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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颗白宝石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的房间，只记得恍恍惚惚的，走起路来像是在飘。蜷缩起来，这个姿势成了我最近最常做的动作。
我睡在黑暗里，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成了虚空，只剩灰白的记忆在我身侧晃荡。
魔多有六个军团长，分别统领六个军团。
第一军团是由半兽人和野兽组成的军团，第二军团是地精和巨兽组成的军团，第三军团是炎魔，第四军团是有翼物种和半龙，第五军团是巨龙小分队，第六军团是戒灵和冤魂小分队。
我大魔多军队分工明确，第一第二军团负责冲锋，第三第五军团负责碾压，第四军团负责偷袭，第六军团喜欢到处蹿，但主要负责骚扰敌方。
并且魔多的每个将领都是极珍贵的，六大军团长中，半兽人，地精，炎魔三个经常替换的军团长皆是从成千上万的普通士兵中逐层挑选上来的好苗子，个个都能以一敌百。每死一个，都要让陛下心疼个好几天。
在我记事范围内，他们没一个能撑过五百岁。他们的本事比起龙族和戒灵要差得多，寿元也短，他们的归宿几乎都是战死沙场，任期最短的一个，只在位子上呆了不到一星期就被杀了。偶尔几个上任了撞见魔多的和平时代，幸运地没埋骨沙场，也会在年老后被后辈杀死拖下军团长的位子来彰显自己的力量博取索伦的注意。
一代一代的优胜劣汰，使得魔多的将领个个都骁勇善战。
活得最久的那一代前三军团的军团长，是半兽人阿加戈，地精亚尔弗列德，炎魔安格斯盖尔三个老家伙，他们也同时是魔多第二纪元时最后一任前三军团的团长。
我的至亲，我的挚友。
第二纪元，在米尔寇被放逐后，我的主子，黑暗魔君铸造了十九枚魔戒，在万事齐全后，他召回了他的仆从，戴上了统御之戒，以力量和火焰装饰自己，迈上登临王座的道路。
3429年，一个我永远无法忘却的年份。
以往双方的小打小闹被彻底撕破，陛下征集大军侵袭刚铎，攻下米那斯提力斯，努门诺尔人的后裔四散而逃。第二年，人类与精灵达成协议，组建最后的同盟，挥兵东行，与索伦决一死战。
几乎每一天都有战报送入巴拉多的大殿。
他们在瑞文戴尔休整三年，完善军备，扩充军队，短短三年，召集了十万多人。
他们一路南行打来魔多，最终来到魔多的大门，黑门外的达哥拉平原。
“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接到这份战报后，阿加戈奉命而去。那是半兽人所负责守护的领地。
黑云一样的箭镞出现在巴拉多之塔的北方，那里是前线，连着一年多，本就阴霾的天空更加漆黑，被乌黑的箭矢笼罩了天地。站在塔顶，我能听见那边亡者的轻声呜咽和刺耳的嘶鸣。
“陛下，黑门被精灵攻占，黑城失守！”断了一只臂膀的半兽人跪在王座下费力地磕头敬礼。
“阿加戈大人战死！”
闹腾的大殿里有刹那的安静。
亚尔弗列德抬头看一眼跪在中央的独臂半兽人，又转开头不知在想什么。安格斯盖尔在火堆边蹲下，赤红的眼睛呆愣愣地看着燃烧的火焰。安格玛一团漆黑的袍子里闪出幽蓝的光，一团黑风卷过，吹起他的黑袍。安尔塔尼亚慢吞吞地抬起龙头，金色的龙瞳望向窗外黑茫茫的天。我靠坐在安尔塔尼亚身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真是没用啊……竟然就这么被杀死了……”
“吾辈之耻辱……”
大殿中刮过一阵狂风，吹熄了顶端燃烧的火烛，黑暗袭来，五双异色的瞳仁骤然睁大，里头燃烧着冰凉的火焰。
“亚尔弗列德，安格斯盖尔！”
两道脚步声响起，来到到王座下，空荡的大殿上回荡起他们的话语。
“是，属下遵命。”
新上任的第一军团军团长，是阿加戈的副将，也是他的长子。刚一上任，连位子都没捂热就要跟着亚尔弗列德和安格斯盖尔上前线。
半兽人对血缘关系没有过多的关注，甚至于，绝大多数的半兽人连自己的父母都认不清。所以上任的命令一下来，他就带着人马去前线备战了。
亚尔弗列德和安格斯盖尔临行前，五个老不死们都跑到塔顶上去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许久，多愁伤感一向以小言闻名魔多的亚尔弗列德轻轻叹息一声:“听说人类精灵在亲友死去后会举行葬礼，我们回来后也给阿加戈弄一个吧。”
“嘁！”
“无聊！”
所有人都往北方看去，远方隆起的群山阻挡了众人的视线，像是一堵屏障，环绕着魔多的领地。但即使是如此险恶的天险，也没能拦住大军的入侵。黑门被打开，同盟大军的面前再无阻碍。
既然如此，就让尸体堆成山峦，以血肉铸成城墙，用利爪，用尖牙，将他们杀尽！杀尽！
没有人，能撼动魔多的荣光！
“既然都这么说，那就这样决定了，等我们回来。”
小山般的火红炎魔和矮小的青黑地精慢慢地远了，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大军，黑色的战旗飘在焦黑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慢慢飞向北方平原上惨烈的浸着血红色和森白骨骸的战场。
那有精灵的，有人类的，更多的骨骸是属于魔多的居民。
我们不是伊露维塔的双生子女，不是维拉们创造生命名单上的一员，甚至不存在于埃努的大乐章中。我们是米尔寇私念的产物。
伊露维塔赐予长子精灵死后灵魂可得永生的权力，给次子人类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一亚中的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因果轮回。
然而我们没有。
活着，就算是苟且偷生，死了，那便是死了。躯壳坏死，连灵魂也要跟着消散。
龙族是个异类，也是众多黑暗生灵中的宠儿。巨龙用强悍的力量给自己换来了灵魂不灭的权力，但即使这样，也无法保证能真正地永生，大多数的灵魂，会被禁锢在小小的茧中，被时间遗忘。半龙亦是如此。
自米尔寇创造黑暗生灵以来，天地间不知消散了多少魂魄。
魔多的生灵一死，就是不能再回来的了。
他们这一走，也是，再没回来过。
同盟军攻入魔多，驻扎在了魔多境内，包围了陛下的要塞。这一围，足足围了七年。大量的兵力被派出去，数万人数万人地走，没几个能回来。最先去三个军团长，也从没回来过，怕是早已死在了战场上，被红土埋没，再被一具具尸体掩盖，枯朽成了白骨。
七年来，我们剩下的三个军团长也是不断地往战场上跑，纵使我们再怎么拼命，凭借我们三人之力，也挡不住千军万马。
到了最后，情况极为紧急，索伦不得不亲自出场。
九个戒灵驾驭着黑色的妖兽，化作黑色的疾风席卷战场的每个角落，空荡的黑袍里是冰冷的幽蓝火光。
我站在小山坡上，周遭散落着一堆一堆的金甲精灵，头顶飞着巨大的火龙，它一个简单的俯冲落到我面前，长尾一甩将意图围上来的人类拍飞。
“前几次都不过瘾，这次我们继续！谁解决的多，就把宝库里三分之一的宝贝拿出来。”它一仰龙头，眯起眼睛露出志在必得的高傲神情，而后龙翼一扇，飞向黑压压的人群。我展翼紧随其后，一头扎进另一边。
火光冲天，龙炎将一切都烧成焦炭。火焰的威慑是巨大的，同盟军一次次被迫后退，伤亡惨重。
我和安尔塔尼亚对望一眼，心中大喜。围困七年，多次突围都不得而终，眼下正是大好时机。
它引颈长嘶，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灵活地扭转，朝一方缺口飞去，却见底下一道寒光闪过，银色的长矛破空而来。原先安尔塔尼亚也倒没多在意，但长矛却着实诡异，向上飞不但不减速，反而一直在不停地加速。
它膜翼扇动，卷起飓风，却只是减缓了它的冲势，长矛尖依旧笔直地指向它，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
它裂开嘴角，喉口里发出嘲讽的浅笑，收敛龙翼，身子笔直地向下降落，找上了一个暗蓝铠甲的精灵将领。
那是同盟军的精灵领袖吉尔加拉德，一个精灵国王，不过就算他再怎么强大，没有黑铁也是白搭。
我降落到末日火山的斜坡上支援忙得不可开交的安格玛，喷一口龙火，爪子撕裂人类的喉咙，扫开一大片空地。
不知隔了多久，忽然安尔塔尼亚发出一声巨吼，撕心裂肺的吼叫牵扯着我让我从血肉中转过头去，地面射向天空的那道银光占据了我所有的意识，我瞪着它，看着它一路刺向僵硬在空中的巨龙那毫无防备的胸膛。
它奋力用长尾甩开那个高大的精灵王，拍在地上直接断了生息。而后它便重重摔在山包上，缩成一团，火红的龙鳞黯淡无光，遮天的龙翼不再拥有扇起飓风的力量，它们疲软无力地垂下来，倒在山脚下，黄金的龙瞳渐渐熄灭，逐渐归于黑暗。
我呆愣愣地站直了身子，想扯出点笑，脸却不听使唤。
还没来得及感伤，那头，又传来统御之戒的悲鸣，刺目的燃着火焰的黄金戒指从我的主君手上脱离，掉在地面上，他的身旁倒着一个紧握断剑的男人。
统御之戒的悲鸣传遍了魔多的每一个角落，失去力量庇护的魔多上空，一点微弱的白光穿透黑云露出头来。红云渐渐收拢身形，聚集到末日火山的山顶。
黑烟从我的主君身上冒出来，火焰凝成的躯壳又一次崩溃，在阳光照到魔多大地的那一刹那，我的主君消失了。
心脏一阵阵地痛，传遍了四肢百骸，血液仿佛都被冻结，浑身冰冷地可怕。
我慢慢直起腰，甩掉手上残留的鲜血，瞥一眼周遭以各色武器指着我的人类精灵，慢慢地往前走。没有人敢上来拦下我，我就这么走着，走了好久，知道我被一具半兽人绊住了脚，摔倒在地。
我撑起来上半身，膝行至一处断崖上。
下方属于魔多的军队已经在四处逃窜，眨眼的功夫就没了阵型。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
我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猛得咳出一口污血，再也支撑不住，倒在断崖边上。我和你的赌约，我赢了……我不要你的金银珠宝了……我想要你过来，再最后看我一眼……
“我的陛下啊……”
半个身子挂在断崖外面，意识一阵模糊，浑身暖洋洋的，好像回到了幼时，还能窝在蛋壳里的时候。
我感觉风在耳边呼啸，随着一声闷响，视野一片血红，而后……陷入黑暗……
“我记着你们每个人对我的承诺，然后，你们每个人，都成了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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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