？难道他从那时候起就对人有不轨之心了？其实也不止留意他一个人，像他同桌，像社长，像云儿这些人他也留意过。林一麓是动漫社文编部的，偶尔会写一两篇同人文供社员娱乐，因为写东西，所以有段时间他曾观察过身边的好几个人，何之扬性格比较典型，恰好也被他选中而已。
　　或许看着看着就种下了种子，直到现在才萌发吧。

　　天天吃学校饭堂那些完全没有爱意的饭菜，喝着像刷锅水一样的例汤，成长期的何之扬早就渴望更有滋味的东西了，不过家太远，不想每周奔波而已。何之扬不是扭捏的人，既然他真心邀请，就不客气了。
　　该怎么分？唯一可以用的不锈钢保温饭盒盖子又很浅，最多只能盛一点。回去拿饭盒盛？懒得拿，回去可能就不够分了，宿舍里还有人。用保温饭盒盖盛，多倒几次，让何之扬喝完，林一麓再喝？真是又麻烦又磨叽。
　　两人对望一眼，决定用最直接省事的办法。反正都是男生，平时不是也有一瓶水和别的兄弟分享的时候？
　　于是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午后，两个大男生并肩坐在篮球场观众席上，一人一口分享着充满母亲爱意的秋季滋补汤，顺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传闻没错，何之扬确实挺好说话的。秋风凉凉的，但汤和心都是暖暖的。
　　其实，两人乖乖坐在一起喝汤的场景还是挺好笑的，特别是何之扬这个平时一脸diao样有些高冷的家伙。但林一麓觉得，那时的场景，他以后可以长久地回忆。
　　结果喝完汤后两人都跑不动了，所以一对一推到了傍晚。

　　那天之后，何之扬总是在傍晚时分到音乐楼下活动。当他终于如愿以偿等来了那首曲子，并从练琴的师姐口中得知那天的喝汤BGM是贝多芬《悲怆》第二乐章时，他默然了。
　　悲怆硬生生听出了温柔的暖意，到底是弹琴人的心不够悲怆还是听琴的人当时心太暖？
　　《悲怆》第二乐章成了何之扬第一首爱上的古典音乐作品。
　　这些都是林一麓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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