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小绣娘

　　第二天，绣绣起了个大早。镇子离着田水村有些远，要小半天的脚程呢，自然要早些去，才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绣绣将昨天连夜赶出来的几块帕子包在一块浆洗的有些发白的蓝布里，准备送去给刘婶子，又带了些干粮准备出发。

　　“娘，饭我已经做好了，在锅里热着呢，要记得吃药。”

　　　“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卢氏叮嘱道：“你路上千万小心些，到了镇上以后别耽搁着，快去快回。”

　　“哎，我晓得了。”

　　绣绣走到村口的时候，路上还没几个人，只看到几个早起忙农活的村民。路边的青草上还挂着露珠，打湿了绣绣的裙角。

　　出了村子，再走上一段山路就能看到镇子了。

　　镇子里恰逢集市，街道两旁摆起了小摊，叫卖声不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绣绣没有心思看热闹，很快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一处大宅子前。

　　果然是有钱人，住的房子又大又气派，朱红色的大门，铜环锃亮，连门口的两座石狮子都是威风凛凛的。

　　绣绣挎着包袱还没走近大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拦着她的灰衣小厮凶神恶煞的，“干什么的，走开走开。”

　　绣绣怯生生地说道，“大哥，我是来找我爹的，他在这里做长工，姓赵。”

　　小厮看她一个小丫头，穿的又是粗布衣裳，更是狗眼看人低，不耐烦道：“这里没有什么姓赵的，赶紧走。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乡下野丫头来的吗？”

　　绣绣慌张道：“怎么会没有呢，他叫赵福远，就在这里做长工呢。大哥，通融一下吧，就让我进去找找吧。”

　　小厮急了，瞪圆了眼睛，凶神恶煞的：“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还想进去？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是再不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就挽起了袖子。

　　绣绣哪里见过这阵仗，又见他一副作势要打人的样子，吓得也不敢问了。只还不死心的小声道：“我爹真的在这里。”

　　“我说你好没完了，是不是？滚开。”说着用力推了绣绣一把。

　　绣绣踉跄了一大步，身形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不知道被谁扶了一把，只闻到一股很重的脂粉味。绣绣知道那是镇子里很有钱的小姐才会用的胭脂水粉。

　　绣绣勉强站定，红着眼睛对那人道谢。本以为是个女子的，结果竟然是个男子。察觉到那人的手还在自己腰间，脸色微红，急忙躲开。

　　那人笑了笑，“小娘子客气了。”

　　那人看向门口的小厮，大声质问道：“怎么回事？”

　　小厮一看竟然是自家公子，急忙上前笑得一脸谄媚，“公子，您回来了。是这样的，这女子一大早的就在门外无理取闹，小的这才给拦了下来。”

　　男子居然是李员外的儿子，李衡。

　　李衡微微一挑眉：“哦？”

　　绣绣见他话说八道，颠倒是非，忍不住气恼道：“我是来找我爹的，他叫赵福远，就在这里做长工。你们不让我找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动手。”

　　小厮一听，不高兴了，上前就又要动手。

　　“混蛋，本公子在这里，你还敢打人不成？”李衡呵斥道。

　　小厮立刻哈腰：“不敢不敢。”

　　李衡转头看她怯生生又气呼呼的模样，煞是可爱。虽然衣着简朴，又未施粉黛，看着反而更加清纯秀美，倒算是个美人。

　　绣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了脸。

　　李衡颇有兴味地望着绣绣泛红的脸颊说：“你说的那个赵福远我认得，就是这里做长工的。你要是找人的话只能从后门过去。”

　　一听他认得自己的爹爹，绣绣眼睛一亮，感激的看着他，“请问公子，后门怎么走？”

　　“从这里过去便是了。”他指了指一旁的胡同。

　　“谢谢公子。”绣绣道了谢，抱着自己的包袱去了后门。

　　一直到绣绣走远了，李衡还踮着脚看。

　　小厮一下子了然道：“公子，这个小娘子虽然穿的土里土气的，可是长得倒是标致。”

　　李衡晃了晃手里的折扇，“那还用你说。”

　　小厮讨好道：“那公子为什么不将人留下呢？”

　　李衡收回视线给了他一巴掌，“本公子前些日子才花重金入了牡丹的香闺，现在还新鲜着。等哪天腻歪了再寻这小娘子过来。”

　　“那到时从哪里找人去呢？”

　　李衡笑了笑，“说你傻还真是不聪明，你忘了她说过什么了，她爹是咱们这里的长工，能跑去哪里。”

　　“是是，公子说的是。不过公子，小的还有件事不明白，您怎么知道她爹的名字的？”

　　“说你笨还真是笨，难怪只能当一辈子的看门狗。她刚刚不是说了她爹叫赵福远。”

　　这对主仆的话刚好被路过的薛峰听了个正着。

　　这个李衡也算是镇上的一个恶霸了，仗着家里有钱，成日里不学无术，横行霸道，花天酒地也就算了，还常常做些欺男霸女之事。

　　百姓们也是敢怒不敢言，看见了远远避开，也只敢在背地里骂几声罢了

　　薛峰瞥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绣绣七扭八拐的，终于看到了一扇不大的木门。

　　绣绣叩了叩门，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来开门，便又敲了敲门，这次的力气要大了一些。

　　门终于开了，只见一个黑胖的妇人，阴沉着脸，“找谁？”

　　“大娘，我找我爹，他叫赵福远，是这里的长工。”

　　“等着。”然后砰地一声又关上了门。

　　绣绣被吓了一跳。

　　结果，绣绣这一等就是小半天，一直到晌午，日头都毒了起来，也没有等到赵老汉。她再去敲门，这次连应门的人都没有。绣绣推了推，门竟然从里面上了锁。

　　绣绣气得跺了跺脚，她又不敢走开，怕错过了。

　　今天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见着人，只得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从包袱里拿了一个饼子吃了起来。刚咬了两口，就看到赵老汉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冲天的酒气。

　　“爹！”绣绣急忙走过去，终于见到赵老汉了，见他消瘦了不少。不过人没什么大碍，也算是松了口气。

　　赵老汉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绣绣？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来找您的。你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我和娘都很担心您。”绣绣扶住踉踉跄跄的赵老汉，“您怎么大白天的喝了这么多酒啊？”

　　赵老汉一肚子的火气，愤愤道：“我今天去试试了手气，没想到那个混蛋竟然出老千，害得我连最后一点钱都输了。”

　　绣绣一听，“爹，你怎么又去赌钱了？你知不知道娘最近病了，家里已经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大夫那里已经欠了不少钱，连药也不肯赊给我们了，你怎么还去赌呢？”

　　赵老汉听到女儿的埋怨，本就心里不痛快，现在更是烦恼，一把拂开她的手，吼道：“你那个娘一年到头的生病，我挣的那些钱全让她吃了药了。”

　　绣绣一怔，没想到赵老汉竟然说这样的话，“爹，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赵老汉瞥见绣绣手里的包袱，眼睛一亮，指着绣绣的包袱道：“那里面是什么？是不是有钱？”

　　绣绣跺了跺脚：“哪还有什么钱啊，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你拿走了。”

　　“给我看看，拿过来。”说着就粗鲁的夺过绣绣手里的包袱。急忙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里面有一些干粮和一个水囊袋，还有几块要送去刘婶子那里的帕子。

　　赵老汉没找到钱，就拿了那几块帕子自言自语道：“有这个也行，也能当些钱，我就不信我运气就这么差，今天一定要把钱都赢回来。”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绣绣急忙拉住他：“爹，你不要再去赌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你有手艺，我也能挣些钱了，以后我养你和娘。”

　　赵老汉胡乱应着，“等我把输的钱都赢回来我就回去。”推开绣绣拔腿就跑了。

　　绣绣气得直跺脚，看着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包袱哭得好不伤心。

　　蹲下身来，把滚在地上的饼子捡了起来，水囊袋里的水只剩下一点了。绣绣收拾好以后，擦了擦眼泪。

　　绣绣走到刘婶子的成衣铺子，在门口犹豫半晌，都不敢进去。帕子是刘婶子出的，现在都被爹拿走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说。

　　“绣绣，你怎么站在门口？是不是绣品做完了？”刘婶子眼尖，先看到了她。

　　绣绣咬了咬嘴唇，“刘婶子。”

　　“这是怎么了？还哭了？”

　　绣绣垂着头：“刘婶子，我来的时候被人抢了包袱，那几块帕子被抢走了。”

　　刘婶子惊呼道：“什么？帕子被抢走了？这些毛贼简直太猖狂了，青天白日的做这坏事。”她一把拉住绣绣：“走走，咱们这就是报官。还有没有王法了？”

　　报官？怎么能报官呢。绣绣慌了，连忙说道：“刘婶子，那个人蒙了脸，我都没看清楚长得什么样，就算是报了官也可能找不到人。”

　　刘婶子叹气：“这可如何是好，我给你的那几块帕子的料子可是很好的。我就觉得这些绣娘里头你的手艺我最信得过。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你说......”她一脸的为难。

　　绣绣想了想，“刘婶子，要不你看这样。以后我的绣品卖的钱，你拿大头，我那小份的，一直到将亏损的还上为止。”

　　刘婶子极其不情愿的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这位客官，您的包子好了，总共五文钱。”卖包子的小贩将热腾腾的包子包好递过来。

　　薛峰收回视线，接过包子，付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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