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

　　我听从了杨素的意见，未曾回府，而是带着自己的行李，大摇大摆的进了正阳宫，而守卫正阳宫的禁卫军知晓我的身份，未敢阻拦。
　　正阳宫寝宫之内还未曾布置，普六茹坚在正殿之上与众大臣议事，怕是还未顾忌寝宫的安置。
　　我微微一笑，命令宫人按照随国公府北阁将寝宫安置。
　　毕竟我是正阳宫的女主人，所有的事儿，要按照我的想法来。
　　“阿娘~~~~~~”
　　宫人们正如火如荼的布置寝宫，殿门口便听到一声稚嫩的呼喊。
　　我还未看清，便就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个登了风火轮的小哪吒一样风风火火的扑进了我的怀里，差点便将我撞倒。
　　“哇……”
　　未等我言语，阿五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见到阿娘还未行礼，反倒先哭起来了？”
　　我问道。
　　“我……我……想阿娘了……”
　　孩子哭得抽泣，断断续续的说不清楚。
　　我蹲下，用手轻抚她梨花带雨的小脸，说道，
　　“别哭了，这不已经见到阿娘了？”
　　“阿娘……”
　　阿五稚嫩的声音颤抖着，看到我，又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重新钻进了我的怀里。
　　毕竟快一个月没有见到我，孩子想哭也是正常。
　　我笑着抱住她，任她在我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全部蹭到了我的衣襟上。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怀里的小东西让我觉得温暖。
　　过了半晌，孩子哭累了，终于停了下来，揉着自己的眼睛抽泣。
　　我低头看着她，问道，
　　“哭累了？”
　　“恩……”
　　她揉着眼睛撅着小嘴，赖在我的怀里不肯出来。
　　“渴了么？”
　　“恩……”
　　她撒娇的哼哼，我笑着吩咐道，
　　“拿杯温水来。”
　　宫女送来温水，我亲自端起，尝了尝温度，觉得正好，便喂阿五喝下。
　　她可能真是哭累了，喝水喝的急不可耐，三口两口便就喝了个干净。
　　“阿娘~爹爹呢？阿五想他了……”
　　阿五喝完水，有了点力气，问道。
　　我听罢有些尴尬，未曾直言，而是道，
　　“你现在可是有力气了？”
　　我问道。
　　“恩恩！”
　　阿五开心道。
　　“有力气了就跟阿娘进宫一趟。”
　　我道。
　　“进宫？”
　　“你要去拜见太帝太后，皇太后还有皇后娘娘啊？”
　　我站起来，拉起她的手。
　　“皇后？”
　　阿五听罢思考了片刻，焕然大悟道，
　　“是不是就是那个小不点？”
　　我听罢别过头，些许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什么小不点，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很大么？”
　　阿五不甘心的问道。
　　“对啊，阿娘见了她也要下跪行礼的。”
　　“那我不要见。”
　　阿五听罢不开心的撅起了嘴，
　　“凭什么要我跪她，一个小不点！”
　　我着实有些无奈，拉起她往外走，说道，
　　“听话，再说你不也是个小不点吗？”
　　“恩~~~~我不要~~~~”
　　阿五一边别扭着，一边被我强行拉去了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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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台被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防守，那阵势着实是有些吓人。
　　阿五朝我的脚边凑了凑，靠在我身上。
　　我轻拍拍她，让她不要害怕。
　　禁卫军见是我，问道，
　　“夫人有何事？”
　　“妾身前来拜谒太帝太后和皇后娘娘。”
　　我道。
　　禁卫军听罢给我让出了一条通路，我便拉着阿大进了天台。
　　殿上并不是只有宇文阐一人，司马令姬坐于他下首，而他身旁，坐着李娥姿。
　　坐于司马令姬下首的，还有一人。
　　汉王宇文赞……
　　他一直住在宫中，普六茹坚主政之后，为了方便管理，便将他也安排在了天台，与宇文阐一同居住。
　　只是一月不见，李娥姿已然变了样子。
　　她面色疲惫，铅华施于脸上却显得惨白无血色。
　　她疲惫的双眼通红，仿佛全然没有睡觉一般。
　　她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然花白，这一眼望去，好似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太。
　　算来她如今只有四十五岁，可看起来好似早已年岁不古，已然没有了生的气息。
　　殿上之人见我进来，皆是露出了惶恐之色。
　　我微笑着，恭敬的带着阿五给她们行礼。
　　“妾身独孤氏，拜见太帝太后，皇上，皇后。”
　　“平身吧……”
　　李娥姿的声音沙哑，全然没有力气，
　　“赐坐。”
　　我微笑着，带着阿五坐下。
　　宫人们上了茶，我垂目一看，是大红袍。
　　我看着李娥姿，而她似乎没有兴趣猜测我的来意与心思，我却也看不出她的心思。
　　我微笑着端起茶杯，凑到鼻尖闻了闻。
　　香醇甘甜，似是比往日里我喝的茶美味数倍。
　　我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如此。
　　“好茶。”
　　我放下茶杯，说道。
　　李娥姿似是意外我竟是喝了她送来的茶，终于有了些许兴趣，
　　“夫人此来何事？”
　　“阿五说想自己的小朋友了，所以妾身带阿五来见见故友。”
　　我道。
　　怀里的阿五正在摆弄我方才喝过的茶杯，听我如此说，不开心的看向我。
　　司马令姬听罢惶恐的看向阿五，阿五见我不理她，回过头正好对上司马令姬的眼神，颐指气使的一眼狠狠的瞪了过去。
　　司马令姬见状吓得缩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朝李娥姿的方向凑了凑。
　　李娥姿听我如此说，道，
　　“那如今人也看到了，也算是了了心事了，无事便就退下吧。”
　　她全然没有兴趣与我多言，如此便下了逐客令。
　　然而我此来可不止是为了拜谒她们，我笑着说道，
　　“妾身还有一事。”
　　“何事？”
　　“皇后年纪尚幼，太帝太后又忙于照顾帝后，怕是没有闲心处理后宫事宜。妾身看太帝太后辛苦，想着或许能代为效劳，因此……”
　　我笑着站了起来，走到司马令姬的几案前，说道，
　　“皇后娘娘可是愿意将皇后玺绶交予妾身呢？”
　　“放肆！”
　　李娥姿一听，怒火中烧，说道，
　　“独孤伽罗，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么？”
　　我听罢抬起头，眸中一束寒光射向李娥姿，
　　“五王入朝，都交出了兵符，皇后本就年幼，无法处理后宫事宜，妾身代劳，如何过分？”
　　“哼……如何过分……”
　　李娥姿冷笑道，
　　“事已至此，还用我多说么？”
　　“太帝太后既然心知肚明，何须让我把话说破？留些颜面不是很好么？”
　　我收回了自己的笑意，面无表情的说。
　　“不可能，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偿所愿。”
　　李娥姿坐直了身子，抬起头，不愿妥协。
　　我看着她冷笑，无谓的挣扎，又能得到什么呢？
　　气氛就这样僵持住了，我与她皆不愿意妥协。
　　过了片刻，有人从后殿而来，手里捧着一个金漆的漆器盒子。
　　那士兵走到我身边跪下，双手将盒子举起，递到我面前道，
　　“回夫人，皇后玺绶在此。”
　　李娥姿惊怒的睁大的眼睛，刹那间眸中一片漆黑。
　　我冷眼看着她，嘴边带着嘲讽慑人的微笑。
　　我打开盒盖，里面放着绶带，还有一方小小的鎏金玉玺。
　　我满意的盖上盖子，示意将此物送去正阳宫。
　　李娥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我心中冷哼一声，或许如此，才能教会你该如何自处，如何自保了……
　　“回太帝太后，皇上，左丞相来了。”
　　我们这厢气氛冷冽，此时小宦者入殿回禀道。
　　我没想到普六茹坚此时会来天台，心中无准备，因此有些尴尬。
　　我不再与她纠缠，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将阿五抱在了怀中。
　　普六茹坚仍是一身玄色直裾，他将腰间佩剑取下放在了殿外的剑台上，一人从容而入。
　　我端坐在位子上，为防止尴尬，拿起茶杯装作饮茶。
　　普六茹坚一入殿便看到了我们母女二人。
　　或许我的出现未曾引起他内心的波动，然而怀中的小东西见到自己的父亲，瞬间按耐不住心中的思念，大叫道，
　　“爹爹！！”
　　她言毕便想冲过去抱住普六茹坚。
　　阿五的出现着实挑起了普六茹坚心中的波澜，他惊讶且责备的看了我一眼，似是在质问我为何把阿五带了来。
　　我见到他如此不善的样子，心中的怒气被勾起。
　　我脸色冷了下来，全然无视了他的存在。
　　阿五想冲过去，却被我死死的箍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阿娘~你干嘛！！”
　　她不开心的在我怀里扭动，我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你爹有正事要忙，等会儿回去了再说。”
　　“恩~~我不要！”
　　她不听话，我瞪了她一眼，环抱住她的手收紧，威胁她不许再闹。
　　普六茹坚见我这里有些按耐不住这个小家伙，轻咳了一声，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闹。
　　竟是没想到，普六茹坚就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她便乖乖的安静下来，不吵也不闹了！
　　我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凭什么那么听他的话？！
　　“左丞相此来，所谓何事？”
　　正座上的李娥姿冷声问道。
　　普六茹坚听罢立刻变了神色，面色严肃，面无表情。
　　他拿出一份奏折，让宫女呈了上去。
　　“这是天元皇帝葬礼事宜，以及出席人员的名单。”
　　普六茹坚道。
　　李娥姿接过名单，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为何名册上没有陈王？”
　　“陈王宇文纯初回京之时未曾奉召，是正上士崔彭在驿馆之中用枷锁强行从齐州押送回京。因此他乃戴罪之身，不可参与葬礼。”
　　李娥姿听罢合上名册，冷笑道，
　　“如此说来，五王可都是这样被左丞相押送回京的，岂不是都不能出席？”
　　“……”
　　听李娥姿如此说，普六茹坚抬起头，慑人的眸底是一丝令人胆寒的危险。
　　他挑眉盯着李娥姿，道，
　　“其余人等皆已认罪，届时丧礼过后，臣会依律将他们治罪。”
　　李娥姿听罢眸中霎时冷冽，普六茹坚言语中隐隐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负手而立，一双深邃凤眼显得格外的幽冷，让人胆寒。
　　李娥姿心知无奈，叹了口气，道，
　　“那就这么办吧……”
　　言毕，普六茹坚又奉上绢帛两份，道，
　　“相州总管尉迟迥乃太祖亲侄，天元皇帝葬礼理应出席，这是臣拟好的回京诏书，请皇上过目。”
　　宫女将绢帛奉上，普六茹坚继续道，
　　“相州地处要塞，相州总管不可闲置，另一份是任命上柱国韦孝宽为相州总管，小司徒叱列长义为相州刺史的诏书。”
　　两份诏书奉上，李娥姿不再多看，直接让人拿来皇帝印玺，敲章即算。
　　普六茹坚面色无波，全然看不出喜怒。
　　他将诏书收好，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我见状起身，带着阿五走到普六茹坚身边。
　　普六茹坚对堂上辞行，我见状也一同辞行。
　　阿五见父亲就在一旁，也不去尊这些礼数，普六茹坚还未起身，便不管不顾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头颈，再也不愿意放开。
　　我见她的样子，着实像只不听话的小猴子，有些无奈的想将她抱下来。
　　可是普六茹坚却环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刹那间从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左丞相，变成了一个温柔慈爱的父亲。
　　甚至他的眼神里，也溢满了温柔。
　　那如水般柔软的眸子，简直可以让人溺死在其中。
　　我全然不曾见过他对其他人露出过如此温柔的暖意，甚至连我也不曾。
　　我的心情颇为复杂，我惊喜与他这般的柔和，感念阿五神奇的力量，但却也有些失落，这样的眼神，从未对我，我突然有种被冷落的凄凉。
　　我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
　　这是你们的女儿，难道你还要跟自己的孩子争风吃醋么？
　　普六茹坚没等李娥姿口谕，抱起阿五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我看了一眼正座之上的李娥姿，随着普六茹坚离开。

《皇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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