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裂痕
我命人将扔在般若寺的孩子们都接了回来，三个女儿都还小，在车舆里睡得香甜，只有地伐不住的问我阿姊在哪里。
我实在没有心情与他周旋，将他抱给奶娘，一个人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我如今什么也没心思考虑，心里只想着，阿大会不会在宫中受苦，李娥姿会否虐待她。
我心里忧虑，但是却又不敢立刻进宫看望阿大，生怕引起宇文邕的怀疑。
梅子知道我的心境，也很少来打搅我。
每日除了给我递送普六茹坚的书信，以及周遭人的近况以外，总是将下人们都打发的远远的，让我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我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之中，无论我如何痛苦，日子还是要如常的过。
我试图自己安慰自己，我如此做，是为了能让阿大将来成为太子妃，继而母仪天下。
世间有几个女子能有这份殊荣？
阿大是幸运的，而我也是个好妻子，为了丈夫分忧，为了整个家庭做出了我作为长嫂该做的牺牲。
这么多年经历种种，让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应做什么，徒劳无用的事情，实在是毫无意义。
李娥姿不会虐待阿大，她只会对阿大好。
生活在宫中或许没有随国公府自由，但是早早的熟悉宫中的生活，培养人脉，才是日后立足的根基。
而且有阿大在宫中，我平时出入宫廷便有了一个充分的理由，宇文护的疑心应该也会减轻不少。
地伐回府之后哭闹了几天，实在是让人烦闷。
没了秀竹在，普六茹慧也有政务，不能时常来探望他，而地伐平时亲近的小翠如今仍在咸阳。
地伐身边熟悉的人一夕之间都不在了，这让只有五岁的他心里很是恐惧。每日啼哭不已，而且不能入睡。
转眼进入了两月，树叶都冒出了新芽，地伐却没有春日的朝气蓬勃，反倒是小小年纪却日渐消瘦下去。
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终是决定把他叫到身边，打消他心里思念阿大和秀竹的心思。
地伐被梅子牵了过来，他的眼眶仍是红红的，不时的用小手狠狠的擦擦自己的眼睛，小嘴撅的高高的，眼神很是怨恨，似乎与我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摆摆手让梅子出去。梅子见状对我行了一礼，退出去关上了门。
地伐看着梅子离开，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回过头有些惶恐的看着我，却仍是倔强的站在原地。
他眼中的泪水打转，却拼命的憋着不让眼泪滴下来，只是没想到鼻涕流了下来。
我看他这个样子，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记住，下次见到阿娘或者爹爹要行礼。”
我表情严肃，认真的说。
这孩子跟我们两个都不亲近，我平日里也很少教导他。他猛地一听到我这样说，愣了一下，没有反应。
“人无礼,无以立。你是普六茹家的长孙，更要为妹妹们做表率，知道吗？”
我认真的看着他，虽然他年纪尚小，但我仍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心。
他是普六茹坚的长子，普六茹坚的衣钵日后都由他继承。
我心里希望他从小就能担负起作为长子和长兄的责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率性而为。
如此闹脾气耍性子，如何能让我和普六茹坚安心的将一切交给他。
只是，这孩子似乎完全不明白我的苦心。
见我如此严肃的训诫他，不仅没有乖乖的听话，而是一跺脚，大声的叫道，
“我要阿姊！我要秀竹姑姑！我要小翠姑姑！”
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许闹！”
我见他如此，更是不快，皱着眉头训斥道，
“以后阿大不住在府里了，你是长兄，就应该有长兄的样子！懂不懂？”
他一听，更是生气，双脚不住的砸着地，嘴里大哭道，
“我不管！我要阿姊！我就要阿姊！”
我见他这样，一下子怒上心头，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把他身子往下一压，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哭什么哭！男孩子不许哭！”
“哇！”
没想到，地伐不仅没被我吓住，反倒是哭的更凶了。
他趴在地上四肢拼命的扑腾，嘴里大叫着
“阿娘最坏了！阿娘抓走了阿姊，秀竹姑姑！连小翠姑姑都被阿娘藏起来，不来陪地伐！”
“你！你这臭小子！”
我一听，心中的愤怒和委屈都迸发出来，
“你以为阿娘不想让阿大陪在身边吗？你以为阿娘狠心将她丢在那种地方吗？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吗？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我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说。
或许他年龄太小，还不能理解这些残酷和无奈。但是，他是我的亲生骨肉，是我和普六茹坚最大的希望。他如此不体会我的苦心，还是让我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这个时候突然像泉涌一般全部都涌了上来。手上的力度没了控制，拼命的对着他的屁股打下去。
我的眼泪一滴也流不下来，只是怒不可遏的吼道，
“你知道你长姊和秀竹为什么要离开吗？是为了救你！你不为你自己的无能自责反思，反倒在这里对着我撒野！你要是个男子汉，就从现在开始，为了你长姊努力上进！不要整日里做这些无用功！”
“我要阿姊！我要阿姊！”
地伐性子倔强，拼命的大喊，鼻涕眼泪都涌了出来，黏在席上。
他小脸涨的通红，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他的屁股被我打得通红，屁股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我被他的样子伤透了心，他的屁股痛，我的手掌一样痛，而我的心，更是痛的已经失去了知觉。
“啊……啊……”
地伐已经不再哭喊，而是开始不住的叫嚷，但是声音越来越微弱，而他的屁股已经透出了丝丝的血痕。
我见他声音轻了一些，猛地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地伐小脸扭曲着，恶狠狠的瞪着我，他的嘴唇被咬破了，淌下了鲜血。
“你听着！”
我板正他的脸对着我，斥道，
“你阿姊现在在宫里，你如果还想跟她在一起，就从现在起好好读书！听阿娘的吩咐！不许再哭闹！”
“……”
他抽泣着，小手握拳拼命的打在我的身上
“我要……要……”
“……”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情绪崩溃，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他仍然哭喊着，我却突然把他死命的按在了怀里，
“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要阿娘呢？为什么啊！”
“阿娘……坏！坏人！”
他的小拳头砸在我身上，小身子在我的怀里拼命的挣扎。
我哭泣着，嘴里呢喃道，
“我知道……我自作自受……可再怎么样……你也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呀……”
“阿娘……坏……”
地伐似是累了，不知不觉停止了挣扎，嘴里却仍然不住的说着。
“你听着……没了阿姊，你就是长兄……不许让阿娘失望……”
我已经没了哭喊的力气，凑到地伐的耳边轻轻的说道，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夫人……”
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梅子站在门口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我见状抬起头，手上的力气一松，地伐一下子从我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梅子见状急忙把他扶了起来，梅子见到他屁股上的伤痕，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跌坐在原地，全身一下子没了力气，我闭着眼睛，疲惫的说道，
“去寻郎中……”
“是……”
梅子听罢，急忙把地伐抱了起来。
他死死的抱着梅子的脖子，时不时回过头来看我，眼神中带着怨恨和恐惧。
我冷静了下来，心里却开始后悔。
我心里的怨气发泄了出来，但是激起的怒气却伤害了自己的儿子。
他的眼神让我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心更是冷成了冰。
我和这个大儿子的关系，或许因为这样，裂开了一道无法弥补的伤痕。
有些东西，破碎了，就算如何用心弥补，裂痕都在那里，永远都抹不掉。
我看着他红肿的屁股，揪心的疼，我颤抖着身子，对带着地伐出门的梅子说道，
“派人……把小翠接回来吧……”
梅子听罢立刻回了头，地伐也抬起了埋在梅子怀里的小脑袋，涕泪纵横的看着我，
“回来后……让她专心照顾地伐……”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地伐。
“是……”
梅子听罢急忙行了一礼，轻轻的拍了拍怀里的地伐，走了出去。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