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忤逆
马不停蹄赶到独孤善的河内郡公府邸,府邸内外行人匆匆,府内皆是神色焦虑。
独孤罗带着贺若氏和郑令嬴焦急的站在门口等待着我们,而我们一到府邸未曾寒暄,便直径往独孤善的寝室而去。
独孤善是上个月因病才从兖州而回。
自从伐齐战争结束,为了表彰他的功勋,宇文邕下旨授其上开府,并担任兖州刺史。
独孤善平素严谨亲善,做事一丝不苟,在兖州实施仁政,百姓安居乐业,声望颇高,也为独孤氏和普六茹坚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可惜他在蜀郡所烙下的病根始终未曾好转,只得回京疗养。
可惜……可惜……
如今形势动荡不安,回到京城,只能看着煎熬,却无能为力。
我们一同到了独孤善所在的寝室门口,里面是来来往往的侍女和焦头烂额的郎中。
我本是心情平静,然而在看到这样的场景之时,却突然心中一紧,站立不稳,扶住了门栏。
普六茹坚担忧的揽过我,安慰道,
“没事,大家都在呢。”
我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抿着嘴点了点头。
“妹妹,二郎如今神志不清,但是他昏迷之时却喊着你的名字,要见你。”
独孤罗说道,
“我们就都不进去了,你去看二郎一眼吧。”
独孤罗面色忧伤,他朝寝室里瞄了一眼,抬手让侍女和郎中都退下。
我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转身走进寝室。
独孤善安静的躺在床上,额上是细密的汗珠,双眉紧蹙,似是很痛苦。
身后的房门被关上,我上前坐到衾席一旁,拿出绢帕给他擦汗。
独孤善虽然病重,但是敏感,轻轻的触碰便让他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他猛地睁开了眼,伸出手寻找来人的身影,
“是谁……是……是七妹么……是么……”
他在空中肆意的挥舞着,然而却似乎不知道我在哪里。
难道……
我试探着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他一双混沌的眼眸毫无察觉。
我心下一沉,想到了四姊独孤具罗过世前的模样……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涌上心头,我抓住了他的手,说道,
“二兄,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独孤善感知到了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说道,
“七妹,是你么?七妹?”
“是我,是我二兄。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着呢。”
我急忙道。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独孤善道,
“你的侍女……你的侍女梅子……她是梁国公主……萧玉蓉……”
我一听,心中一沉,冷声说道,
“此事我已知。”
“……你……你知道了?”
独孤善听罢睁大了眼睛,手上的力气又重了些,问道,
“那你……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我心中狐疑,眯起了眼睛,问道,
“这有什么关系么?”
“这……这……大有关系……”
独孤善似乎有些上不来气,喘着粗气道,
“她是……当年你大人公普六茹忠出兵……出兵萧梁之时……带回来的……爹和……爹和宇文泰都知道……之所以留着她……就是为了留下……留下一个把柄……让地处荆州的……萧詧不敢善动……不会投靠南陈……”
“……”
“无论如何……你不能杀了她……日后……日后她定有大用……”
我看着独孤善憋得潮红的脸,若有所思。
原来,原来一直将梅子留在府上,是宇文泰和独孤信早就约定好的。
我承认我有杀意,不过因为她的身份,我确实一直在犹豫。
我不能确定她到底是忠于我,还是忠于她的母国。
一朝失去了信任,我很难让自己再相信她。
独孤善的话,让我深思。
如今梁国位处大周和南陈之间,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若是他日想讨伐南陈,荆州梁国便是战略重地。
如此看来,梅子还不能死。
想到这里,我回过神,说道,
“二兄你放心,梅子在我这里很安全,我不会要了她的命的。”
独孤善听罢,总算是心下稍安。
本想宽慰他几句,可他却好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紧我的手,甚至忍不住想要坐起来,
“七妹……你答应二兄……绝不……绝不可以做……违背祖宗……违抗天命的事儿……你答应二兄……”
!!
我猛的皱起了眉头,抬眼炯炯的看着他。
他见我没反应,慌了,想要直起身子,然而却没有力气,消瘦的身躯才抬起一点便又栽倒在衾席上。
“二兄,你说的话,妹妹就更不明白了,什么叫违背祖宗,违抗天命?”
我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想挣脱他,可是他却抓的更紧了。
“这几日……爹一直托梦给我……说你……说你要谋反……说你违抗天命……”
他张着嘴,声音越发的颤抖,
“七妹……我们家历来谨言慎行……从未有过悖逆之举……这种事儿我们绝对……绝对不能做……否则……否则会遭到天谴的!”
“……”
“你答应二兄……你快答应二兄!”
他焦急万分,使劲的扣着我的手。
我心里冷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迎合。
半晌,我的声音幽冷而胆寒的响起,周围的空气瞬间结成了冰
“我不答应。”
“……”
使劲晃着我的独孤善刹那间停止了动作,他双目圆睁的盯着前方,未曾看我,却又好似时时刻刻死死的盯着我。
“二兄,我从来不信什么天命。就算有天命,那也应该由我说了算。”
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却冷漠至极,毫无温度。
独孤善的脸狰狞起来,他紧咬着嘴唇,眼角流下了泪水。
“当年爹就是因为你们的教条和愚忠,死在了他宇文氏的剑下。这么多年了,轮也该轮到我们了。我倒是想看看,当他们倒在我的剑下之时,是何等难堪。”
“七妹……你不能……你会毁了我们……!”
独孤善迸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然而语气中却是苦苦的哀求与绝望。
他的声音很轻,沙哑不堪,听着让人心疼。
我站了起来,强行将他按回被窝,帮他整理好被子,重新擦了擦汗,说道,
“二兄,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活到我们胜利。我要让你看看,我和阿延是如何治理这个天下的。”
“七妹……你……你不怕我告诉别人么……”
独孤陀威胁着哀求着,可是我却不为所动,我不能被他撼动。
“二兄……若是你想阻止我,那你尽管告诉别人。但是到时候,到底会因此而死多少人,你要掂量清楚。”
我语气冷冽凌厉,对他行礼,转身离开。
“七妹……!”
身后独孤善用尽全力的呼喊,而我却再为回头。
聚咳想起,独孤善吐了血。
房门打开,独孤陀见房间里的独孤善咳血不止,急忙叫郎中进门查看,而自己也要跟着进去。
我抬手拦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进入房门的郎中和两个侍女,低声对独孤陀说道,
“无论二兄是日后好转,还是……从现在开始,只有这三人在近旁照顾,他们三人不可出寝室。等此间事毕,把这三人解决掉。”
独孤陀震惊的看着我,又朝寝室里看去。
他分明是想进去看自己的二兄,却被我冷酷的眼神镇住,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为了救我们全家。”
我凝视他,说道。
独孤陀颤抖着,半晌,点了点头。
“还有,你也不要进去。”
我放下手臂,独孤陀正想进寝室,却被我毫不犹豫制止。
正堂上除了独孤陀,只有普六茹坚和独孤罗。
他们二人在低声讨论着什么,见我出来,二人同时站了起来。
“可是聊好了?”
独孤罗问道。
我点点头,面无表情。
独孤罗见状很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片刻他问道,
“你们两个说什么了?”
我微微一笑,看向他说道,
“说的事儿,阿延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独孤陀听罢愣了片刻,普六茹坚在一旁负手而立,淡然的看着他。
“长兄,这会很危险,若是你没有做好准备,那便不要参加。”
我说道。
“我当然要去。”
独孤罗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都欺负到咱头上来了,还不让咱反抗?那他也太霸道了!”
他平实而有些粗狂的话语让我忍不住一笑,方才骤冷的心绪也回暖了许多。
普六茹坚听罢满意的说道,
“果然兄妹连心,此事有长兄在,便已有五成胜算。”
我看向独孤罗,而他也望向我。
兄妹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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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想让阿罗再相信梅子,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身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所有的人和事的背后,几乎都充满了算计……
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没有可以放心的事……
所有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